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良威的表現不錯。
中國軍隊最近幾十年沒有大規模的軍團級作戰,但是各部隊在邊境反恐反毒品以及部分隱秘任務中,還是在儘可能的演練隊伍,保持血性。
毗鄰金三角地區的滇南軍區顯然就是個高發地段,長年在這一帶依靠一點一滴的作戰經驗累積到特戰大隊副大隊長的程良威必然是個中高手。
能跟隨他出來的人也不是孬種。
他們被分配在打下手的外圍,倒也沒怨言,戰士們對那個似乎有中國長相的老闆也絕不多問關係,只是經常給副大隊長露出點幽怨表情。
程良威沉得住氣,打一開始帶着自己的三十多個人展開趴伏在外圍。
他們也有夜視儀,美製的,但不多,兩三具而已,當週邊山體上一些外哨和火力點發現居然被詭異的一下穿透打到中央以後,開始陸續衝下山企圖過來增援時,他還是按兵不動,因爲已經習慣於潛伏的他們覺得這些從周圍山脊上三三兩兩下來的敵人數量實在不夠多,不會構成威脅。
那些狙擊手和精確射擊手們足以應付了,他們在等待也許可能的別的狀況。
這就是大局觀。
一名戰局總指揮不可能估算到每個環節和細節,具體很多判斷跟掌控還是需要各部分的基層指揮官自己做決定,程良威這一部假如去協助清剿周邊哨兵是沒錯,但顯然也就把所有底牌都翻開了,他比較老辣的經驗做出了正確判斷。
隨着狙擊手們和身邊的觀測手一起,略顯激烈的解決掉數十名周邊武裝分子,也開始起身準備以最後一個梯隊的形式爬上大部隊佔領的山脊做高點掩護跟觀測時候,程良威他們終於發現一股人馬悄悄的朝着他們這邊過來,在剛纔一系列的作戰中,幾乎只有他們這邊是悄無聲息得沒有人開槍,也就促使對方做出了錯誤判斷。
中國軍隊那種敢號稱天下第一陸軍的名號,真不是白來的,三十餘名戰士無論有沒有夜視儀觀測到這個細節,手拍手的已經通過低聲傳話把有情況傳遞下去,無聲的趴靠在山坡上,靜靜的等待對方靠近……
不完全依賴高科技的結果就是當沒有高科技的時候,美軍人員常見的那種無所適從不會出現在中國軍人的身上。
也幸好是夜晚,在這樣一個有些偏僻的角落,連高點那些PJ都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程良威對身後的戰士只是點點肩膀,三名戰士就下山猛虎般的翻騰出去,剩下的人立刻開火!
因爲這一系列的作戰行動中給出來的要求就是不留活口,只要屍體,程良威不過是出於一箇中高級指揮官下意識的大局觀,爲什麼會在自己這個角落出現這樣一隊七八十人的隊伍,而且在明顯其他同夥都遭到襲擊的時候,不但不支援,還偷偷摸摸的離開,抓個活口舌頭也許能夠解答疑問,其他的麼,就謹遵上命了。
三支大號強光電筒突然打開,快速的掃射整個拉長的隊伍,幾乎就是在爲射手們做指示。
只不過這個跟歐美國家不太一樣的作戰手段,的確一下就打亂了對方的陣腳,有人慌亂的朝着電筒光來源方向射擊,更多人還是轉身落荒而逃。
在靜謐的黑夜中突然被雪亮的燈光照射帶來那種心理上的驚慌和被包圍攔截的恐懼是難以想象的。
捕俘拳幾乎是中國特種大隊成員們最熟練的技巧,在戰爭中,中國人喜歡抓舌頭的那種癖好,簡直超越所有人,三名戰士協同的動作簡直就是演練過千百遍,腿腰頭三處襲擊,瞬間放翻對方,嫺熟的紮上捆紮帶,然後拖上俘虜就翻到旁邊的掩體後面,只聽得一陣暴風驟雨一般的快速射擊,沒有什麼叫喊,就平息下來。
進入這個伏擊線的數十名武裝分子,無一活口的倒在地面了,又靜悄悄的過了快二十分鐘,程良威他們纔開始謹慎的檢查屍體,規整戰場,越南戰場上太多中國士兵倒在了這個時段,留下太多血的教訓,包括齊天林的父親。
他們不懂普什圖語,直到天明才把俘虜交給了有翻譯的直屬小隊。
但最終清理戰場的結果,他們纔是這一晚集中射殺戰績最爲密集的分隊,整晚也不過接近兩百名武裝分子被擊斃,他們這裡就接近一半。
齊天林帶着PJ隊員過來看戰場的時候,程良威已經帶着自己的隊伍蹲到山溝溝裡,混在一大幫廓爾喀中間裹着毯子睡覺了。
