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已恢復到平日裡冷靜理智,遇事鎮定從容狀態的安國公夫人,嘴角噙着一抹淺淡溫柔的笑容,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並難掩讚賞和鼓勵地看了眼郝嬤嬤。
“這……這……”短短時間裡,就腦補了許多精彩劇目的郝嬤嬤,也難得地結巴了,“這些人,也太膽大了!就不怕觸怒太上皇和皇帝嗎?!”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安國公夫人端起茶杯,輕抿了口水,臉上的神情在嫋嫋的茶煙中看不太真切,唯有那帶上了淡淡譏誚、傷感和自嘲等複雜情緒的聲音,卻清楚地傳到了郝嬤嬤耳裡。
“但,郝嬤嬤,你應當知道這樣一句話——法不責衆。”
歷朝皇帝都不是能“隨心所欲,任性妄爲”的。
尤其,在世家和皇權共存的時代,所謂的“平衡”之道,從某方面來說,也意味着“皇權”,並非想像中那般高高在上。而,皇帝也並非一衆遊離於頂層權貴家族子弟知曉的是“天下之主”,所有的人都必需聽從他的號令,更必需看他的臉色行事!
聽出安國公夫人話裡話外的“不以爲然”,以及對長公主一家子看笑話,更兼摩拳擦掌,時刻準備落井下石的想法,郝嬤嬤遲疑片刻,末了,還是欺欺艾艾地說道:“老奴聽說,太上皇和皇帝之所以寵信八姑娘,不僅因八姑娘那‘天仙下凡’的獨特來歷,更多的,卻是因爲只要八姑娘存在一日,就將給大唐王朝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話落,郝嬤嬤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屋子裡那仿若突然冷凝起來的氣氛裡,埋藏着的輕易就能將整個安國公府房屋都炸翻的雷霆。
於是,郝嬤嬤的頭垂得更低了,更做出一幅“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心裡卻並沒有絲毫不該有的後悔和懊惱等情緒。
——有些事,不能一直隱瞞下去。因爲,誰也不知道,那所謂的“善意隱瞞”,會否帶來大家都無法預料到的傷害。
“磕!”
茶盞和桌面相撞的聲音,終於將這一室的寂靜給打破了。
“這個消息,你打哪聽來的?”
“老奴不甚記得了。”郝嬤嬤必恭必敬地回答道,微垂的眼眸裡,卻快速地掠過一抹心虛。
只是,想起傅芷卉曾提到的那些事情,郝嬤嬤又將心裡那些翻騰不息的歉意、慚愧、懊惱和嘆息等情緒給壓了下去。
——以後,自家夫人會明白她的一片良苦用心的!
若是往日,安國公夫人定能察覺到郝嬤嬤的不對勁。
只可惜,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今日,先是有傅府那竭力隱瞞的傅佩瑤那差點就命喪宮燈下的事件,徹底爆發開來,再有對這件事幕後真相的推測,早就將安國公夫人的精力和心血給耗得差不多了。如今,又乍聞此等驚悚的消息,安國公夫人又怎能分出心神,察覺到其它的呢?!
“郝嬤嬤,想法子將這個消息傳得人盡皆知。”
安國公夫人僅僅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就做出了“推波助瀾”“煸風點火”的決定。
“不論最先挑起這一幕‘慘劇’,卻未能成功的人是誰,總之,將整灘水都攪混了,才能更方便我們行事。”
“另外,卉兒那裡,你找人透露一下這個消息,不要親自出面。”
“是。”郝嬤嬤心裡明白,安國公夫人此舉,正是對傅芷卉的一種“保護”。
“說起卉兒……”說到這兒時,安國公夫人也不由得眉頭微蹙,眼底的不悅和惱恨等神情一閃而逝,“我記得,前兒個的元宵節,她竟遣人送書信與四皇子,約四皇子在迎客來大酒樓裡見面?”
若是其它人,倒是可以保持着一種“眼觀鼻,鼻觀心”的必恭必敬,聆聽安國公夫人吩咐的姿態,並不需要出聲,但,這一點,擱在郝嬤嬤身上,卻是不行。
誰讓郝嬤嬤是安國公夫人依重的“左臂右膀”呢!
“老奴以爲,大小姐此舉,必有深意。”
真以爲,單憑傅芷卉的“講事實,擺道理”的作法,以及傅芷卉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撒潑打滾的計策,就能擺平安國公夫人,同意傅芷卉嫁入四皇子府?
太天真了!
連普通的官紳富戶都看不起“婢生子”,就更不用說,自詡出身於“書香門第”之家,特別看重規矩禮儀的安國公夫人了!
若非,四皇子身體裡還流着皇帝的血,若非,安國公府是軍功封爵的勳貴,並非那能凌駕於皇室之上的世家望族,指不定,安國公夫人早早就使計將四皇子給弄死了!
“唉……”
這一聲悠然長嘆裡,道盡了安國公夫人不能爲外人所道的憋悶和苦楚,煩悶和抓狂等情緒。
“郝嬤嬤,我年紀大了,確實不明白,如今的小姑娘,一個兩個都在想什麼了!”
自己十月懷胎,精心教養長大,安國公府嫡長女傅芷卉如此。
而,淮南王府裡,唯一的嫡女佟涵夢,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等等!
淮南王妃?佟涵夢?!
在這一刻,安國公夫人終於抓住了自己腦子裡那一閃而過的“亮光”。
“郝嬤嬤,想法子,將這件事情栽到淮南王府頭上。”說到這兒時,安國公夫人嘴角微勾,眼底的譏誚和嘲弄一閃而逝,“讓人仔細些,將所有的痕跡全部清除乾淨,我可不想被淮南王妃拿捏着把柄,再次找上門來威脅我。”
和離?
呵!
自古以來,還真沒有嫁入皇室近二十年,連嫡出兒女都快要談婚論嫁的婦人,才因“寵妾滅妻”這樣荒謬的理由提出“和離”的。
——以前,做甚麼去了?
爲什麼,以前能咬緊牙關,將滿腹的苦水吞下肚,如今,就不行了?
賤人就是嬌情!
……
對於安國公夫人的選擇,郝嬤嬤並不覺得意外。
說到底,傅芷卉是安國公夫人嫡親的閨女,兩人之間有着誰也無法斬斷的血脈親情,那麼,在安國公夫人身上出現這種“嘴裡說一套,背後做一套”的情況,實在太正常不過了。
誰讓佟涵夢這位淮南王府嫡女,竟也看上了四皇子呢?
一人出身於安國公府,一人出身於淮南王府,單就身份地位來說,那是很難分出個高低。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所謂的“姐妹共侍一夫”理念,根本就不可能達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