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雪兒有着異曲同工般經歷的許青讓,此刻倒是顯得萬分有勁頭。他擡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盤腿隨意得坐在地上,揚聲問道:“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討論下怎麼捉到幕後主使?”
這個話題問的實在及時,使得房間原本窒凝的氣氛瞬間消散了不少。雖然大家都相信少女無辜,可是就鎮民提供的情報來看,事情的突破點顯然還是在雪兒的身上。
幾個男子紛紛離得遠了些,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女孩子來就行了。文素望着房屋那邊圍坐成一圈的少年郎們,男女兩邊分別佔據了屋子的對角位置,顯得涇渭分明。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回過頭來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雪兒身上。
這小姑娘從剛剛說了一句話之後就沒有再吭過聲,任憑曲清染怎麼好聲勸說都全無效果,反倒是曲清悠的聖母屬性很給力,明明都是說的差不多的話,這小丫頭偏偏就是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低的重複道:“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不是我做的?當然知道不是你做的了,關鍵是你知不知道是誰做的?!
文素咬緊了後槽牙努力不讓自己溫和的形象崩塌掉,倒是一旁的曲清染一副快要給她跪下的表情。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們知道不是你做的,可是你不說清楚,我們就不能替你洗清罪名。你是不是在爲誰頂罪?”
這個問題一落下,雪兒更是抱緊了自己的膝蓋,聲音更低了,不過好在文素這些人都是修仙子弟,便是聲音再怎麼輕,想要聽見她說什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於是她們清楚的聽到,雪兒聲音極低極低的嘟囔着:“TA會被他們發現的,會被他們抓住的,不能說,不能說……”
雖然旁的話語是沒說什麼了,可總歸也算有了苗頭。
那麼問題來了,雪兒口中的“TA”,是誰?是男是女?是人還是別的什麼?
再度圍坐成一圈的八人斂眉深思。
文素一直扭頭望着角落裡不肯擡頭的雪兒,老實說,她的思維很少能跳脫出言情的框框和套路來。可是她實在很難想象,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女,身無一物,也沒有至交好友,到底是什麼人能讓她寧可揹着這樣一口要命黑鍋,都差點讓人燒死了也不肯輕易泄露對方的行蹤?
怎麼想都像是爲了情郎之類的。
那句話怎麼說來的?問世間情爲何物……
文素的思緒漸漸飄遠,等她回過神來,就見到寂殊寒似是拔高了分貝,卻又在故作自然鎮定的說道:“還能怎麼辦?搜山啊,左不過是藏在這山林裡了,大不了一把火燒掉算了。”
曲清染冷笑一聲:“呵呵,放火燒山,牢底坐穿,你難道不知道嗎?”
寂殊寒不以爲然的反駁她:“放火燒人,以命抵命,到底哪個更嚴重?”
這兩人一言一語的說着,看似沒有什麼奇怪之處,但是音量都頗高,顯然這話是說給角落裡的雪兒聽的。
文素不禁有些懊惱,剛剛分了神,也不知她們又下了什麼套子等人去鑽呢。
荀翊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只用口型對着她道:到夜裡再說。
夜裡?文素愣了愣,該不會還要大半夜的玩尾隨吧?
望着那白色的單薄身影小心翼翼、左顧右盼的在林間穿梭,文素背靠着一根樹幹,藉着黑暗隱去了身形,她望了望枝葉間的點點月色,隨着衆人的腳步不緊不慢的跟在了雪兒的身後。
八個人跟蹤一個小丫頭,這陣容還真是龐大。
白日裡他們特意說給雪兒聽,爲的就是讓她偷偷去給那人通風報信,也就只有雪兒這樣不諳世事的少女會輕易中招了,否則尋常人哪會真的這麼傻呆呆的?
