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春來又一年,秦筱也邁進了她人生的第六個年頭。之後王媽媽倒是多次邀請秦媽媽母女到她家裡玩,但因秦媽媽工作根本走不開,再加上一些別的原因,兩家人也就沒再見上面。
雖說秦筱在秦奶奶面前不是很受待見,可在外婆這裡可就是威風八面了。秦媽媽媽姐妹弟兄四人,除了小舅舅還沒寶寶,只有秦媽媽一人生的小孩是女孩。
現而今,小舅舅的孩子,前幾天剛出生的寶寶又是個男孩。這意味着她秦筱就是秦媽媽這邊唯一的小公主了。每次吃雞時,兩隻雞腿一定是外公一隻,她一隻。其餘的表哥表弟只能看着吞口水。因此,外婆家是秦筱最喜歡來的地方之一。
這一天,秦筱跟着一幫其他院裡的小姑娘揮舞着紗巾扮玉兔公主呢。自從西遊記播出之後,那天竺國的玉兔公主就是衆多半大小孩心中的不二偶像。秦筱本來是不懂的,但是跟着一幫子大姐姐玩過幾次之後,秦筱已經得了精髓。這次來外婆家,怎麼能不顯擺顯擺。
果然,這個遊戲很快使秦筱的領袖地位進一步鞏固。她帶來的那塊紅紗巾也成了衆人爭奪的寶貝,誰都想能多蒙在臉上一會,已經有人狗腿的撿起樹葉幫她扇風了。時值七月,雖說秦筱外婆家就在河堤邊,她們尋得這個地方又是正在大桑樹的陰涼下,依舊是很熱的。
秦筱很享受這一切,直到----李家院子毛毛的一句話:“紅紅,我聽我媽說你媽媽過來這邊是生小弟弟的?”
秦筱抿緊嘴恨了她一眼,並不答話。今年初她跟媽媽又去了一次C市,回來後不久就跟媽媽到了外婆家住下,秦爺爺說免得影響不好。什麼影響,她不知道,只知道毛毛的話讓她很不高興。
毛毛更興奮了,“我媽還說,你媽媽生小弟弟是因爲你爸爸不喜歡女孩,不喜歡你”
“放屁!”秦筱急的粗話都冒出來了,“你爸纔不喜歡女孩,不喜歡你”
毛毛大名李芳,她已經上小學一年級了,本來是不屑跟這羣還沒上小學的傢伙玩的。不過秦筱帶來的遊戲實在吸引人,因此纔跟着一起過來。但是看着秦筱那副得意忘形的樣子,心裡不知怎麼就是不舒服。
“嘿,我爸昨天才給我買了新鉛筆。哪像你,一年都見不到你爸幾次。你爸一定是不喜歡你纔不回家”
“你胡說,你放屁!滾,給我滾!”秦筱怒了,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就往毛毛身上扔,嚇得毛毛趕緊跑開。其餘小姑娘一見似乎要打起來了,呼啦散開回家叫大人去了。
轉瞬間,高大的桑樹下只留秦筱一個人。她撿起被踩了幾腳的紅紗巾,癟癟嘴,往外婆家走去。突然遠遠望見毛毛領着她媽過來了,反射性的跑進旁邊小巷子的大石頭後面躲了起來。
“人呢?”毛毛媽嘟囔着。
“跑了,媽,紅紅剛纔就是在這裡拿大石頭打我”
“真是反了天,看我不找她媽去討個說法”
看着毛毛跟她媽走遠了秦筱纔出來,望望天上的太陽,嘴一撅,抽抽搭搭哭了起來。這下,連外婆家都不能回去了。媽媽一定又會教訓自己的,她今天不僅跟小朋友吵架,還說了粗話。自從去年見了那臭男生後,秦媽媽就特別嚴格的要求她:吃飯不可以說話;手指不可以亂翹;不準蹲在凳子上畫畫;不許吃剩東西;不許說粗話;不許打架……
一路走到農田,並順着田邊的水渠走了好一會,覺得又熱又累的秦筱才停了下來。她走到哪裡了?張望一番,怎麼到處都是田啊?正當剛停下沒多久的眼淚又要往下掉時,秦筱突然發現前面一羣男生在玩耍,她頓時覺得看到希望。
撲騰着小肥腿跑近,看見那些傢伙正準備洗澡,個個脫了精光。秦筱捂住眼睛正要尖叫,猛然發覺不對,那邊還有一個傢伙穿着衣服的:短袖白襯衣,黑色短褲,雪白襪子配黑皮鞋。怎麼看怎麼眼熟。
男孩子們已經發現秦筱,驚得撲通躲進水裡,其中一人朝秦筱喊道“喂,那邊那個女娃子,你跑過來幹嘛?”
