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莊,練武場。
那些剛停下虎拳練習的族內漢子們,一個個身上都有着熱騰騰的霧氣,大雪過後,寒冷的河水都結冰了。可是陸氏漢子們一個個顯然很強壯,持着紅纓鐵槍,一個個盯着練武場中央的外來者!
上百的重騎兵!
“嗯,不錯。”弘曆高坐在戰馬上,目光掃過陸氏一族的男人們,而後又掃視了一下那些驚懼擔憂的婦女、孩童,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不愧是方圓數十里內第一大莊,大冬天赤膊……很不錯啊。”
嘴上這麼說,可弘曆心底卻從來沒瞧得起這羣山野蠻漢。的確,身爲溱湖島少島主,他只要一句話,就能讓這樣的莊子成爲焦土!
如果是普通莊子,他想屠掉就屠掉。
可這是陸澤天的老家!
一旦傳出去,就會說他弘曆嫉妒陸澤天,反而遷怒對方族人。這會被天下人恥笑!
禍不及家人!
這是武者們信奉的一條。有仇報仇,恩怨分明,殺再多人天下人不會說。
“陸澤天竟然在這種野蠻的窮地方大?”弘曆暗道。
這個時候,陸家莊各個巷子裡,一個個族人都飛速奔了出來“這位大人!”一道蒼老渾厚聲音響起。
弘曆轉頭看去,說話的是一個滿頭銀髮的壯碩老者。正是陸家莊的老族長‘陸飛羽’。就在這時,陸德勝 終於趕到,跑到陸飛羽身旁。
“師傅!”陸德勝 低聲道。
陸飛羽遞給了陸德勝 一個眼神,陸德勝 接任族長不久,畢竟過去應付大事上,幾乎都是陸飛羽。
“不知道各位大人,來我陸家莊有什麼吩咐?但有吩咐,我陸家莊的族人們也定會盡力辦到。”陸飛羽笑道,這個在亂世上活了一輩子的老頭,一眼就看出眼前的重騎兵絲毫不比‘黑龍軍’弱。
因此,他根本不敢存有一絲僥倖。
“你是族長?”弘曆看着這陸飛羽。
“正是。”陸飛羽身體卡在弟子‘陸德勝 ’面前,陸德勝 心底一急……他知道,這個時候要倒黴也是族長最先倒黴。陸飛羽搶着說自己是族長,也是爲他好。
“聽好了。”弘曆睥睨下方一羣人,“你們陸家莊選出三個最好的獵人,暫時聽我溱湖島命令!”
“敢問大人?我們這三位族人如果前去,要做何事?”陸飛羽開口道。
“閉嘴!”
弘曆一聲喝斥,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你只能乖乖聽話,我沒讓你問你不允許問!如果下一次你再問……我不介意殺一些人!”在弘曆身後的一羣銀蛟軍軍士們都持着長槍,嗜血的眼神看着陸家莊族人們。
“是,是。”陸飛羽連應道。
“你們最好的三位獵人!”弘曆轉頭瞥了一眼,在銀蛟軍戰馬上的其他一些獵人,“不過,之前,我已經聽其他莊子的獵人們說了。你陸家莊的獵人最厲害。獵人隊隊長,叫‘陸澤浩’。你們陸家莊如今的第一好漢,是陸德勝 !所以,這二人必須走!”
在陸澤天小時候,父親陸德勝 就是族內第一好漢。
練習虎拳後,陸德勝 實力僅僅次於陸澤天、陸澤虎,陸澤天二人去了天龍宗,陸德勝 也就成了族內第一人。
“勝哥。”在陸德勝 身後的 魯抈蘭 臉色頓時大變。
陸德勝 握住自己妻子的手,顯得很冷靜。
“大人。”陸飛羽急了,“陸德勝 是我陸家莊第一好漢不假,可是,他是我族內的第一打鐵匠,所以根本不進山,他不是獵人啊。”陸飛羽這話其實不實,陸德勝 雖然是打鐵匠,可年輕時,也參加過獵人隊。
只是後來打鐵技藝越來越好,才逐漸不參加獵人隊。
“呼!”
一道琥珀幻影亮起。
陸飛羽臉色一變,只來得及雙手擋在胸前,他只感覺到雙手一陣劇痛,骨頭碎裂聲響起。
“啪!”
陸飛羽彷彿一個破爛的沙袋拋飛起來。
“師傅!”
“老族長!”一片急切聲音。
陸飛羽摔落的地方有兩個族內少年,這兩名少年立即伸手一把將老族長給接住。
“哐!”
“譁!”
見狀大怒的不少族內漢子們竟然穿上重甲,一個個紅着眼看着來人。陸家莊就是弱小時,都敢和馬賊拼命。如今陸家莊強大了……雖然驚懼對方重騎兵實力,可一旦紅了眼,大家照樣不怕!
“師傅。”
“義父!”
