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帶着紀程和侯興,腳程快不起來,好在出門時間早,倒也來得及。
“丁一大哥,你說郡主真的能把藥送過來嗎?”
一路安靜,眼看着能瞅見城門了,紀程突然問道。
孩子最近熬的太厲害,眼窩都是深陷的。
丁一有些心疼道:“主子既然是爲了尋藥進了吉里,定然會竭盡所能的。栓子,你放心。”
紀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就快到了,心突突的緊張起來。
侯興舉起一根手指放在脣間,噓了一聲,壓低嗓門道:“輕點聲,驚動守衛就麻煩了。”
三人不再說話,循着陰影處緩緩靠近城門,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躲了起來。
他們不知道丁瀟瀟能用什麼神通把藥送過來,但無論如何左不過越牆而出,不是人就是藥包。
他們緊張地注視着城門附近的風水草動,又擔心沒有動靜,更擔心又出了太大的動靜。
三個人都捏着一把汗,靜靜的盯着。
紀程的手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激動,一隻有規律的抖着。侯興注意到他的情況,握了握他,才發現這孩子的手又冰又潮的。
就在此時,更聲傳出,城門的守衛伸着懶腰也開始換防了。
三個人頓時緊張起來,一人一個方向,注意着牆頭的動靜。
這是一天之中最寒冷的時候,守衛呵着氣跺着腳,與來交班的人打着招呼。
在這羣人中,有個很不起眼兒的身影不協調的摻在其中,只是注視着城牆上情況的三個人都沒有注意。
換防的守衛兩個隊伍迅速整齊起來,開始列隊。
其中一個隊長看到城門中央站着的布衣少年時,驚訝問道:“這不是李大夫家的藥童嗎?這麼晚怎麼到這來了?”
終於熬到了交班,他聲音裡都透着洪亮的愉悅。
“哦,忘了跟你說一聲了,李大夫有個急症,白天的時候太忙了沒送藥,約着晚上三更到城門口來。還請焦隊長通融一二啊。”
後者聞言慌忙擺手:“這還有什麼通融不通融,李大夫妙手仁心,這麼晚了藥童都不休息,我們就是陪着看有什麼的。”說罷,他轉頭問藥童,“可知道病患家在何處,要不要我派人幫你送過去啊。”
藥童搖搖頭,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的拱了拱手:“家師說了,病患着急,家人定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焦隊長搖頭道:“整晚都很安靜啊,沒什麼人來。”
藥童繼續說道:“若是沒來,我就在此等候,煩勞焦隊長垂詢。更生露重,您下任了就早些回去安置吧,別犯了寒腿纔好。”
焦隊連連點頭,笑呵呵說道:“是了是了,我這腿多虧了李大夫,過幾天少不得還要麻煩他老人家。”
這一番對話下來,草叢裡的幾個人不由得將目光移了過去。
紀程更是心中感慨,這吉里城中,竟還有這麼盡職任勞的醫者。
“那我就先告辭了,整隊!”焦隊長客氣了幾句便回城了。
藥童抱着一個大型的油紙包,還在城門前站着。
他目光沉穩,姿勢堅毅,惹得丁一他們都忍不住往後張望,希望這孩子等的病患家人快點過來,也讓這孩子少受點凍。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還是沒有一絲動靜。
丁一腿麻了,實在忍不住動了一下,他旁邊的草壓倒了一塊。
藥童明顯往這邊看了一眼,丁一心頭一緊,他看起來與守衛們很是熟悉,會不會報告隊長這邊有動靜啊?
三個人感受到同等的壓迫,同時屏住呼吸。
果然,藥童往丁一這邊看了一陣之後,突然開口了。
“陳隊長……”
三個人的心頓時停了跳動,一臉視死如歸的模樣。
“萬一出事了,你帶着紀程先走。”侯興說道。
丁一正想反駁,藥童又開口了。
“您說會不會是守衛威儀過盛,導致取藥的家屬不敢過來啊?”
?……?
草叢裡的三人好像嗅到了甚不尋常的味道,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是不確定但是又有點希望的光。
隊長聞言大笑起來:“宵禁不得入城這是肯定的,但是到門口來拿藥,不至於不敢吧。”
藥童又說道:“這麼久了,怎麼也該到了。丁姓的那位事主說的時候,很是着急呢。”
“是郡主!”紀程先開口道。
侯興比較謹慎,壓住蠢蠢欲動都的丁一:“還是老計劃,我和紀程去,你在這觀察情況,萬一有什麼,你跑回去報信也不比我們倆快。”
急着看藥,紀程已經站起身來。
他這一動,守衛們迅速注意到這裡,幾個火把就要照過來。
“別廢話了,藏好。”
丁一隻得低下頭儘量隱藏好,悄悄看着他們倆戰戰兢兢地向城門口走去。
藥童笑着迎上前來:“我就覺得有人在附近,是丁家的人吧,這是師父的藥你們看看。”
紀程趕緊接過來,臉上的激動和焦急,看的陳隊長迅速抵消了大半猜疑。
“送個藥而已怕什麼!”他開口責備道,“你們一動不動的害的他在這凍了半宿。”
專心看藥材的紀程已經失去語言功能了,一旁的侯興趕緊解釋:“咱們也沒想到啊,李大夫真的能派人出來跟咱們送藥,城門是禁地,咱們小老百姓哪敢……”
話還沒說完,旁邊的紀程突然跪下了,這毫無徵兆的一幕不僅看呆了陳隊和藥童,也把侯興晾在一邊愣了好久。
之後他也不得不緩緩屈膝,也跪在紀程的旁邊。
藥童趕緊去扶,可是紀程已經哭成了淚人,完全癱在地上了。
“謝謝……謝謝……”顛來倒去的,他只會說這一句。
丁一遠遠地看見栓子突然倒地,差點衝了出去。
侯興在他身邊,也是很不好受。他知道這孩子最近承受了太多壓力。傷人的是他敬重如父的師父,若是臨邑有三長兩短,他救治不好的不僅僅是一個人,還是將他師父的罪孽又加深了一層。
大家都懂,可誰也不敢開口勸他,生怕這孩子崩潰了。
“大恩大德我們永世難忘!”侯興替他磕了個頭,“孩子別哭了,咱們趕緊回去吧,還等着藥救命呢。”
在侯興連拉帶扯的一再明示暗示之下,哭成雷人的紀程終於抖着嘴脣說出了一個整句子。
“這個藥……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