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椅子搬到陽臺上,秋日的陽光曬在身上非常舒服、愜意。
張偉握着王炎的手:“丫頭,我給你談個事。”
王炎看張偉表情很認真,心裡有點發毛,又有點預感:“什麼事?”
“就是你懷孕的事。”
王炎其實這兩天也有預感,身體內的反應越來越強烈,她查閱了有關資料,判定自己有可能是懷孕了。不過,去海南之前那天,張偉親自給自己測量過,沒有懷孕。因此,她又抱着一絲幻想。這會聽張偉這麼一說,感覺大事不妙了:“你那天不是測了沒問題的嗎?”
“我那天是騙你的,試條上有紅線,說明呈陽性反應,就是代表你懷孕了。”
王炎一聽,徹底絕望了,聲音無力起來:“那你那天爲什麼要這樣說?”
“我怕影響你去海南的情緒,難得出去玩一次。”
“所以你就說我沒懷孕。”
“是的。”
“哎呀,”王炎突然煩躁起來:“煩死了,我怎麼成未婚媽媽了?”
張偉撫摸着王炎的肩膀:“當然,也還不能全部確定,要到醫院去檢查完才能確認。”
“嗨,其實我昨天晚上回家查了半天資料,基本自己就確認了,去醫院檢查,也就是再重複確認就是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生下來?”張偉看着王炎的臉色。
“不,打掉。”王炎神情突然堅定起來,語氣乾脆利落。
王炎的選擇在張偉意料之中,但態度如此堅決倒出乎他的意料:“從時間上推算,這可是我們倆的結晶哦,你就不留戀?”
“不管是誰的,都一定要做掉,這不是什麼留戀不留戀的問題,而是關係我的一生的問題,我決不能因爲這個讓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任何事情也不能阻止我的人生目標和方向。”
王炎的話不多,但很有力,張偉分明感覺到了王炎溫柔外表裡面的果斷和堅毅。
“那好,既然你決定了,就儘早把這事解決掉,正好你這幾天休假,機會難得。”
“嗯,可是我不知道怎麼弄啊。”
“傻瓜,我都安排好了,何英有一個朋友,是市第二醫院婦產科的大夫,她帶你去。”
王炎一聽,揪住張偉的大耳朵:“你把我們倆以前的事情告訴何英了?”
“是的,”張偉點點頭“我告訴她了,這沒有什麼怕人的。不然,她老疑神疑鬼的,煩死人。”
“她可是對你情有獨鍾吶,你來桃花運了。”
“少胡說八道,她是名花有主,這事可開不得玩笑的。”張偉臉色認真起來。
王炎吐吐舌頭,做個鬼臉:“知道,不就是和你開個玩笑嘛,我們什麼時候去?”
“我這就給何英打電話,她在辦公室一直等着的,她開車來接我們。”
“敢情你們倆早商議好了啊。”
張偉給何英打完電話,對王炎說:“何英30分鐘後到樓下。”
王炎點點頭,對張偉說:“哥,你是不是感覺我挺殘酷的?”
其實,從王炎當初離開自己的時候,張偉就感覺到了王炎外柔內剛的性格,小事不計較,大事不糊塗,當斷立斷。這倒是很符合張偉的性格。
“沒感覺挺殘酷,你有權做出自己的選擇。”
“沒辦法,人有時候爲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和追求,總是要捨棄很多東西,總是要犧牲很多東西,這就叫放小抓大。”王炎看着蔚藍的天空,幽幽地說道。
從王炎的話裡,張偉讀出了王炎的執着和無奈,還有淡淡的憂傷。
人有選擇自己生存權利和生存方式的自由。張偉默然無語。
“活着,真不容易。正因爲活着不容易,所以纔要更好的活着。”王炎突然冒出一句富有哲理的話來。
張偉微笑着看着王炎:“丫頭,水平長進了,能說出這話。”
“感悟而已,生活教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從學校進入社會,我這才感覺到,社會太複雜了,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
“說的對,社會是最好的學堂,實踐是最好的老師,經歷造就閱歷,你還會學到更多的東西,還會更加快速地成長。”
“哥,你說的真好,和我想的是一樣一樣的。”
“呵呵,”張偉站起來,拍拍王炎的臉蛋,俯身在王炎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孩他娘,走吧,車快到了。”
剛下樓,何英開車正好到了。
王炎見了何英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這事讓何英知道了,臉紅紅地叫了聲:“何姐。”
何英看出了王炎的窘迫,理解地笑了笑:“小妹,別緊張,沒什麼大事,有姐姐在,放心。上車吧。”
“哎。”王炎感激地說了一聲,鑽進車裡。
很快到了醫院,何英放好車,帶王炎進了婦產科,張偉就在婦產科外面長椅上看報紙。
一會何英出來了,手裡拿着診斷書和處方:“確認是懷孕了,大約40多天,是不是你的?”