天色亮了,初升的陽光灑在這片山谷中,遠遠看出去,還頗有些蒼涼的文藝景象,可只要低下頭,雪地和山坡上到處都是斑斑血跡,大灘大灘的凝結在一起,不厚的雪層也給踩得非常凌亂,幾十具屍體就那麼到處躺着,但儘量堆在了一起,PJ們有些歡喜的打開便攜式運動攝像機,到處拍攝這屍橫遍野,卻沒有一個己方成員的作戰場面,時不時跟幫他們搬動屍體的廓爾喀詢問當時作戰的細節,這幫滾犢子就裝傻,呵呵呵的憨笑,一個勁搖手,PJ們只好把注意力全都放到挨個編號拍照和收集DNA血樣當中來。
齊天林稍微站高點看整個場面,周圍高高低低或站或蹲的二十多名親衛讓他也像個大人物一樣,比他們略低一些就坐在一塊石頭上,雙手抱在膝蓋前的艾卡馬爾有些出神的從親衛們的縫隙中看着那些屍體:“米利蘇德的貼身隊伍……據說是戰鬥力很強的一部分人,他沒在,他的體型偏瘦,有點瘸,最重要的是他必定會穿一件有斜掛條紋的袍子,打死都不會換,那是他們家族的傳統。”
齊天林也是用英語跟他交流:“抓住的那個活口也交代,他們從山洞逃出來的時候,首領還跟他們在一起,不知道爲什麼就不見了,一共有多少人從山東逃出來,他也沒個準。”
艾卡馬爾緩慢搖頭:“他很狡猾,三五個人脫離大部隊或者遠遠的放出一些誘餌掩護自己的行爲已經做得很習慣了。”
齊天林目光向前,聲音向下:“那應該怎麼辦?”
艾卡馬爾稍一沉吟:“原本就是希望能在這裡把米利蘇德包了,是最簡單的,包不住,讓他往南,那麼就是人海茫茫不知道去哪裡,因爲他在那邊沒有固定的勢力和可靠的人手,反而不知道他在哪,現在看來他只有三五個人一起走,目標太小,只有儘可能讓他往東北方向,放開東北方向的限制,讓他回到自己的大本營,我們的人才可能找到他的蹤跡。”
齊天林帶着的戰術墨鏡下面眼睛斜看了一眼這個阿富汗人,有點莫測高深地開口:“那我的……人,就需要正面攻打米利蘇德的大本營了?”
艾卡馬爾神色如常:“聚集在那邊的,不過五千人左右,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和把握殲滅他們。”
齊天林橫端步槍的肘子都騰出來一個對身下豎個大拇指:“你這算盤打得真好,原本只是我們斬首搞掉一個人,現在成了幫你們消滅一股勢力。”
艾卡馬爾還是表情沒什麼變化的所答非所問:“我們的人,只能從情報上支持你,也不可能參與任何作戰行動,就算是校長首肯了這樣的配合,他們終究還是普什圖人,是阿富汗人,是塔利班的人……這是爲了阿富汗。”
齊天林終於低下頭來看看他:“你對你們這樣的行爲感到有心理壓力?”
艾卡馬爾搖頭:“他背叛了校長,企圖媾和於現政府,充當北部地區最大的軍閥,這已經罪該萬死,只是最好能死在我們自己手裡,而不是你這樣的外國人……何況還要那麼多人給他陪葬,所以我才先建議來這裡的。”
齊天林似笑非笑:“我還以爲是你故意安排我們不是很嚴密的包圍這裡,放跑了他,儘可能的利用我們是滅殺他的作戰勢力呢。”
艾卡馬爾終於擡頭看了他一下:“您也可以這麼想,能聚而殲之,無論政治後果還是軍事上的結果都是最好的,因爲數千人作鳥獸散的話,對我們在北方的控制也有很大影響,難保中間又冒出來什麼新屬於他的派系。”
齊天林有些沒有想到他的直言不諱:“具體接下來怎麼做?”
艾卡馬爾拿自己的破鞋尖在面前的沙礫雪層上掃出一塊平地,用腳尖撥拉出一塊石頭在中央:“托拉博卡山脈中央,這裡就是墳場,從2002年開始,這裡已經被美軍掃蕩過四次,但是從來都沒法把這裡擊毀,政府軍沒有能力到達這裡,美軍自己的部隊又捨不得深入到這裡遭受重大損失,所以一直都是通過空中襲擊的形式轟炸這裡,但這裡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就開始建設各種防空堡壘……”
是的,就好像日本鬼子當年侵華戰爭中都沒有把廣袤的中國土地佔領,就算在他們佔領的區域,很多旮旯邊緣地區也沒去過一樣,美國說起來搞了十多年的阿富汗戰爭,一樣沒有把阿富汗的各個角落走遍,特別是北部山區最深處的這幾個著名的地區。
這個一直被美國之前列爲拉鬍子主要藏身所的山區,早就見諸報端,可是美國人都沒有貿然的全面進攻過這個地區。
目前也要倚仗自己手中這兩千餘名廓爾喀隊伍去攻打,數萬名美軍士兵都沒有完成的艱難任務麼?
齊天林跟艾卡馬爾有些面對面地凝視着對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