不懂武功,不懂城府的少女雪兒,一個勁兒的往山上奔走着,她繞過了幾個山澗,終於在一處隱蔽的山洞口停下了腳步。山洞前垂掛着十分厚實的藤條,和整個山壁融爲一體,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那孩子左顧右盼了一會兒後,彎腰掀開藤條鑽了進去,還真的完全看不出來這個位置會有一個山洞呢。
洞裡並非伸手不見五指,反而有一團泠泠熒光在一塊石階上閃爍着,帶着點點的暖意,讓人倍感舒適。雪兒望着那團光,露出了微微的笑顏來,她熟門熟路的走上石階,在一塊潔白如雪的石巖上跪坐了下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來,將一團比白巖還要雪白的毛茸茸物體給抱在了懷裡。
她輕柔的摸了摸那一團絨絨的皮毛,那糰子似的雪白微微顫動了一下,隨之就像舒展開的棉絮般,漸漸伸開了四肢,頭頸,還有好似煙霧般的尾巴,六條絨白的長尾在半空中甩來甩去,隱隱有一道道流光順着尾巴尖尖泄出。
文素幾人早已經悄無聲息的鑽進了洞內,紛紛藉着洞裡的各色岩石遮掩着自己的身形。原本只是想看看雪兒是不是真的和什麼妖物呆在一起,不過就現在看來,她非但沒有和妖族同流合污,而且還是和一個得道散仙頗有交情的樣子。
望着那一條條絨白的尾巴,還有從雪兒的肩頭上露出的那一對時不時抖動的耳朵,文素忍了又忍,牙齒都快咬碎了,才險險遏制住了自己想要撲上去摸一摸的衝動。
不等她們一幫人主動站出去打招呼,雪兒懷裡的那一團已經發出了聲音。
“諸位既然來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聲線清冽,是一名青年男子的沉穩聲音,隱隱帶着靈力的威壓。
文素撇了撇嘴,這話說得,好像她們有多圖謀不軌似的。
雪兒聞言,也瞪大了一雙眼睛,轉過身去正好看見那黑暗的陰影中走出一個又一個人來,就是救了她性命的恩人們,可是……
雪兒的眼神裡充滿了警惕,手中又抱緊了懷裡的綿軟。
當雪兒轉過身之際,文素也終於得見了這位散仙的樣貌,還真是位六尾狐仙。它那雙琉璃似的眼珠定定的看着她們,長長的狐尾上下襬動,緩慢,卻又暗含力量。
卿子燁一步跨前,拱手道:“打擾了仙人清修,望您諒解。”
話落,其他人也紛紛拱手作揖。到底是已經得道的仙獸,那也是有仙籍的,別說作揖了,就是要她們跪下也是使得的。
狐仙被雪兒抱在懷裡,先是轉頭看了看她,而後微微閉了下眼睛,復又說道:“無妨,今日,也多虧了你們才能保住雪兒的性命。否則,吾定然懊悔終生。”
有故事啊!
文素的腦海中閃過一道光去,卻見荀翊幾步走上前,淡淡問道:“仙人可是受了傷?”
受傷?她下意識的又擡眸看了一眼狐仙,方纔雙方都稍有戒備,一時之間還真沒注意到,而今狐仙鬆懈了下來,就能清晰的看出那團團的熒光正是從它身上泄出的靈氣,而當中摻雜着點點仙氣,故而纔會讓人靠近時倍感親近和舒適。
文素很是讚賞的看了眼荀翊,這小子真不愧是醫學上的箇中高手,只看上幾眼就能發覺出端倪了,要知道彼時剛見面那會兒,大家可都沒看出來狐仙有什麼不妥當的,畢竟處於戒備狀態的狐仙,要是一言不合打起來,她們可佔不到什麼便宜。
所以看人第一眼先看他有沒有病?這也算是“職業病”的一種了吧?
狐仙不僅受了傷,還是還是挺嚴重的內傷。秉着救死扶傷的準則,荀翊自然是當仁不讓的給狐仙療起傷來,而像這種仙術造成的內傷,自然也只能用仙療之法去醫治。
狐仙望着那一尾尾的金龍伴隨着碎金的光斑涌入身體,疼痛了好幾日的經脈骨骼總算是得到了緩解,一想到自己遭受到暗算而導致仙根受損,就連渾身的骨頭都碎了不少,它就有些恨得牙癢癢,如果光靠自己身體的自我修復,還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的時光。如今遇上這麼一羣仙門子弟,想來也是它命不該絕才是!
“九龍化傷術?你們是崑崙八派的弟子?”
到底也是活了上千年的仙獸,不可能半點見識也沒有。見荀翊還在認真的施法中,沒有回話的打算,一旁的柏未央便點頭回道:“是,我等奉師門之命,來此完成密令任務,卻遇上了雪兒姑娘的事情。”
原本他們就是爲了解開雪兒身上的謎團纔跟蹤至此,想來也和這位六尾狐仙脫不開干係。於是衆人的目光齊齊聚焦在了坐在角落裡的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