陸德勝 、 魯抈蘭 夫婦二人都跑到了陸飛羽身旁,此刻的陸飛羽嘴角有着一絲鮮血,雙手顫抖着,鮮血淋漓的一雙手上還能看到森森白骨。
“咳,咳……”陸飛羽咳了兩聲,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德勝,阿蘭。沒事……幸虧練了虎拳。雖然一雙手廢了,不過小命還是保住了。”
陸飛羽修煉虎拳,身體、臟腑都變強。那一槍經過雙手卸力,雖然震傷,卻沒能要了陸飛羽的命。
“師傅!”陸德勝 雙眼發紅,快哭了,他師傅陸飛羽的一雙手廢了!
“四十多的人了,別這樣子。當年年輕,我跟你爺爺他們在月龍山,殺那些野獸,就是斷手、斷腿重傷,還不是咬牙繼續和野獸廝殺?”陸飛羽笑着安慰道,作爲一個老年人,陸飛羽承受力要強的多。
“老頭,剛纔我就說了,你只能聽,不能問!這次沒要你的命,可下次……”弘曆聲音依舊淡漠。
可弘曆心底卻很驚詫。
剛纔他是隨意揮出一槍,意在震懾陸家莊的人,雖然只是隨意一槍,可並沒留手。在他猜測中,一個老傢伙應該必死無疑。可明顯陸家莊這位老族長,比他想象中的要強。
“陸家莊的漢們,想跟我溱湖島的銀蛟軍鬥上一鬥?”弘曆目光一掃那羣憤怒的陸家莊男人們,那受傷的陸飛羽掙扎着站起,在陸德勝 的攙扶下,露出一絲笑容:“我們一個窮山莊,怎麼敢跟溱湖島的各位大人鬥?不是送死麼?”
弘曆一笑。
隨即陸飛羽繼續道:“溱湖島的大人們,想必你們還不知道,天龍宗黑龍軍第一大將軍‘陸澤天’,正是我的外孫!”
陸家莊練武場攸地一靜。
“你讓我陸家莊派出三個獵人,這沒關係。不過陸德勝 他是澤天的父親。而且,他是打鐵匠,不是獵人!沒理由,隨溱湖島的各位大人去做事吧。”陸飛羽盯着弘曆,一族之中,族長最重要。豈能輕易讓族長被人帶走?
弘曆眼睛眯起來。
“這老傢伙,還真麻煩。”
如果對方不提陸澤天,他可以裝不知道,直接帶走陸德勝 。
可是,對方提出來了!
如果他硬要帶走,強行帶走一個先天強者的父親出去做苦差事,這傳出去會很難聽。
“這溱湖島,乃是九州八大宗派之一!”陸飛羽心底暗道,“按照那些書籍中說的,越是大宗派越是看重臉面。如果我不說出澤天的名字,他們可以假裝不知道。可現在說出來了,應該能略微收斂。”
“天龍宗的陸大將軍?”
弘曆一副驚訝表情,環顧周圍,“真沒想到,你們這陸家莊,是陸澤天的老家。”
“不過!”
弘曆臉色恢復冰冷,“必須帶走陸澤浩、陸德勝 ,這是軍令!軍令如山,我溱湖島乃是揚州第一宗派,不可能爲天龍宗的一個大將軍改變軍令。既然有此命令,我必須服從!至於陸德勝 是陸澤天的父親……我會稟報於我銀蛟軍的將軍大人!若將軍大人改變軍令,會送陸德勝 回來……不過現在,必須帶走!”
“膽敢反抗者,一律,殺無赦!”弘曆目光冷厲。
陸飛羽心底一顫。
他明白了……對方是真的要帶走陸德勝 !如果溱湖島鐵了心要帶走陸德勝 ,什麼藉口不行?
……
練武場上一陣騷動,不少族人心中憤怒。
“我跟你們去。”陸德勝 站起來。
不少人急了。
“勝哥。” 魯抈蘭 抓住他的手,急得都快流淚了,陸德勝 轉頭笑着,摸了摸妻子臉龐:“阿蘭,你知道的,我必須得去!”
魯抈蘭 淚水流下。
她懂!溱湖島的人明顯要帶走陸德勝 ,如果今天不聽,估計要死不少人。
“阿凡,月浩,我隨你們去。”一名揹負着勁弓,手持長槍,兩鬢斑白的中年人走出來。
“爹。”陸澤浩驚訝看着來人。
來人正是族內的槍法師傅‘陸德湘’,陸德湘已經過五十歲,因爲妻子早早病逝,陸德湘對兒子‘月浩’是很看重的,溱湖島來者不善,他不太放心兒子。
“嗯。”
陸德勝 、陸德湘二人相視一眼,他們兩兄弟在一起數十年,他們一起去,遇到問題也不會束手就擒。
“月浩。”
“爹。”
陸澤浩的妻子和一對年幼兒女都抓着他們爹,陸澤浩摸了摸一對兒女的腦袋:“爹不在家,要聽孃的話,知道嗎?”
“知道,爹。”一對兒女,那清澈烏溜溜的眼睛都滿是淚水。
“上馬。”弘曆皺眉喝道。
陸德勝 、陸德湘、陸澤浩三人向族人們露出一絲笑容,隨後都手持着雪花銀槍。其中陸澤浩、陸德湘二人同時揹着弓箭,三人,便分別和溱湖島軍士共乘一馬。
“出發!”弘曆一聲令下。
掉轉馬頭,一百重騎如奔雷般迅速離去,只留下爲親人擔憂的陸家莊族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