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絲洞38號獨家首發/二十一 傻人自是有傻福
春去,秋來。
天氣一天天冷了,我也越來越懶得動,小道士還是隻穿着單袍,不過從麻紗料子換成了棉布料子——多半比較保暖。沒辦法,就算小道士想穿厚衣服,那也得能穿着啊?他那個經常來送東西的師兄沒有送來過厚衣服,於是李柯當然也就沒得換了。
有天早上醒來,硯上都結冰了。我恍然,冬天來了啊。
小道士每天夜裡打坐,我盯着他的臉看,大概修道的人也不怎麼怕冷,他的臉色看起來還是挺紅潤的。
我正盯着他,他忽然睜開眼睛了。
“你在發呆啊?”
“啊,沒有。你醒了?”
“嗯。”
他轉過頭去看石壁,上面還是空空如也,昨天晚上臨睡前寫的字已經消失不見了。
李柯好象沒什麼感覺,轉頭問我:“你冷不冷?”
“有點涼……”
他想了想:“不如,你到我袖子裡來,總會暖和一點的。”
“啊?那不好吧……”
男女授受不親……呃,當然我現在不能算是女……
“好啦,就是暫時讓你躲一下。”他看我趴着不動,眉頭微微皺起來:“怎麼?有什麼問題?”
“啊,沒問題,沒問題。”
我急忙爬上他的袖子裡去。
小道士的身上有種清新的丹藥味,被體溫暖熱的衣袖也絕對比冰涼的石地下要舒服多了。
大概是剛運功完畢,小道士看起來臉色紅潤,精神也好,冬日清晨有些清冷的天光從門上的小窗戶照進來灑在他的臉上,鼻尖顯的晶瑩微亮,呵氣化開硯上的冰的動作全神貫注。
我心裡突然好象叮的一聲響,象是有根弦被輕輕拉扯,又錚然震顫着彈回原處。
這種不由自主的感覺讓我覺得非常陌生。
很……很奇特的感覺。
有點忐忑,又有點希冀……還有點,呃,舌尖有點酸,又有點甜甜……
呃?酸甜?我急忙吸了吸,果然嚥下一大口口水……
不是吧,小道士就算鮮嫩可口,我也不能對他流口水啊!難道我要蛻化成一個吃人的壞蜘蛛妖怪了嗎?
不行不行,就算在這裡餓了很久,也不能培養出吃人的愛好來啊。
我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鄙視自己跳到他袖子裡找暖和的行爲。貪圖安逸者不成大器……
我跳到石桌上,揮揮腳對小道士說:“你先練趟拳腳熱熱身,我來磨墨。”
“你?你會嗎?”
太小看人了!
“我有八隻腳!你纔不過兩手兩腳!我幹起活兒來比你利索的多!哼!”
爲了證明我的確比他利索,我八腳齊上,我磨我磨我磨磨磨……被三六的石鉢訓練過,這磨墨對我來說真是小菜一碟。
他抄經,我幹後勤……呃,馬馬虎慮也能算是紅袖添香了吧?
可惜我沒有紅袖,我只有腳毛>o
磨了一池子墨我,我蹲在硯臺上看小道士抄經。
“李柯,你有幾個師兄弟?”
“嗯?”他頭也不回:“那可多了,我這一輩子弟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不過如果說是師傅的親傳弟子,那只有三人,那天的劉師兄你見過了,我還有位喬師弟。”
“你師弟也不來看看你啊?”上輩子我們同學之間,課堂筆記還有作業啦什麼的可都是互相抄來抄去的,考試的時候還會互幫互助一下呢。怎麼小道士的師兄弟……一點同門友愛都沒有。
“無憂閣這裡不能隨意過來的,劉師兄能過來是因爲他要送東西,喬師弟一定是過不了守閣的那關,他就算想來也來不了。”
“是麼?那他不會託你劉師兄抄句話,安慰安慰,或是鼓勵鼓勵你啊……”
李柯沒說話。
“算了,我不吵你了,你專心抄,說不定今天就成功了呢。”
不過要把這四壁都抄上經文……我再瞅瞅李柯。
這小道士連偷懶都不會。你寫這種簪花小楷似的字,這要寫滿一牆得多久啊?要是揮揮灑灑寫狂草,一個字有半人高,那一定很快就抄完了。
李柯抄書抄的太認真,我無聊起來,自己繞着硯臺玩。吐出一根絲來,在墨裡蘸過,然後在角落裡甩打,在牆上抽出一條條的墨線,就象木匠幹活兒彈墨線一樣。
很快牆角那一塊就讓我抽成了抽象畫==!反正墨跡會很快消去,
我抽啊抽啊抽……感覺真是非同一般的——爽啊!
怪不得電影裡面一放到什麼蜘蛛妖啊什麼**女王啊,總是拿着繩捆人,還拿着鞭子抽人。這種感覺真是……
呃,好象很變態——不,不是好象,是的確很變態。
不行不行,我不能向變態發展。
抄了大半天,小道士坐了下來,平靜的看着牆壁上的字跡又一點點隱沒。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我嘆口氣,也不知道現在是安慰他好,還是鼓勵他好。
“喝水吧,喝點水歇歇。”
我也就想起這麼句話來。
他朝我點點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牆壁很快又褪成了一塊青裡透白的石壁,半點字跡也沒有留下。
可是……
爲什麼……
牆角的那副亂抽抽的抽象畫,還清晰的留在上面?
李柯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我也奇怪的看他。
“那個,可能是我亂甩,不是字,所以沒有被消掉?”
好奇怪,爲什麼那些亂墨條還能留在上面呢?
“是這樣嗎?”小道士自言自語。
“應該……是吧?”
我也一點都不能確定。
小道士忽然拿起筆蘸了墨,遞給我說:“你寫幾個字試試。”
我茫然的接過筆:“寫什麼?”
“隨便你。”
“哦……”
我也不知道寫什麼,順手就寫:去年今日此門中。
寫了這一行字,我有點忐忑的放下筆,看看李柯,再看看那行字。
等啊等。
我們誰也沒說話。
門上小窗的最後一線光消失了。
但是牆壁上那蛛派抽象畫以及去年今日此門中,都還清晰的留在原處。
小道士盯着牆壁,喃喃的自問:“這是爲什麼?”
“呃,興許這個禁閉是關你,不是關我,所以我抄的字……”
這理由似乎也不怎麼站得住腳!
啊啊啊!可是我哪知道原因在哪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