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小產或者生產之後,肯定是會有惡露,不過像小翠這樣多的怕是不常見,陣陣的異味叫人作嘔,想必是清理得不勤快,故意叫唐檸心軟。
畢竟沾染的是鮮活的生命,叫她這個生長在紅旗下,甚至連條魚都沒殺過的人,唐檸心中閃過不忍。
只是想想又覺着自己矯情得要命,既然做出決定,沒有後悔的餘地。
小翠她罪有應得,對敵人善良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不老老實實待着,跑這幹什麼。”一個個的不將她的話放在眼裡,嚴防死守是這樣守的,實在是太沒有規矩,陽奉陰違做的是駕輕就熟。
小翠的眼睛頓時亮起來,“小姐,小翠身上不乾淨,不髒您的眼……待在鬱府,實在是晦氣……”
她只想逃之夭夭,現在的唐檸給她危險至極的感覺,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她現在只想走人,在鬱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你說的我腦袋疼,你想走沒有那麼便宜的事,你的賣身契在鬱家。若是不安分守己,別怪小姐我心狠手辣。皮白肉嫩的,想來在勾欄院會很吃香。”唐檸親暱地點着小翠的額頭,說不出的溫和,叫小翠嚇得瑟瑟發抖,差點縮成團。
本來沒想着現在對付小翠的,不過她上趕着湊,賤兮兮的模樣着實討人厭。
既然方庭不喜原主,打掉原主的娃不手軟,方家乾脆就斷子絕孫,別想着什麼香火傳遞的事情。
現在小翠想溜之大吉,甭想。
她可不想功虧一簣,叫方庭察覺不對勁收拾包袱待遠走高飛,他日捲土重來,頭疼的是唐檸。
事情塵埃落地,小翠就是想賴着不走,她亦不會留她。
小翠悔不當初,鬱府是龍潭虎穴,可笑她闖進來,折騰成這般田地。
小翠不傻,來龍去脈雖說不是一清二楚,可到底是知道今時不同往日方庭怕是會遭殃,她這個丫鬟被料理,小姐怎麼會饒恕罪魁禍首呢!
她原想被攆走的小姐,不過是喪家之犬,一敗塗地的失敗者,不足爲懼,沒想到天真的念頭,卻叫她陰溝裡翻船。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小翠根本沒想到會自食惡果。
小翠顧不得臉面不臉面的,爬起來,想抱着唐檸的腿,唐檸閃身躲開,無他法,小翠只能擡起梨花帶雨的小臉,抽噎道,“小姐,小翠知錯,小翠將來肯定安分守己,小姐你就念在素日的情分上,留小翠一條活路,小翠來世肯定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豈料百試百靈的哭訴,沒有半點效果,唐檸抿緊脣角冷眼見小翠涕泗橫流沒有動容。
設計鬱家家破人亡的時候,她怎麼沒有半點憐憫。
“小姐……小姐……”小翠低低哭泣着,一時間面上血色全無,刷的昏過去,不知是真昏還是假昏。
唐檸見小翠面如死灰,沒有什麼憐憫之心,小翠現在是可憐兮兮的,可這並不能抹煞她作惡時的狠毒無情。
“誰當值,扣除月錢一半以儆效尤。”規矩散漫着實不妥,有一就有二。
看守的人不服,觸及唐檸的視線,頓時萎靡,不敢造次。
“不是小姐我不近人情,只是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念在是初犯,略施小戒。”唐檸臉一沉,吩咐看守將小翠擡回客房,叫大夫去瞧瞧,沒道理叫小翠就這樣簡單地死去。
待小翠被擡走,唐檸頓時嘔出一口,差點栽倒在地,破布般的身體,怕是沒什麼時日,調理什麼的,不過是治標不治本。
“小姐!”小紅見唐檸嘔血,頓時驚叫起來,只知道不停地擦拭鮮血,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沒事,別緊張,只是怒火攻心,別告訴父親母親。”唐檸知道絕對不是怒火攻心,只是冷不丁吐出血,活不長是肯定的。
離方府不久,醒來就嘔血,怕是毛病不小,瞞着鬱父鬱母偷偷找大夫,可不止一個大夫說她身體破敗,只能吊着命,慶幸的是沒有撕心裂肺的疼痛。細細想來原主吐過血,可是在鬱府被屠之後,唐檸只以爲是氣急攻心,沒放在心上。
小紅只有忍淚答應,心頭又給小翠添上一筆。
小翠幽幽醒轉,又是吹風又是掉眼淚的,一番折騰叫她疼得縮成一團,身上着實污穢,若是不清理怕生出毛病,苦的是她。
水是冷冰冰的,看守的被她連累,她是使喚不動的,雖然知道冷水不妥,可現在別無他法,只能將就。
全是見風使舵的主,她風光的時候人人巴結,落魄的時候,人人來踩一腳。
冰冷的水刺痛她的肌膚,迷亂她的眼,實在是悔不當初。悔恨的淚水滑落臉頰,只是悔恨交加又如何,鬱府的牢籠她怕是逃不出去。
過往的歡欣變作鏡花水月,宛若黃粱美夢一場,她知道小姐不會饒恕她的罪孽,換做她是小姐,背主的丫鬟,不論怎麼教訓均不爲過。
提心吊膽的生活難熬,可她依舊捨不得死。
世道亂起來,流民堵在城口,哀哀叫着,鬱家沒有遲疑,到城外施粥,日施千碗,在家的女眷,難免提心吊膽,生怕災民鬧起來不管不顧的,到時候禍及父子倆。
唐檸難掩擔憂,人心是肉長的,佔的是鬱婉的殼,承的是鬱家的情,雖說不是對着她來,可心中依舊熨帖。
好在官兵不是吃閒飯的,雖說疲憊不堪,可精神頭不差。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捐糧兩千石分文不取,龍顏大悅,欽點鬱家爲皇商,天上掉餡餅的事,想來鬱家的昌盛在五十年內是有保障的。
只是沒想到這個時候方庭會登門拜訪,不速之客的造訪,叫鬱母的臉陰沉沉的,說不出的憤怒,怎麼有臉來,真當鬱府是軟柿子不成,他想捏就能捏。
“母親,你別惱,打發他走就是,犯不着爲這種人發火。”唐檸笑吟吟的,扭頭吩咐小紅,“鬱府女眷不方便見外男,別放他進鬱府,這地方不是他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
“若是他敢闖,街道上的衙役不是擺設,乾脆就喊,他個縣令,想來不敢強闖民宅。”唐檸不放心地繼續叮囑,誰人不知鬱父鬱書正在城外施粥,若是真想找人,何必現在登門拜訪,現在來指不定打什麼壞主意。
沒叫方庭進來,方庭就在門口等着,氣定神閒的模樣叫小紅忍不住嘀嘀咕咕起來,辜負小姐,居然有臉來,臉皮的厚度堪比城牆。
想想小姐的身體,恨不能咬塊肉下來,人模狗樣的東西
方庭是個能忍的男人,能忍鬱家的冷落與不屑,能忍尋常人不能忍,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猛獸,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伸出利爪,一招致命不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