來到石几上站定的胖子,魁梧的身體被奇異白霧籠罩着,若隱若現。伸出手在縹緲不定的白霧中輕輕劃過,感受着其中的那份沁人寒意。似煙似霧的這片白茫,胖子看不出是何種屬性的物質,但心中隱然有種在那裡見過它的感覺。
“既然想不起來這些白霧到底是什麼,那還是先試試能不能用精神力聯繫上它吧!”輕聲自語後,胖子緩緩坐了下來,微微閉上眼睛,全力釋放出精神感應。
好半天過去,胖子突然睜開眼十分疑惑的看着四周的白霧,雖然並沒有用精神力聯繫上它們,但那種莫名的似曾相識卻更加濃烈了。突然,心有所感的他,近乎本能般的在體內悄然運行起天罡昊元功。
稍傾,就見到這些籠罩着胖子原本十分安靜的白霧,突然間似乎像覺醒了一樣飛快地翻涌起來。絲絲虛無縹緲的煙霧化作了一雙手掌的形狀,輕輕地撫摸着胖子的臉龐。隨即,在一道神奇的牽引力下,胖子的身體逐漸變淡直至徹底消散在水潭上方,就好像他也化作了白霧一般!
“呃!這些白霧好像以前曾經見到過的人類‘執念’啊!”詫異自語着的胖子很快就發現,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經不是位於水潭上方的石几了。而出現在他眼中的世界,竟然是跟蕾牡那花團錦簇的精神世界,風格炯然不像的山巒景象。他不禁暗自揣測道:“精神世界裡的精神世界……難道蕾牡真的有雙重人格!咦!這裡看起來好眼熟……”
水墨畫般的畫面中,座落着無數高低不一形態各異的墨綠色山峰,道道紗絲般的迷霧充斥在其間。一條土黃色的大道,由遠及近的蜿蜒曲折在山峰之間,看不到它的起點與即將通往哪裡的終點!
就在這時,虛無縹緲的山峰之間突然響起一陣空靈至極的歌聲:“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變了有情義,從今心中就找到了美,找到了癡愛所依。一生匆匆心裡有愛,一世有了意義,萬水千山此生有人,相攜又相倚,同聲同氣,同心同意,無分彼此,用盡愛與我癡,與你生死相依……”
就當胖子驟然聽到這道歌聲,而再仔細看向眼前的景象時,不禁頓時呆立在當場!這些蒼翠的山,那條曾經泥土飛揚的大道,還有歌聲中熟悉的歌詞……不正是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那份牽掛嗎?
“綠玉叢中紫玉條,幽花疏炎更香饒,不將朱粉污高標。空谷佳人宜結伴,貴遊公子不能招,小窗相對誦離騷。”當胖子吶吶地輕聲吟完這首深埋在心底的眷念後,隨即衝着空谷大聲喊叫道:“幽蘭,幽蘭……”
滿臉激動的胖子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着,順着官道朝着記憶中“縹緲亭”的方向飛奔而去。而山谷間的歌聲依然在持續迴響着,似乎在爲他指引着前進的方向。
一路飛奔的胖子終於轉過了一個山腳,而就在對面的山腰處,記憶中那座熟悉圓亭,赫然出現在他早已佈滿淚水的雙眼中。
“是真的‘縹緲亭’?還是我又在做夢……”心中瞬間升騰起的無盡彷徨與忐忑,不禁讓胖子驟然止步,好似生怕自己再稍微動一下,都會因此而從夢境中驚醒過來。
此時,空谷中的歌聲早已經停止迴盪。半山腰上,被濃霧籠罩着的“縹緲亭”只能看到大楷的輪廓,但卻看不到裡面的確切情形。
猶如身在夢中的胖子沉思良久,最終一咬牙,帶着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怯,順着那條上山的小徑,慢慢地拾級而上。悸動着的心隨着每一次的舉步,不斷地顫抖着。他走得極其緩慢而小心翼翼,害怕這夢境因爲自己的腳步過重過快而轉瞬湮滅!
儘管蜿蜒盤旋的小徑很漫長,但終歸是有盡頭,也總有臨近“縹緲亭”的那一刻!終於,順着小徑轉過山脊的胖子,眼前隨即一亮,視野也豁然開朗!
無數次出現在腦海中的“縹緲亭”內靜靜地站着一位女人,似乎正在欣賞着山間的虛渺景緻。那道纖瘦的背影身穿着一襲鵝黃色長裙,迎着風裹住了她的一雙腿,顯出讓人忍不住驚歎的筆直修長。纖細的小蠻腰盈盈一握,卻讓人覺得不管怎樣,它都不會彎折。雖然揹着身欠着頭,卻讓人感覺到她始終是筆挺的站立着。
隨着胖子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女人慢慢地轉過了身體。記憶中那張熟悉的清秀而精緻的瓜子臉,依然那樣白皙。小巧綿薄而不失圓潤的朱脣,仍然讓人覺得非常性感。濃淡適中的纖細柳葉眉下,一對大大的眼睛烏黑而明亮。
卻不是倍受胖子眷念的幽蘭,還能有誰?
