珣隱身子一震,避開外婆的視線說道:“我去酒吧唱歌了。”
“嘖嘖。”瑞貝卡嬌笑道:“欺騙老人可是不好的喲。”
“小隱!”珣隱外婆又喚了一次珣隱,她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和生硬,且臉色鐵青的看着珣隱。
珣隱沒有說話,只是把臉側向一邊。坐在他旁邊的瑞貝卡咯咯的笑了起來,讓幾個人之間的氣氛忽然顯得混亂而詭異。
珣隱外婆猛地站起來,狠狠的一掌打向珣隱的肩膀,怒罵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七夏在這,你怎麼還能去跟別的女人鬼混!你每天接觸的都是些什麼人!我讓你對不起七夏!我讓你去鬼混!”說着就一下下的打着珣隱,珣隱也不辯解,只是沉默。
瑞貝卡的語氣一轉,不滿的說:“外婆,您說這話我可不愛聽了,怎麼跟我就是鬼混了。”
瑞貝卡一說話,珣隱立刻對她怒吼道:“閉嘴!”
“你……”珣隱外婆一口氣沒喘過來,手忽然緊緊按向自己胸口處,臉色蒼白的張大嘴,急促的呼吸了起來。
珣隱見狀趕忙扶住外婆,焦急的說道:“外婆!您堅持住!咱們去醫院。”
瑞貝卡見老人發病,忽然向後退了一步,嘴裡發出“哎呦”一聲,臉上帶着嫌棄和厭惡的表情。珣隱眉頭緊皺的轉臉看向瑞貝卡,歇斯底里的吼道:“你給我滾!”
七夏扶着珣隱背上已經暈過去的外婆,在走出大門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瑞貝卡,卻發現她站在那裡,嘴角掛着陰惻惻的笑容,襯得她整個人像個充滿罪惡的魔鬼。
……
老人安睡在病牀上,除了她蒼白如紙的臉,誰也不會想到,如此安詳的面容,竟然剛剛從生死邊緣遊走一圈。
醫生在檢查了珣隱外婆的狀況後,對珣隱說道:“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再不手術,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
“我會盡快攢夠手術的錢,求您救救她。”珣隱的語氣顯得疲憊而傷慟,七夏也是第一次聽到隱說這種求人的話,可是七夏不能告訴隱的是,生死之事,是沒辦法強求的。然而人總是會這樣,永遠對生命抱有一絲僥倖,乞求上蒼憐憫,讓所愛的人活着。
可是,命數終要離散,沒有誰能挽留和拯救。
老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夏趴在病牀旁睡着了,聽到老人艱難的叫自己的名字,才驚醒過來,發現珣隱外婆臉色已比發病時好很多。
“小隱呢?”老人醒來後,發現外孫不在身邊,問七夏道。
“他去酒吧唱歌了。”七夏說完,忙補了一句:“他在病牀旁邊守了您一天。”
“唉。”老人忽然發出深深的嘆息:“七夏,我知道我快沒多少日子了,我能感覺得到。”
“別這麼說……”七夏勸慰老人,可是自知自己話裡的無力,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
珣隱外婆看着七夏,蒼老而枯槁的手指覆上七夏的手背,緩緩說道:“不要輕易放棄小隱,好嗎?”
七夏覺得
有點心酸,她握住老人的手,重重的點了點頭。
老人的聲音漸漸低迷,卻仍不忘囑咐七夏:“去找小隱,讓他回家吧。”
七夏的臉貼上老人的手,輕輕的應了一聲。等珣隱外婆安心的睡下,七夏這纔開啓了星魂之路去了夜葵。珣隱果然在那裡,他在舞臺上撕心裂肺的唱着歌,碎裂的聲音像他紊亂的心跳聲。
七夏的目光穿越人羣一直看着他,看他唱歌,看他走下舞臺和衆多女人周旋,看他嘴角浮起的虛假笑容。終於忍不住撥開人羣走到他面前,珣隱目光迷離的看着七夏,言語裡充滿了不屑:“你有完沒完,知不知道,你很煩啊。”
圍坐在他周圍的女人仍在嬉笑着打鬧着,似乎並未被七夏這個不速之客打擾了興致。
七夏看到如此墮落的珣隱,忍不住想到病牀上的外婆,她徑自走近珣隱,邊說:“我要和你談談。”邊伸手拉住了珣隱的手腕。
手指卻在貼住珣隱冰涼的皮膚的時候忽然失力,七夏知道是珣隱在作祟,怒視珣隱道:“外婆還在等着你!”
珣隱仍是沒有動,七夏就保持着彎下身拉着珣隱的姿勢,一動不動的看着珣隱的眼睛,而她只看到了一片荒涼,像是寸草不生的絕境。
有輕咳聲在這一片空間裡響起,徐至的聲音不緊不慢的發出:“各位美女,該散了,珣隱一會兒還要上臺演唱呢。”
圍坐在珣隱身邊的女人沒有動,尖銳的抱怨聲此起彼伏。
徐至的聲音依然很穩,他站在那裡,帶着不卑不亢:“那……今天各位美女們免單,你們看如何?”
