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高大的樹木,聳入雲霄。
唐檸擡頭看了看,那是一棵高聳入雲的參天大樹,樹幹十人環抱都未必能抱的住。
這裡的樹木野草,囂張地佔據了絕大數地盤,被佔據的地方,沒有一絲下腳的空隙。
幽深茂密的叢林,無論什麼時候都充滿了危險。
早晨的露珠正隨着日出而慢慢的揮發,半綠半黃的樹葉上,一滴露珠凝結在葉尖,即將掉落在地,一片圓葉接住了它。
圓葉被一隻髒兮兮的小手托住底部,上面已經有了一點水。
唐檸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把圓葉口對摺,喝下了她收集了一早上的水。
這點水並不足以補充她身體裡的水分,而且這具身體……很難在這種艱難的環境下,生存下來。
她把手裡的圓葉放下,撥拉撥拉亂草的頭髮。
她現在這具身體大致目測只有十二三歲,是一個部落被打敗,差點成爲禁臠的野人。
就在幾天前,唐檸睜開眼的時候,身邊圍着一羣看上去明顯不善的野人,赤着上身,腹肌壁壘分明,溼潤的皮膚猶如塗抹了油脂,肌肉紮結壯碩,看起來可怕油兇殘。手臂上有着繁瑣複雜的紋路亦或者是刺青圖騰,腰間圍着獸皮、稻草。
並沒有多長時間給唐檸多觀察情況,因爲圍着她的幾個野人臉上的表情明顯不對,戾氣很重眼神不善。
“噗”的聲音,額角上一陣溫熱,鐵鏽的味道讓她慢慢轉動眼珠,看向剛剛就發生在他旁邊的情景。
在她身邊一個和她差不多一樣高的男野人,被一把石斧砍成了兩截。
噴涌出的鮮血染紅了草叢也濺到了她的臉上,過於刺激的情景,這具身體本能地抖了一下。
那個男孩的屍體被拖着下去,砍成幾段,肚子的內臟被幾下掏出來丟到草叢中,剩下的都掛在了樹上。
看得唐檸隔夜飯都快要吐出來了,但因爲肚子裡空空如也,所以也沒什麼好塗的。
很明顯委託者所在的整個部落都已經淪陷,到處都是敵襲部落的人,昔日的部落已經被毀了大半,部落的人不是被俘虜就是被殺,是輸是贏不言而喻。
而這就是敵襲部落處理戰俘的方式,殺死所有的雄性,把他們的頭砍下來,肉曬乾作爲戰利品,最後只留下女人和未成年的女孩子。
她本能地覺得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麼輕鬆的任務―–系統,絕對不會好心到讓她可以輕輕鬆鬆完成所有的任務。
但面對這樣的情況還是愣了一下。
一隻巴掌的飛蛾飛到她面前,顏色豔麗而詭異,帶着香甜的氣味。
奇怪的品種,也不知有沒有毒。
這個世界充滿了危險,對她這樣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來說,就更危險了。
昔日的部落狼藉成了一片,外圍的石牆被撞開了幾個缺口,還有數道暗紅的血跡,緊挨在一起的帳篷已經大多毀了,獸皮上星星點點的血污,屍體、頭顱滾了一地。
敵人這樣兇殘。
雌性的抗打擊能力,相比雄性戰士而言顯然差了太多,最終其中的一個實在嚇得不行,奔潰了,開始嗚嗚嗚地哭了起來,這直接引發了大部分俘虜疲乏崩潰的心情,緊接着低聲的哭泣與吵嚷叫罵聲傳來。然後就被毫不留情的甩了一個大耳刮,身體直接甩飛出去。
對待女俘虜,這些野人也溫柔不到哪裡去。
“把這些雌性帶走,剩下的全都殺了。雌性如果不乖的話,也殺了。”領頭人兇狠殘忍的眼神颳了一圈那些半死不活的女人,兇殘地說,“要死的就別浪費糧食了,冬天很快就要來了。”