張偉點點頭:“是我的,那又怎麼樣,反正都得流。”
何英笑着看張偉:“喲,還挺理直氣壯啊,男人作樂,女人受罪。”
張偉問何英:“打算怎麼弄?”
何英:“我朋友說可以採用目前最先進的無痛流產法,叫什麼宮腔鏡取胚術,很快,也不痛苦。”
張偉接過何英手裡的單子:“好,那我去繳費去。”
交完錢,張偉在婦產科門口等了大約有1個小時,何英和王炎出來了。
王炎臉上看不出什麼變化,走路稍微有點緩慢,何英攙扶找她。
張偉忙上前接過王炎:“順利吧?”
王炎點點頭:“虧了何姐,她朋友親自給做的。”
何英提着一塑料袋藥品:“這都是補血的和消炎的,回去休息3天就好了。”
上車後,何英對王炎說:“小妹,你自己一個人也不能照料自己,這樣,老高這兩天反正也不在家,你住我哪裡吧,好好休養身體。”
“這,”王炎看着張偉的臉:“不用了,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何姐。”
張偉一看王炎的表情,明白王炎的意思,接過話頭:“算了,你天天日理萬機,哪裡有功夫,讓王炎住我哪好了,我來伺候月子。”
王炎一聽很高興:“行,行。”
何英想想也好,反正剛做完手術,兩人也做不了什麼事,於是說:“那也好,張經理你這幾天就不用去上班,專職看護王炎,這就是你的工作,把我們小妹伺候好是你最大的本質工作。”
“沒問題,一定照辦。”
“醫生吩咐了,要多吃些魚類、肉類、蛋類蛋白質豐富的食品和新鮮蔬菜,加快身體的康復,忌食辛辣的,還不能碰冷水,記住。”何英又囑咐道。
“嗯,我記住了。”張偉認真回答。
到了張偉宿舍,何英回公司,張偉把王炎攙扶到宿舍的牀上。
王炎像沒事一樣亂動,張偉忙按住她的身體:“小祖宗,老實躺這裡,我去給你弄吃的。”
王炎嘻嘻一笑:“表現不錯嘛,挺會伺候月子,提出表揚。”
張偉到樓下附近的飯店按照何英的囑咐,專門去給王炎做了飯菜,照顧她吃好,把藥吃上。
王炎的疲倦上來,呼呼睡了過去。
一件心事解決了,張偉的心裡卻沒有絲毫的放鬆感,反而感到非常壓抑和鬱悶。
一個未成形的小生命就這樣消失了,而這,是王炎和張偉短暫愛情的結晶。
一個生命的產生和消失是如此的隨意和簡單,一段愛情的開始和結束同樣是那樣倉促和慌亂。
已經投入別人懷抱的女人,懷上了自己的孩子,而這來的不是時候的孩子隨即被殘酷地從這個世界上抹殺。
什麼是情?什麼是愛?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想?
張偉突然感到心裡異常鬱悶,異常迷惘,心裡空蕩蕩的,虛無縹緲。
王炎吃完飯後,張偉也沒有吃午飯,感覺不餓。
張偉打開電腦,習慣性地登陸QQ,一看,傘人姐姐在線。
正是中午時間,傘人姐姐應該在午間小憩。
張偉默默地看着傘人的名字,沒有打擾她。
張偉就這樣坐在電腦前癡癡發呆。
“奇怪,今天怎麼有空?還不說話,發什麼呆呢?”傘人姐姐彷彿能看見張偉,主動問候。
張偉清醒過來:“哦,姐姐,你沒休息嗎?我以爲你要午休一會,就沒打擾你。”
傘人:“哪裡有時間午休,剛忙完吃完飯,明天我要出差。”
張偉:“又要出差,去哪裡啊?”
傘人:“還是陪客戶出去,去天邊。”
張偉:“天邊?”
傘人:“海南,三亞。”
張偉差點蹦起來:“你怎麼不提前去啊,要是提前一週去的話,說不定我們還能遇見,一起去看天涯海角,多好。”
傘人:“事情不由人啊,沒辦法。對了,你怎麼今天白天有時間時間上網?在辦公室?”
張偉躊躇了下:“我沒在辦公室,在家裡的。”
傘人:“又不是週末,你跑家裡幹嘛?爲什麼不去上班?”