亭亭玉立的幽蘭一臉平靜的看着胖子,輕啓丹脣幽幽地輕聲吟道:“晴曉初春日,高心望素雲。彩光浮玉輦,紫氣隱元君。縹緲中天去,逍遙上界分。鸞驂攀不及,仙吹遠難聞。禮候於斯睹,明循在解紛。人歸懸想處,霞色自氛氳。先生,你終於來了……”
“幽蘭她,不但記得我的歌……還記着我的詩……”心中喃喃自語的胖子,淚水瞬間密佈,模糊他的視線,但幽蘭的倩影卻依然是那樣的清晰。
“幽蘭……”好似已經過了上千年的幾番輪迴,積攢出的無盡刻骨相思與苦澀等待,縱然是有着千言和萬語,在此時也只化作了一聲極盡綿長的輕喚!
“先生……”隨着幽蘭一聲帶着哽咽的迴應,柔軟如玉的嬌軀飛快撲入胖子的懷中,緊緊與之相擁。
鼻中聞着這股熟悉的清新體香,感受着從幽蘭身上傳來的輕微顫抖。一種難言的悲苦頓時襲上胖子心頭,雙手瞬間緊緊的圈抱着這具軟玉溫香。
兩個人用盡全身力氣般的相擁着對方,默默的靜立在亭中,微閉着眼睛細細享受着這份安寧。他們都沒有說話,不知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還是都不願意因爲說話而打破了,這份難得的寧靜中的安詳與溫存!
胖子在沉醉中不知過了多久,蕾牡的身影突然清晰無比的出現在他腦海中。赫然清醒的他,頓時記起自己來到這裡的目地。帶着困惑與一點難以面對佳人的複雜情緒,在幽蘭的耳邊輕聲問道:“幽蘭,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驟聞胖子說話聲的幽蘭,身體不由得微微一緊,輕輕離開胖子的懷抱,轉身走到“縹緲亭”的護欄邊,帶着一股莫名的酸楚幽幽的說道:“先生,今天你能來到這裡,足以證明你和蕾牡公主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她……還好嗎?”
“幽蘭,我……對不起!蕾牡現在是我的妻子……”不知該如何解釋的胖子,很坦誠的說了實話,他並不想爲自己辯解什麼。
雖然早已知道是這個答案,但幽蘭的身體還是不受控制般的顫抖了一下。悽迷目光毫無焦距地看着幽靜無聲的虛幻空谷,面帶苦澀的搖了搖頭,似自語似回答般的說道:“不用說什麼‘對不起’的!這樣的結局,不正是我所希望看到的嗎?能在這裡見到你,幽蘭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而後,幽蘭心中帶着一種說不清理還亂的情緒,將自己重生在蕾牡體內之後所有發生的事情,好似放電影般的緩緩敘述着。雖然僅僅只是幾年發生的事情,但話語中卻包含着說不盡的苦苦追憶和寂寞等待。
幽蘭娓娓道來的空靈聲音雖輕,但還是讓胖子聽的很清楚,而他卻只能沉默以對。臉上的苦澀,並不比幽蘭少!
山間偶遇到的幽蘭,算是胖子的第一個一見就傾心,並由最初的陌生而變成心中最爲掛牽的女人。他的心中當然對幽蘭有着一種很特別的感情,而這種感情,卻正是那種只有兩個人在相戀相愛時,纔會有的無比甜蜜中帶着的幾許酸澀情思!
但在同時,對於和蕾牡之間所發生的種種,卻又是令胖子無法釋懷的!蕾牡爲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並因爲他而陷入了沉睡之中。而作爲一個有所擔當的男人,會怎麼做?除了用感情去撫慰她,滋潤她……還能怎麼做呢?
而且,在胖子的內心深處,自從第一次在夢境中與蕾牡發生了關係,就已經對盡顯神秘的她,產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情愫。似乎博愛,是每個男人的通病!
這時,就聽幽蘭似是回憶般的娓娓說道:“就在皇宮的那天,在瀕死的彌留之際,我和你的那兩位夫人,同時被一道白光罩住,隨後我就陷入了昏睡之中……”
聽到這裡,胖子不禁急聲追問道:“幽蘭,那你知道萍兒和小依的下落嗎?”
幽蘭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她們在何處?也不知道她們遭遇的是否會與我一樣?因爲我在醒來後,卻發現自己活在一個陌生的身體裡。而這具身體原來的真正主人,就是蕾牡公主!”
胖子心中不由得暗自想道:“當初麒麟大哥告訴我說幽蘭、萍兒和小依活着,只叫我安心修煉。而他這所謂的‘活着’,卻原來是把她們的靈魂帶到了螟涬域,寄存在其他人的體內啊!麒麟大哥啊,你的這種活法太危險……也那啥了吧!但萍兒和小依如果也是以這種方式活在一個陌生人的身上,又讓我怎麼找到她們啊……”
隨後,胖子又帶着疑惑地追問道:“幽蘭,既然你已經佔據了蕾牡的肉身,那蕾牡又怎麼會繼續存在呢?”
“既然你也知道這是一種‘佔據’行爲,難道我會繼續強佔下去嗎?但如果當初我沒有察覺到蕾牡的精神力還存在的話,或許今天和你在一起的,就會是真正的我吧!”幽蘭顯得有些落寞,但她對當初所做出的決定,並沒有絲毫的後悔。因爲,如果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天性善良的她依然還是會這樣做的!
胖子通過幽蘭所說的話,再加上曾經看到過,胡幕侵佔自己兒子身體這種事情。他很快就在心中,推測出發生在幽蘭身上的一切事情經過。自然也很快想明白了,蕾牡之所以還活得好好的,定然是因爲善良的幽蘭不忍心讓其不明不白死去,而主動放棄了對這具身體的控制權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