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啓扣指的動作頓住了。
他的皇后，竟然想做生意？
章青鶴見李修啓動也不動一下，趕緊補充道：“一來，可以讓百姓吃得更好，二來，皇上也知道，內庫空虛，現在到處都艱難，等下面的朝貢上來又須等很久，遇上緊急之事，遠水救不了近火，咱們必須自己想想辦法。”
李修啓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他又想到了那個真實的夢。
其實那個夢很長，這幾天，他已經忘了好些內容。不過剛纔和周淵的一番談話，倒是讓他想起了夢中他和周淵議事的一個片段。
夢中的他們，在討論商稅的事。
他即位後二十年，商稅佔了戶部稅收的大半。朝中不主張乏重農抑商的朝臣，他和周淵正是討論該如何對待商人。
李修啓沉吟半晌，問道：“皇后準備以什麼樣的價格賣與百姓？”
章青鶴想也不想就答道，“薄利多銷。”
“薄利多銷？”李修啓琢磨着這個新鮮詞，“仔細說說。”
“百姓生活不易，如果我們打着宮中的旗號賣豆腐，自然不能損了皇家臉面，雙贏纔是最終的目的，”章青鶴又拿起了那個框盒，比劃了一下，“五文錢，大概可以買那麼一大塊，也可以拿豆子來換，那豆子換，只多不少。”
李修啓突然冒出另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青鶴是從哪裡知道製作豆腐的法子？”
章青鶴回答得毫不猶豫：“從書中看到的，在哪本書看到的，已經忘記了。”
“你也知道，我未出嫁前，經常去父親的書房找書看，也喜歡到書局找書看。我之前還試着在嫁妝裡找了一下，但沒找到，估計是在街頭看到的殘破舊書，”章青鶴說一半真話一半假話，她也不知道李修啓相不相信。
章青鶴生長在紅-旗下，不清楚皇權的殺傷力，但原身有記憶，皇權讓你生，你就生，讓你死，你就死。
很多事情，都是皇帝一句話的事，如果李修啓同意，她就可以做，李修啓不同意，她的賺錢計劃被斃了，那她離暴斃身亡又近了一步。
她從吃飯前就開始有點緊張，也是因爲這個。
所以李修啓能不能別繞彎子，給她個準話。
她夢想中的豆腐坊，可以開，還是不可以開？
“可以。”李修啓輕輕吐出兩個字，也沒追着問章青鶴所說的豆腐出處到底具體在哪本書。
章青鶴眨眨眼睛，她應該沒聽錯吧，大豬蹄子，不，皇帝真的同意她開皇家官方旗艦店了？
李修啓看到章青鶴這副回不過神了的樣子，笑了。
他拉過章青鶴的手，觸感柔軟嫩滑，讓他的心也軟了下來。
“我覺得，可以做，但得好好計劃一番，你得拿出一個具體章程了，我才能更好地配合你。”
章青鶴看着男人的大手，有種抽回手來的衝動。
談正事呢，這男人怎麼對她動手動腳。
實際上，她也真的把手抽回來了。
“皇上，咱們在說正事。”章青鶴微微皺眉，杏眼圓瞪，把手背在腰後，臉上一本正經。
李修啓寵溺一笑，“正事不是說完了嗎”
章青鶴：……什麼說完了？不是剛開始進入正題嗎？
“青鶴，我能做的不多，只能爲你吸引一下前朝的注意力。”李修啓想起朝臣上的某些老狐狸，臉上露出一抹嘲諷。
他們只顧着自己手上的利益，不思變通，也該讓出位子了。
李修啓對自己有信心，“放心，我會護着你的。”
一會兒說能做的不多，一會說會護着她，章青鶴也是醉了。
領導最大，她能說什麼，只能露出營業假笑：“皇上說的，我都清楚，我一定做好。”
送走李修啓，章青鶴坐在榻上，緩緩舒出一口氣。
她查看了一下屬性面板裡的數字。
【宿主姓名：章青鶴身體年齡：18
屬性：智謀1民心0聲望51
財力指標：後宮內庫存儲量4%】
智謀上升，還是章青鶴看完了那本遊記之後變化的。
這和章青鶴以前玩過的遊戲一樣，得通過看書提高智謀。
贈送的50聲望，估計就是坤寧宮衆人友情贈送的。
至於內庫存儲量這個老大難問題，終於有解決的眉目了。
事不宜遲，章青鶴叫來於公公，進行下一步計劃。
“娘娘，”於公公進來行禮後，就迫不及待要和章青鶴分享他對豆腐的喜愛，“豆腐真是個好東西，無論如何烹製，都各有風味，娘娘大才！”
章青鶴點頭，中午餐桌上的豆腐菜餚比她想象中更豐富美味。
