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垂暮,金紅色的光芒灑落一地,透過那方方正正的小格子窗看過去,正好可以看見大半的城區裡,房屋星羅棋佈的點綴其間。遠遠望去,沙漠就像層巒疊嶂的山峰,深深淺淺的紅色夕陽和黑色陰影交輝相應,十分迷人。
如果樓蘭不是廢墟,如果她們沒有任務在身,這兒也是一處極好的旅遊之地。
文素靠在窗臺前享受着難得的靜謐,目光不由自主得落在了下方的街道上,荒涼的古城裡,除了殘破的布幡被風颳出簌簌作響的聲音外,空曠的城市顯得更加孤寂。
原本還沒有人影的大街上終於出現了幾個佝僂的身影,他們披着黑色或者灰色的斗篷,看起來就像邪惡的黑巫師。其中有幾人拖着蹣跚的腳步走向了客棧的馬廄處,文素知道,她們的駱駝,果然還是被盯上了。
可是真的有這麼容易被偷麼?那簡直是在侮辱她!
即便因爲兌澤陣眼的關係,她們的靈力被壓制的很厲害,可是基礎的仙術還是可以用用的,那麼催動一些基本的防禦符就不在話下了。文素可不打算事後徒步離開這個城市,那麼護住那一羣駱駝就顯得十分至關重要了。
低頭看向那幾個被防禦符隔在馬廄外的人,他們先是感受到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給擋住了,伸手摸了摸,緊跟着就開始揮拳頭砸,看得樓上的文素一陣心驚肉跳。
幸虧荀翊事先提醒她不要用那種帶反彈的防禦符,不然這會兒這羣人非得被自己給作死不可。
讓文素沒有想到的是,這羣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在所有人都發現打不開那層屏障後,他們便陸陸續續的悻悻離開,沒有憤怒,沒有咆哮,只是面面相覷了一番,便轉身就走了。
大約是沒有想到自己會踢到了一塊鐵板吧,一行人就如同來的時候一樣,鬼鬼祟祟得從角落裡出現,又鬼鬼祟祟得從角落裡離開。
在離開之際,他們之中落在最後的那個人似乎是感受到了文素的目光一般,他停了停腳步,轉過了身子,四處張望了一番後,緩緩地擡起了頭,正好對上了文素打量的目光。
那是一雙沒有焦距的瞳孔,生動地刻畫了什麼叫做生無可戀,裡面似乎只剩下了一片虛無。平凡的臉上,無盡的冷漠和無情就像印記一般深深刻在了那人的臉上,好像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能帶動他的情緒,包括他的死亡。
那個人擡頭看了文素一眼,又低下頭離開了,黑色斗篷的一角迅速消失在轉口處。
文素望着那羣人消失的街口,久久沒有回過神來。街道還是那條街道,安靜的沒有其他聲音,偶爾走過的幾個行人,他們的臉上無一不是和那個男人一樣的神情,冷漠、荒涼、一片虛無。
“咚咚咚”三聲規律的輕響,喚回了文素的神智,她轉頭看去,荀翊正站在門口,白皙的手屈指輕敲着房門,那芝蘭玉樹般的身影,似乎不論在何時何地,都看起來輕盈飄逸,不可褻瀆。
“你還好麼?出什麼事了?”
在看到文素回過頭的那一瞬間,她臉上的蒼白叫荀翊的心臟止不住的收緊。
她到底怎麼了?是什麼事情讓她露出了這樣的表情?
內心中冒出了無數的問題想要問問她,可是一對上她那茫然無措的眼神,他又心疼了。
文素在看到荀翊的一瞬間,原本慌亂不安的心跳立刻就稍稍緩解了一些,她對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然後在他走近後指了指窗外向下,說道:“你來看看,你看到了什麼?”
荀翊依言垂眸望去,隨着夕陽沉落,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漸漸多了一點,但真的只是一點點罷了,這兒的居民似乎都作息顛倒,晝伏夜出,偶爾出現的人,要麼毫無目的似的像個幽魂四處亂逛,要麼就蹲坐在陰暗的角落裡,時不時擡頭看向逐漸沉寂的夜空。
但不論是哪一種人,他們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死寂,似乎除了還能喘氣兒之外,把他們直接擺進棺材裡都不會有任何違和感。
“等死的人,總是視若無物的。”
荀翊收回自己的目光,又定定的看向身旁的嬌顏,看她一副目不轉睛的望着樓下來來往往的景色,他有些吃味兒的伸出手,摸向她的另一側小臉,微微用力,將她的視線掰正過來。
看他們做甚?他一個貌美如花的美少年難道還不比那些木偶似的臉孔好看麼?
