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快朵頤之後,丁瀟瀟和屈雍抱着肚子,覺得人間真是美好。
丁瀟瀟枕着胳膊躺在坑底望着天,看見一顆長庚星早早掛在正上方。
屈雍坐在火堆旁邊,雖然是夏末,但是坑底寒氣極重。這等一天只能見到一個多時辰陽光的地方,蓄不到什麼陽氣也數正常。
塵埃落定,兩個人難得放鬆了精神,打嗝都更暢快了些。
丁瀟瀟忍不住看着火堆對面,一半陰影一般明朗的那張臉,突然覺得這個男人眼眉深濃,看起來和西歸城裡那些淺眼翠黛百姓有很大的不同。
每次看見這雙眉毛擰在一處,都是自己深陷危機之時。
不論情況多糟,他從未想過捨棄自己。
漸漸有點認命的丁瀟瀟望着他一臉安虞,腦子一抽說了一句:“謝謝你。”
屈雍沒有回答,反而一句話扣住了她的命門:“謝我?怎麼謝,以身相許嗎?”
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丁瀟瀟驚坐起來,指着閉目凝神的女怪人說道:“你說,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來歷?”
見她故意岔開話題,屈雍也不再追問,他堅信總有一日,這個滑不留手的丫頭會主動點頭的。
“她的功夫高深莫測,只可惜,困在此處,白白耗費了。”
丁瀟瀟看着女人略帶痛苦的神情,輕聲問道:"她真的把功力給了我?"
屈雍又往火堆里加了一塊枯樹枝:"你自己應該有感覺吧,灌頂是可以傳功的,只是一開始我以爲你會承受不住,沒想到你腦子不好,身體、筋絡倒是強悍異常。"
這種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聊天方式,並不適合丁瀟瀟,她恨恨地瞪了屈雍一眼:"你什麼意思啊?"
屈雍大笑起來:"就是誇你天生就是練武奇才的意思。"
丁瀟瀟心裡不悅,卻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自己寫的,這個大郡主癡傻多年,又能怨誰。
只是她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那個黑衣人爲什麼把自己扔到此處,這裡除了這又瘋又怪的女人,並沒見到其他特殊的東西。還有那塊木頭,用到什麼地方呢?
丁瀟瀟看着眼前的火堆,心中苦笑,自己撿的這個任務物品,彷彿除了燒火,也沒其他物盡其用的途徑了。
屈雍看火堆燒的差不多了,用樹枝將燃燒的柴火移到一邊,指着燒熱的地面對丁瀟瀟說道:"將就在這睡一下吧,明日天明,咱們得想辦法離開。"
摸了摸熱炕頭一樣的地面,丁瀟瀟很是感動,她看着穩坐不動的屈雍,想要問問他怎麼睡,卻又覺得這個問題在這等情勢下說出口,未免顯得過於曖昧。
看出她猶豫,屈雍將身邊撿回來的枯枝狠狠加了幾根,粗生大氣道:"讓你睡你就睡!今天你平白被灌了這麼多內力,急需修養調息。你既然不會吐納,睡覺就是最好的方法。本城主還不至於對你採用什麼乘人之危的辦法,安穩睡下便是。"
丁瀟瀟的臉紅了又白,她確實沒有擔心睡夢中被輕薄,單純是因爲關心屈雍怎麼安置,見自己被誤會了個徹底,她怒道:"愛睡不睡,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屈雍笑道:"我不敢睡啊,守着你這麼個爲了我癡症能好、性命能豁出去的愛慕者,萬一我睡熟了你跑來投懷送抱,那孤的清譽還要不要了。"
再也不想和他廢話,丁瀟瀟和衣而臥,生氣歸生氣,但是觸碰到溫暖的地面全身爲之一鬆的瞬間,她對屈雍還是感謝的。只是依舊扭過了身,再也不願轉身看他一眼。
許是怕她真的生氣,屈雍又緩緩說道:"我沒留一句話就出了城,已經兩天了,估計臨邑和項大人他們現在一定急瘋了。我是實在睡不着,等夜深了倦了,愜一愜就行。"
即便是聽了解釋,丁瀟瀟還是氣鼓鼓的不願回頭,她將下巴埋進衣領,突然忍不住想起柳曦城,想起薛峰,甚至想起宋和宋安兄妹倆。自己這次突然失蹤,不知道他們幾個會有什麼反應呢。
屈雍看着火堆對面的丁瀟瀟呼吸逐漸均勻,便將目光轉向角落裡仍在打坐的怪人,很是戒備的盯着她。
承陽府中,宋安盯着自己哥哥,心裡有種陌生又恐懼的感覺。她實在是不明白,前幾天還和自己一樣,不,甚至比自己更恨丁瀟瀟那個傻子的親哥哥,怎麼突然之間換了一副心腸。
若不是他們一直在一個屋檐下生活,宋安幾乎要懷疑,是有人易容換了自己哥哥。
"到底,是爲什麼?"宋安終於忍不住問道。
上午她聽聞自己哥哥居然爲了找大郡主,不惜大動干戈,更是單槍匹馬要去闖城主府。她生怕哥哥此舉激怒屈雍,得到消息便套了車趕了出去。
到的時候,正見他面紅耳赤正要與臨邑動手。
那是西歸城主的侍衛長,和他正面衝突無異於叛城,可哥哥居然根本不在乎了,這還是她那個韜光養晦穩如泰山的哥哥嗎?
宋安不敢哭,她臉上的疤不允許她流淚,可是從小到大,她從未想今天這樣委屈,想放聲大哭一場。
"你居然把幾個最精幹的護院都派給丁瀟瀟那個傻子,這也算了,就因爲他們一時不查,你居然將所有人打斷了腿骨?"宋安並非個會心疼下人的主子,只是覺得哥哥爲了丁瀟瀟能如此決絕,自己怕是也要步他們後塵了。
"你明明知道,我那麼討厭她,是她,搶走了屈哥哥,是她,害得我一臉疤痕無法見人!哥!你到底怎麼了?那丫頭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竟讓你着魔一樣?"
任憑妹妹喋喋不休,宋和始終不發一言,薛媽媽看出勢頭不對,上前哄道:"今天都折騰了一整日,少君也累了,小姐不如跟老奴先回芳菲園安置,有什麼明日再說吧。"
宋安滿眼的淚不敢流,她看着自小引以爲傲的哥哥,不敢相信他居然連個眼神都不給自己。
"誰?"
本來扶着宋安已經走出去幾步了,聽見這麼一句,薛媽媽茫然回頭。
"是誰,讓少姬知道,本君在城主府的!?"
話語低沉,冰冷刺骨,薛媽媽頓時膝蓋一軟,當時便跪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