幾個女人聽了,這纔不情不願的走出了包間。
房間裡只剩七夏珣隱和徐至之後,七夏最後一絲力氣也終於被抽空,癱坐在沙發上。
珣隱點起了煙,火光在一霎那點亮他眼睛裡的疲憊,隨後又恢復了他森冷的面容:“我不用你們多管閒事。”
徐至知趣的說了句:“你們好好聊。”便退出了包間。
許久之後,七夏嘆息道:“手術費還差多少?我給你出。”
珣隱立刻不屑的冷笑道:“就憑你?五十萬有麼?”
七夏細想了下這些年爲輪迴司工作的報酬,她一直沒動過,現在也是一筆不小的財產,便點了點頭認真道:“嗯,有。”
珣隱見七夏神情嚴肅,不像玩笑,可是最終只是漠然道:“我可以掙女人的錢,但是我不會用女人的錢。”
七夏見珣隱失了耐心,起身要走,急忙站起來在他身後說:“那麼,就當你是從我這裡掙的。”
珣隱背對着七夏,眼神有一瞬間的怔住,他只是問:“你要我做什麼?”
七夏先是搖了搖頭,後來想到他應該是看不到,開口說:“在我身邊,不要再揮霍自己的生命了。”
珣隱輕笑出聲:“呵,這交易來的情人,還真是奢侈。”
“算是吧。”七夏苦笑道。
珣隱回醫院的時候,七夏在醫院外給盼
惜打了個電話,接到電話的盼惜語氣充滿興奮,不斷的對七夏講她實習時遇到的奇聞趣事,半個小時後,盼惜終於想起來問七夏給她打電話有什麼事。
七夏說:“幫我一個忙。你去我的房間,書桌第一個櫃子有一個存摺,密碼是我母親的生日,打五十萬給我北安的銀行卡里。”
盼惜禁不住大呼道:“七夏你哪來的這麼多錢,還有,你要拿這些錢做什麼啊?”
“珣隱的外婆要做手術。”七夏淡淡的說道。
“可是……”盼惜在電話那頭猶豫的問道:“你爲什麼要幫他啊?”
“盼惜。”七夏長呼了一口氣,這才說:“在輪迴司的時候,我欠隱一個人情。所以這一世他所承受的,都是我對他的虧欠。”
盼惜語氣裡帶着不甘勸道:“可是怎麼都是上輩子的事了,你這麼做,值得麼?”
“嗯,值得。”七夏毫不猶豫的回答:“他讓我沒有失去你。”
一句話說的盼惜忽然沉默,過了片刻,她忽然輕輕的喚道:“七夏”
“嗯?”
“謝謝你。”
掛了電話之後,七夏在原地站了很久,能夠認識盼惜,是她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所以,她幾乎是把救了盼惜的隱視作恩人。前塵往事她不想再掛念,那總歸是渲畫和隱的恩怨,可是對於七夏來說,隱是拯救了七夏生命裡陽光的人,是她這一世想要保護和感恩的對象。她十分肯定的知道,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盼惜很快就把事情辦妥,當七夏把存有五十萬的卡交到珣隱手中的時候,珣隱的神色顯然有點吃驚。
“按照約定,我把錢給了你。”七夏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說:“給你外婆做手術吧。”
珣隱沒有問七夏錢是哪來的,他的目的達到後,似乎也並不關心其它。到了醫生診室的時候,卻得知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手術費要再追加二十萬。
珣隱忍不住拎起醫生的衣領,怒叱道:“不是說一百萬左右就可以了嗎?!”
那醫生扶了扶眼鏡,竟有幾分歉意:“心臟移植手術不是那麼簡單的,要找到合適的髒源,還必須要承擔風險。你外婆這本就是晚期了,如果不用最好的,怕是連手術都撐不過去。”
“隱,鬆開醫生,我們再想辦法。”七夏拉住珣隱,對醫生說了句抱歉就拉他出了診室。
珣隱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指緊緊抓住胸口,眉頭緊皺,臉色瞬間蒼白。七夏慌忙的扶住珣隱,急道:“你的藥呢?”
珣隱搖了搖頭,掙扎着站起來,推開七夏,一個人踉蹌着往外走去。七夏不放心,剛要跟上,就聽到珣隱從嘴裡艱難卻厲聲說道:“別過來。”
七夏站在原地,只能看着珣隱扶着醫院的牆壁慢慢走遠。雖然知道珣隱病着,但是七夏知道,他是不可能輕易的死的。而死亡對於他來說,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七夏想知道,如果隱的靈魂和思想還在的話,他又希望自己做什麼樣的選擇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