“我,我”秦筱我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名堂,忽地想到那依舊站在水邊的臭男生“你怎麼不下去?”
其餘人注意力果然被轉移,跟着她一起看向那個異類“就是,小明,你怎麼不下來?”
王小明同學扯了扯嘴角“這水很髒,而且,剛被太陽曬的很熱的水洗澡後容易全身癢。我再勸你們一次,趕緊上來”
“膽小鬼,你一定不會游泳”其他男孩還在消化這一套道理時,我們的秦筱已經幫他們想好了理由。
“就是”
“旱鴨子”
“下來啊”
“膽小鬼”
七嘴八舌的教唆着王小明,那羣男孩開始覺得這個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小女生很上道。
王小明瞪了秦筱一眼,遠離水渠,免得被下面那羣傢伙挑起來的水潑溼衣服。
“我就說他膽小鬼吧,他不敢跟你們一起玩”秦筱火上添油的挑唆着,一想到這個害她的罪魁禍首可能的狼狽樣,她就覺得很開心。
是了,毛毛姑娘的話在我們秦筱心裡起了作用了,她開始思索。雖然她不是天才,但她還是比較聰明的小孩,這一點各位千萬不要不承認。她開始思索她爸爸是不是真的因爲想要個男孩,所以她纔會跟有了小寶寶的秦媽媽到外婆家住下。而之所以想要個男孩,很可能就是秦媽秦爸希望養個像眼前這討厭傢伙一樣的弟弟。
聽得秦筱再一激,男孩們哪還呆得住。幾個手腳快的抓起岸邊小短褲火速套上,上得岸來,擡起王小明就往水裡扔。秦筱蹲在遠處的水邊揪着水草,看着渾身溼透的王小明同學再沒了那股子高傲樣,頓時比剛吃了娃娃頭還開心。
王小明掃了一眼衆人,再朝着遠處的秦筱,吐出兩個字“無聊”,抹抹臉準備上岸回家。
其他人哪裡肯依他,死命扒着他褲子拖住。秦筱樂開花,乾脆跑近一點觀察這份較勁。只見,嘩啦一下,王小明同學粉嫩粉嫩的小鳥就這樣近距離的、毫無遮攔的展現在秦筱眼前。
“流氓!”下半年就要上小學的秦筱腦袋裡的基礎詞彙可是很多的。
又羞又氣的王小明同學再被秦筱一激,終於不再淡定,拉起褲子哭了出來。
男孩們一見把城裡來的貴客惹哭了,直嚇得不該如何是好,只好望着罪魁禍首求助。
“呃”秦筱撓撓頭,髒兮兮的小手摸上王小明同學的美顏,擦去淚水,留下髒痕“不要哭了啦,我幫他們跟你說對不起”見王小明臉被自己弄的更髒,想了想,忍痛掏出紅紗巾又在他臉上抹了抹。這傢伙還真是長的很可愛呢,那睫毛怎麼跟自己的洋娃娃一樣長?還是翹的!
水裡的小霸王們面面相覷,這話怎麼聽起來有點怪?