靈獸囊裡的圓圓表示:自從他家主人踏上漫漫追妻路,整個人的畫風就越來越清奇了啊!摔!
被掰過視線的文素倒是沒想太多,順着荀翊的手就轉過了臉,一邊揉了揉眉心,一邊往屋子門口走去。自打她來了大漠,整個人精神狀態就一直不太好,看什麼都覺得心慌意亂,比如那滿城居民臉上那如出一轍的絕望,就像病毒似的也干擾到了她,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走吧,是不是小染託你來叫我的?”
文素把門打開後纔想到這個問題,基本每到一個任務地點,她們都會開一次集體會議,久而久之,這就成了習慣和例行公事。
文素說完後,沒有聽到迴應,一回頭卻發現來叫她的人根本沒有跟上她的步子,少年站在窗前,正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的模樣彷彿上面鍍了層金子似的。
“荀翊?”
她又喊了一聲才把對面的人給叫過魂來,他有些慌亂的擡頭看她,臉上似乎有着可疑的暈紅。
那含羞帶澀的模樣叫文素的心都漏跳了一拍,餘光瞄到窗外還沒有完全消失的夕陽餘暉,她有些恍然大悟的暗自點頭。
果真是“美人夕照相映紅,我欲攬懷晚霞飛”啊……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過圍廊下到了一樓大堂處,其他人都已經先到了,畢竟她們人數衆多,八個人往那兒一圍,就跟開了桌宴會似的,好在整座客棧裡也沒有其他人了,就算是躺在那兒都沒人跟她們爭位置,馬彥那些人則都佔據在另一邊的角落裡,似乎也在交談着什麼。
夕陽的餘熱散盡後,大漠的夜晚也很快就降臨了,文素撐着下巴,看似嚴肅,實則漫不經心得聽着對面的幾人侃侃而談,分析的十分有理有據。說白了其實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不過是曲清悠帶着她的男主男配又去城門口查看了下結界的情況,在碰壁之後去調查了一下城裡的水道流向,可惜源頭全隱藏在樓蘭皇室的內部,他們也查看不了。
結合了之前發現的在結界上感受到的陣眼力量,他們一致的認爲樓蘭水脈的乾涸和這個強大霸道的結界有關。想要拯救樓蘭的百姓,這個結界非破不可,只要水源恢復,不光是樓蘭可以得救,就連外面沿途的綠洲小鎮也可以再度恢復生機。
望着曲清悠義正言辭、當仁不讓的正義表情,文素忍不住撇了撇嘴,全特麼都是套路!
偏偏她還必須按着套路去走!
怪不得人說學好是一輩子的事,學壞只是一個念頭的事,有的時候文素真的很想撒手不管,但她覺得一旦她有這樣的苗頭,已經和她翻臉的原女主一定會逮住機會分分鐘把她給人道毀滅了。
“我們現在連大門朝南朝北開都不知道,還是不要貿然行事的好。”
曲清染適時的插話,雖然她知道曲清悠的心是好的,但現在她們對這個古城一無所知,就算要幫忙,那也得找準點才行。
柏未央贊同的點了點頭,可是他馬上皺眉補充道:“話是沒錯,可我在街上無論和誰說話,對方都是完全不理會的態度,根本無法打聽到什麼有用的東西,至於願意跟你說話的,都是些心懷不軌的人,我又不好暴露太多,所以什麼都問不出來。”
柏未央甚少出現這樣四處碰壁的情況,神色間有些懊惱。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要是你能打聽得到,我反而還要懷疑這消息的真假了。”
文素敲了敲面前的小木桌。道:“要我說呢,找人問話就該找身邊的人,比如……客棧老闆娘。”
外面那些連名字都沒有的NPC算個毛線,要問就問那些特徵明顯的,比如一進門就用看智障的目光看她們的老闆娘。
至於爲什麼?
她玩了十多年國產RPG可不是說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