張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沉默了一會。
傘人:“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哪裡不舒服?快說。”
張偉分明感覺到傘人的關心和呵護,心裡暖洋洋的,回答:“沒,身體很好,沒有什麼不舒服的。”
傘人:“那爲什麼在家不去上班?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張偉:“沒什麼事情,真的沒什麼事情。”
傘人看張偉不說,也不再勉強:“我昨天告訴你的話一定要記住,姐姐雖然沒什麼能耐,但一些小事情還是能做好的,有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一定不要硬撐,能屈能伸大丈夫。”
張偉:“嗯”了一聲,琢磨了半天還是決定不把王炎的事情告訴傘人。
傘人:“我這幾天出差,帶着手提電腦,一般空閒時間我會上線,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或者有什麼困難,隨時給我留言,不要莽撞行事,記住,凡事三思而後行。”
傘人姐姐不知道張偉出了什麼事,就根據自己的判斷叮囑了張偉一通。
張偉很感動,傘人姐姐的話裡透出家人般的溫暖和親切,讓張偉沉浸在一種母愛的關懷和呵護之中。
傘人:“你不願意告訴我有什麼事情,我也不強求你說,但是,一定要注意好自己的身體,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吃好,喝好,睡好,才能工作好。是不是手裡沒錢了?”
“不,我還有。”張偉連忙回答。
其實,張偉手裡的錢還真不多了。張偉花錢向來大手大腳,上班後還一直沒有發工資,來的時候帶的幾千塊錢這段時間連租房子帶生活基本開支,又加上今天王炎的手術,基本折騰的差不多了。不過,張偉屬於自尊心極強的那種人,輕易不願意開口求人。他把手裡僅剩的幾百塊錢進行了精打細算,從吃飯到公交車到電話費,一一細化量化,緊緊巴巴能撐到發工資。發下工資來,就舒服了。何況,業務提成還在後頭,那可是大頭,起碼得有幾萬塊。
所以,即使手裡快乾鍋了,張偉倒也沒大慌。
另外,張偉信奉一句話,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一般是不會用人家的錢的。
傘人:“兄弟,老姐和你也不算外人了,如果手頭真緊張的話,別和老姐見外,我雖然不富裕,但解困濟急的銀子還是有的,我不會白送你的,只是借給你,弄不好我還得要利息, 嘻嘻……高利貸。”
張偉呵呵笑了:“謝謝姐姐,等我真的山窮水盡的時候,一定去借你的高利貸。”
傘人:“哎,這話是怎麼說的啊,我還一直等你出頭,帶我脫離苦海,來世轉生呢,怎麼反倒我成了放高利貸的了。”
張偉更樂了:“姐姐對我沒信心唄,看來我是沒什麼出息了,就做個旅遊公司小職員算啦。”
傘人:“咔咔,我就是小職員,你再不好好努力弄個董事長乾乾,我的總經理什麼年月才能實現啊。”
張偉:“那誰讓你對我沒信心呢?”
傘人:“好,對兄弟樹立起無比的信心,頂天立地大丈夫,好男兒志在四方,永遠做一個樂觀、上進、堅強、負責的好青年。”
張偉:“呵呵,一定不辜負姐姐的期望。”
傘人:“不和你聊了,我要開始忙了,既然你沒事,就呆在家裡好好休息,乖乖的哈。”
和傘人姐姐聊完天,張偉感覺心情好多了,吹着口哨到陽臺眺望遠方的田野和高速公路。突然感到很奇怪,傘人姐姐一個廣告公司小職員,內勤,怎麼老是向外跑,比跑業務的外勤還忙乎。轉而又想,也不奇怪,傘人姐姐是有能力的人,雖然做的是內勤的崗位,但實際的能力遠遠勝任內勤,看來傘人姐姐的老闆倒也是慧眼識人才,知道把好鋼用到刀刃上。
傘人姐姐明天去海南出差,要是自己跟隨第二批團隊,不也可以去海南嗎?說不定就可以見到三人姐姐。可惜晚了,機票訂不上,而且還要伺候月子,照顧王炎。
想起王炎,張偉回到臥室,看着王炎睡的正香。
唉,一個稀裡糊塗的小女孩就這樣被剝奪了做媽媽的權利。
看到王炎熟睡時孩子氣的臉,張偉感到發自內心的一種疼愛,畢竟纔是剛畢業的學生,在家裡是受父母寵愛的心肝,在外卻開始了無情殘酷的打拼和搏殺。
張偉不由一聲嘆息,活着,真不容易。人生就是一場戰鬥,漫長而殘酷的戰鬥,爲生存而戰,爲愛情而戰,爲金錢而戰,物競天擇,優勝劣汰,最後剩下來的都是傷痕累累的戰士。
張偉的動靜把王炎弄醒了。王炎從牀上坐起來,靠在牀背上:“哥,你沒有休息?”
張偉忙過來:“你怎麼坐起來了,躺下。”
王炎擺擺手:“沒事,還真當我做月子了。”
張偉笑笑坐在牀沿,心裡有些內疚:“算是個小月子吧,讓你受罪了,王炎。”
王炎:“都這時候了,說這個幹嗎啊?這兩天好好伺候伺候我,別惹我生氣,多陪我聊天,再給我買些好吃的,就行了。”說道這裡,王炎突然想起來:“哥,你還沒發工資吧,身上還有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