鐵鏽味飄散的到處都是,濃烈得彷彿浸溼在血缸裡。
看到了敵人的殘暴,被看守起來的女俘虜這時完全不敢再發出哭聲。
唐檸擡起頭,眼睜睜的看着打頭那人打了個口哨,慢悠悠地從這堆女俘虜當中拖拽了出來,“剩下的你們挑,這個,我要了。”
男人的口氣輕佻隨意,好像拖拽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牲畜。
女人是首領的妻,首領死了,她的兒子也死了,她絕望而痛苦,被拖出來來後,掙扎着給了擒住她的人一拳,然而這一拳顯然不疼不癢,沒幾下就被扛麻袋一樣的扛了起來。
唐檸太小了,臉上髒兮兮的,看起來讓人一點食慾都沒有,被剩了下來。
最後一個看起來比較瘦弱的野人,嫌棄地看了她一眼。
那人把唐檸一把扛起之後,擡手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用力揉了好幾下,然後埋怨了一句,“這種乾巴巴的丫頭,能有什麼嚼頭。”
唐檸閉上眼,反覆地給自己做心理疏導,告訴自己必須冷靜。越是處於困境,越是不能失去冷靜和理智。
男野人給她洗了一把臉。
額間微長的碎髮打溼貼在面頰,黑白映襯,尚顯青澀稚嫩的眉眼,有種讓人驚心的風情。
“小東西,你長得可真別緻。”男人將身子俯下了些許,這次他的頭幾乎碰上她的,他呼出的氣息有些燙人,撞上她的臉頰又散開。
他嘰裡呱啦一通,然後像做賊似的,將唐檸扛起來了。
唐檸只感覺到身子瞬間騰空,眼前的視線來了個90度的旋轉,她被野人整個的扛到肩膀上,柔軟的腹部正卡在他的肩頭,頭低身子高,全身的血液都朝頭涌。
男野人扛着她,大手在她腰上試探了一下,隨即急不可耐的緊緊一把扣住大步朝前走。
男野人將唐檸扯到了一個山洞裡。
裡面的骨碗打翻得亂七八糟,看樣子之前已經有人來掃蕩過了,把所有能吃的能喝的能用的能穿的搜刮走了,剩下了一堆破爛。
唐檸攥緊了石頭,這塊石頭除了頭很尖以外,沒別的優點。
正在對她上下其手的男人,看起來不太強壯。
唐檸捏緊了尖石,縝密的思維考慮了幾種可行的攻擊方式,隨即瞅準時機將尖頭對準了男野人的頸動脈。
然後力氣相差懸殊,她被壓倒在了地上,這次直接啃了一嘴的泥,被反擰的手臂發出“咔擦”的聲響,她疼得立馬額頭就冒出了冷汗。
男人的脖子留了很多血,他憤怒地瞪大了眼睛,當下就來了火,舉起了巴掌,“看我怎麼……”他手掌跟蒲扇一樣,這巴掌要是甩到唐檸臉上,怕是她得失去好幾顆牙齒。
劇烈的疼痛讓她本就虛弱的身體幾乎承受不住,頭腦一陣陣的抽痛,眼前直髮黑。
唐檸踢了男人的膝蓋,又用完好的手臂給了他一肘子。
這一下男人摔在了地上,地上凹凸不平還有小石頭,他恰好磕在一塊凸起上,瞬間鼻血狂飆,嘴巴也磕破了,不僅如此,他爬起來後舔了舔嘴,發現嘴裡也是一片血腥。
唐檸一腳就踢在男人褲襠,她多大的力氣?
雖然這具身體看着柔柔弱弱,可這一腳下去,男人基本上是廢了,以後硬都別想硬起來。
唐檸一腳踹在他的臉上,男人臉都給蹬歪了,後腦勺破了,連續幾腳過後他就吐出一嘴碎牙。
接下來唐檸死命朝他的要害處踹,每一腳都相當用力,男人別說還手,招架都難,在地上怎麼躲也躲不過,就覺得五臟六腑都給搗碎了,疼的他直抽抽,眼前甚至出現了幻覺!
誰也瞧得出,這個雌性是個毛還沒長齊的小東西。
這麼一個肉少骨頭輕的小東西,乾脆利落地將他打得毫無招架之力……倒下的野人在那一刻,產生了一種想法——她到底是個什麼品種的怪物?