王小明被紗巾的粗糙弄得生疼,揮開秦筱,卻不再哭了,摸索着上了岸。這下其他人終於鬆口氣,紛紛上岸,對着太陽烘烤身上的溼衣服。
秦筱百無聊賴,心裡又記掛着毛毛告狀的事情。只得出言問其中一個大點的孩子“你曉得六隊的陳隊長家怎麼走嗎?”她可是被秦媽媽教過的,萬一自己跑遠了怎麼問人。她只是奇怪爲什麼不說大舅舅的大名卻非要說陳隊長家。
“不曉得”那大孩子看看秦筱“我們這是七隊啊,你是六隊的?我怎麼沒見過你”村子裡每到在大隊放露天電影時,各隊的小孩們總會多多少少碰過面,因此別人有此一問。
“那是我外婆家,有誰曉得不?”秦筱也嚇了一跳,自己居然走了這麼遠。
一堆人都不開口,他們只認識小孩,哪曉得陳隊長李隊長的。
“我知道”一直悶不吭聲的小明同學突然開口。
“你爲什麼會知道,王小明”秦筱也知道自己很沒道理,但是他開口,只有他開口說知道就是讓她不爽,沖沖語氣脫口而出。
“啊,原來你們認識啊”那個大孩子張勇笑了,搞了半天都是熟人。“那你叫什麼”
“紅紅”按下心頭那股不滿,既然有求於人,別人又問起來,當然得禮貌回答。
“那就叫你小紅咯,小紅,小紅?”說完,張勇咂咂嘴,幾個人對看幾眼,哈哈哈大笑起來。這些小孩都是已上小學的紅領巾們,自然知道寫作文時經常會出現的小明和小紅。
張勇都是四年級的學生了,懂的更多一些,不由看了看溼透的王小明同學和圓嘟臉的秦筱,笑道“小明和小紅,男生愛女生,羞哦羞哦”一邊說,一邊使眼色讓別的小孩一起颳着臉。
秦筱不曉得什麼是男生愛女生,但是她知道被人颳着臉喊羞肯定不是好事情。急喊道“停,停,停,我不叫小紅,我叫秦筱”
“哦?”所有孩子包括王小明都望了她一眼,這是什麼怪名字。
“我們纔不信呢是不是?”張勇逗着這個胖嘟嘟的小女生,真可愛,不像自己妹妹,稍微大聲點就哭。其餘孩子跟着一起喊不信。
“真的!”抓起地上的石子,秦筱撅着屁股認真的寫起自己的名字。從她開始學寫字開始,因爲被去年的秦筱刺激到的秦爸爸的原因,秦媽媽得了指令,紅紅當然繼續叫着,但是秦筱每天都要練她的大名一百遍呀一百遍。只可惜,練歸練,秦筱這個名字被叫出來的頻率還是近乎於零。
“看”
“秦悠?”張勇驚訝這麼小的孩子居然會寫這麼複雜的字。
“是秦筱啦”
“亂說”張勇也撿起石子開始寫字,“你看!‘小’字是這麼寫的,或者這個“曉”,不管哪個跟你寫的一點都不像。你這個明明跟這個很像,這個'悠'字讀you,可以組的詞語有‘悠閒’”
秦筱蹲着身子細細看了半天,發現好像真是這麼回事。愣愣的不曉得該怎麼好,
“我叫秦悠?”
“是的”張勇權威的下了結論“我可是已經小學四年級了,你讀幾年級?”
“哇啦,秦悠……我叫秦悠……”下半年纔可以上小學的秦筱哭了起來。原來她的名字叫秦悠啊,都怪爸爸,起的什麼爛名字;都怪媽媽,只叫她寫又不教她到底怎麼讀。害她在王小明這個臭男生面前丟臉了。
怎麼說哭就哭了,別說張勇,別的男孩也不太明白怎麼這小女生心思,剛纔還好好的呢。
王小明走了過來,看一看,對着秦筱說“你是叫秦筱,這個筱有細竹子的意思”
張勇狐疑的看着他,不要以爲城裡來的小孩就懂得多一些。雖然他講的故事確實很好聽啦“別忘了,你下半年才上二年級哦”強調!
“我知道”王小明嘆口氣,“不過這個字真的讀xiao,三聲,我爺爺教我的”
一聽王小明擡出他爺爺,大家都不說話了。七隊的人誰不曉得出了個王家爺爺是教授啊。他們不懂什麼是教授啦,但是聽大人說是比姚老師陳校長還要厲害的老師。
嗚嗚,一直到被王小明等衆人送回外婆家,秦筱還是哭個不停。她一點都不感激那個臭男生,因爲後來那些人開始納悶,怎麼她連自己叫什麼都記不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