章青鶴對於公公最滿意的地方就是，他雖然喜歡討好上位者，有點愛鑽營，可是他作爲一個廚師的職業素養一直都在。
早上製作豆腐時，他渾身上下都洋溢着掩飾不住的興奮和激動。做菜功夫更不必說，這幾個月來，帝位易主，他主管的御膳房一點差錯都沒出。
章青鶴：“我這裡，有幾件事需要公公去辦。”
於公公立馬福身聽令：“但憑娘娘吩咐。”眼裡迸發出的奕奕神采，絲毫不像上了年紀的人。
章青鶴讚賞地望着於公公，如此有幹勁，不愧是她看中以後要當技術總監的人。
章青鶴道：“你在御膳房附近找個宮殿，再挑幾個小太監，專門做豆腐。這可不是簡單事，你得記錄好，白醋和水兌多少，點豆腐最爲合適，多少滷水點多少豆腐，做出的豆腐最爲可口。十五日後，我要知道結果。”
她媽媽是做餐館發家的，天賦比平常人好了一點，可她沒遺傳到她媽媽的那點天賦，做出來的菜平平無奇，反而是嘗菜的本事更爲好一些，連她媽媽後來請的大廚也稱讚她的味蕾。
早上做豆腐時，她也只是儘自己所能做出來，味道一般般吧，至於爲什麼會收穫那麼多稱讚，別問，問就是皇后光環。
“另外，這十五日內做出的豆腐，都拿給御膳房的廚子做菜，告訴他們，十五日後，會有一次評比，誰做出的豆腐菜最好，有賞。”
於公公一一應承，志在必得：“娘娘放心，必不負娘娘聖恩。”
豆腐這件事算是開始了，只是一時半會沒法做成。
章青鶴也不急，趁現在有精神，她走到書桌前，寫起毛筆字來。
沒辦法，她只有原主的記憶，沒有原主的技藝。
只盼能憑藉肌肉記憶，快點上手。
因爲她還得給李修啓寫份計劃書。
雖然李修啓沒問她要，但根據上輩子的職場經驗，做個計劃以備不時之需還是很重要的。
李修啓可不知道他的皇后把他當成領導，他是真心把皇后當成妻子的。
御書房沉香嫋嫋，李修啓看着命人翻出來的戶部摺子，陷入思考。
今日皇后的話，給了他不少啓示，從夢中的情景來看，商戶多起來，好像也並不是壞事。他有信心，可以在農商之間取得平衡。
李修啓的臉上露出一抹輕笑。他終於明白父皇臨終前所說的“夫妻之間互相扶持”是什麼意思了。
他正對戶部發愁，皇后就給他送枕頭。
這更加堅定了他要對皇后好的心。
李修啓放下摺子，揮退殿裡所有人，纔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對於那個真實得發毛的夢，他已經忘了好些。他得趁現在還記得，記下來自己能記住的事。
不管未來會不會發生，至少也是個警醒。
夫妻倆竟在同一時間不同空間。做起了一模一樣的事。
章青鶴揉揉痠痛的手腕，停下筆來。
對於紙上的字，她自己還是很滿意的，至少好看了不少，果然熟能生巧。
照這樣的速度下去，練到和原主的字跡五成像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到那時，她就寫上一些連筆，模仿一下草書，跟李修啓說自己實在太忙了，才寫成這樣，應該可以騙過李修啓。
章青鶴把自己練的紙燒了，這才走出書房。
“娘娘，今晚可要去請皇上一同用膳？”剛出門，松枝就問道。
“不用。”章青鶴脫口而出。
儘管松枝很快低下了頭，但章青鶴還是看到了松枝詫異的小眼神。
章青鶴心虛地清了清喉嚨，“皇上日理萬機，不必每頓飯都過去詢問。皇上有空，自然會過來。”
笑話，中午是得請示豆腐事宜，她才和皇上一起用飯。
現在目的已達成，她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就是吧，她在想要不要去請崔秀雅她們過來一起吃，拉拉好感度。
不過轉念一想，她搖了搖頭，還是不了。
今晚，她想不帶目的地吃一頓飯，享受一下美食。
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要記得對自己好，這是媽媽說的。
她今天做豆腐時，就想媽媽了。
距離媽媽過世也有三年了，可她依然記得媽媽做的豆腐。
媽媽做的菜，真的太好吃了，那種味道，她無論身處哪個時空，都忘不了。
章青鶴低頭一笑，盡力撇去心裡涌上的酸澀。
她決定了，今晚還要吃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