男人齜牙咧嘴嚎叫了很多下,唐檸怕把人招來,直接把人打了過去。
胳膊很痛,唐檸卻沒容許自己留下來處理傷口,而是憑着堅韌強悍的意志壓下了痛感,拿走男野人的石刀就這樣赤着腳跑掉了。
她往最偏僻的地方跑。她快得不可思議,自己都能感覺到小腿肌肉繃得緊緊的,內臟彷彿都攪在了一起。
那些長滿尖刺的荊棘在她臉上、身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細小的傷口。
被汗一浸,火辣辣地疼,而這疼痛彷彿更清醒了她的腦子。
即使敵人不會往這個方向走,叢林裡依然有各種各樣的危險——而她現在只是個傷還沒好沒有多少戰鬥力的小孩。
一整天,除了水果,她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果子她也不敢亂吃,只敢吃那些被鳥兒啄過的,已經過了果子食用的最佳季節,林子中的果子很多都已經潰爛了,太高的她又摘不到,跑了這麼久,她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她甚至覺得胸口一陣陣的發疼。
她一頭扎進了一個兔子窩裡,姑且先叫它兔子吧,兩隻耳朵長又白,一雙眼睛紅彤彤,三瓣嘴,就是體型大了點,是吃素的沒錯,這對兔子夫妻啃老很久的草,才心滿意足地回到躲在洞裡。
兔子夫妻站起來,衝她嗚嗚直叫,唐檸喉嚨中發出一聲低吼,對着她們露出鋒利的石刀。
兔子久在叢林中討生活,自然之道叢林的法則,它們驚奇地發現這個兩腳獸對它們這身皮肉並不感興趣,它們十分識時務,見了這樣的強者,頓時夾着尾巴跑了,不敢觸其鋒芒。
兔子窩是個天然的洞穴,比起其他洞穴,這個洞穴足夠小,只有一個入口,小心一些,用來藏身再合適不過。
唐檸將肩膀按了回去,她沒有過實操經驗,試了好幾次都不大成功。好不容易纔按了回去。
這她遇到的最難以忍受的時候,唐檸告訴自己不要叫不要發出太大的動靜,引來猛獸,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等着那股鑽心的疼過去。
她簡單地用木板和獸皮,固定了一下。
她雙膝一軟,摔倒在了路上,眼前一片一片地發黑。
她將洞口用石頭堵住了,這樣半夜久不會有野獸鑽進來。
人沒有茂密的毛髮,尖利的牙齒尖利的爪子,靈敏的耳朵,敏銳的眼睛,卻有一樣,是其他動物比不上的,他們的學習能力超強,大腦很發達,能用很多辦法保證種族的繁衍與生存。
唐檸儘量不弄出聲響,幸好她身材不算高大,這個晚上沒有任何一隻野獸發現她的存在。
唐檸疲憊地擡手撐住額頭,飢餓和虛弱在這樣的原始叢林裡無疑是可怕而致命的,但她眼下最怕的卻是……
野獸。
她看過這裡的食肉動物,塊頭很大,動作很迅猛,不是她可以匹敵的。
她一手拄着臨時做的柺杖,用以探路和驅趕毒蟲蛇類。
一邊開始尋找森林的出路。
秋風呼嘯着,似乎在趁着冬季來臨之際,竭盡展現所有的力量,太乾燥了,腳底枯黃的草葉也失去了水潤的生命,乾涸的彷彿即將融入泥土。
唐檸路上吃了幾個有蟲眼的青果,很酸,卻很解渴。她還拿了幾個,渴的時候這些都是好東西。
老天卻好像要專打她這條落水狗一樣,不知何時,周圍變得異常寂靜。她機警地停下腳步。
耳後隱隱有風聲,她向左側一躲,那東西一下撲了個空,又向前竄出了幾步。
唐檸順勢回過頭來。一頭灰不溜秋的狼,張着鋒利的獠牙,目光飢渴地鎖定住她,它比它的同伴先察覺到了她。
然後一羣狼盯上了她,它們沒想到竟然有雌性兩腳獸竟然會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竟然膽大包天到敢一個人深入密林,登時陰險地吐着舌頭,流着哈喇子,綠幽幽的眼睛裡閃着貪婪的光。
要是平時,這些狼雖然可怖,可唐檸也並不會太把這東西放在眼裡,畢竟這些生物除了電視上能看到也就只能在動物園裡能看到。
現在卻是不一樣。
唯一的逃生路線,就是身後的大樹。
唐檸蹭蹭蹭一口氣爬到兩層樓那麼高,但是樹幹粗大且缺少着力點,再往爬不那麼容易了,最終爬到的位置,不是很令人滿意,但卻有很大的樹杈,可以讓她坐着。
狼羣是很有耐心的,它們知道遲早她會堅持不住的。
秋天的夜晚很冷。
包裹在身上的獸皮又硬又薄,還散發着難聞的異味,除了擋擋風外,其實沒有太大的保暖作用。
幸運的是這片地區,大鳥沒辦法飛行,因爲樹枝太密了。
至於想要來撿漏的蟒蛇和老虎,已經進了狼羣的嘴巴。
唐檸感覺到了無望和憤怒。
當她快死的時候,就把自己綁在樹枝上,她死了,屍體臭了也好爛了也好,都不給這羣狼吃。
她不知道自己做出逃跑的決定,對不對,但她從來沒有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