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中心,如瓔正看着一座圓形的水臺出神,湊近看去,原來那水潭裡的水是一面可映照萬物的溯夢水鏡,而水鏡中最後的畫面正是寂殊寒抱着曲清染姍姍離去的背影。
小小的水蜃靈在水臺邊蹦噠着,它看了看水裡的畫面,又看了看一臉凝重的如瓔,黑珍珠似的眸子眨巴眨巴的,完全是一副不諳世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白樣兒。
如瓔輕輕揮了下手,水鏡中的畫面便消失了,她走近窗邊,仰頭望向那玉盤般的明月,喃喃自語似的說道:“那個叫寂殊寒的孩子……果然,還是在最後提醒她們一下吧。”
在九華聖境裡的安寧時光很快匆匆流逝,強大的伏羲結界隔絕了外面所有的不安因素,儘管這裡的一切都如同世外桃源,讓人不捨,可她們總不能在這裡躲上一輩子。
文素坐在長廊下,仰頭望着那枝斜長出來的櫻花樹發呆,她是坎水,這裡的一切都因她而生,大概也是因爲這個原因,現在她哪怕只是看着一塊石頭都覺得格外的親近。
“素素!”
遠遠傳來曲清染的呼喚聲,文素扭頭看去,正瞧見她眉眼含笑的向自己走來,她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目前還身負着勾結妖界的嫌疑呢。
比起曲清染這個當事人,反而是她在這兒瞎操心了。
文素淺笑着看向她,無論如何,她都必須幫着曲清染解除這個危機,若是不能洗清掉她身上的疑點,那她這輩子也就只能躲在九華聖境這方寸之地了。
曲清染走到文素身邊,沒有像往常那樣跟只無尾熊似的見面就往人身上掛,而是牽起她的手便拉着她往外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道:“素素,殊寒說有事要和你談談,讓我來找你。”
“有事?和我談?”
文素一度以爲自己聽岔了,挑眉看向曲清染,對面的少女只是聳聳肩,表示她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
這可就稀奇了。
她心想着,雖然她也算和男主有了過命的交情了,但她還從未和寂殊寒有什麼當面要談的要緊事兒。
“他就沒跟你透露些什麼?”
對方突然提出要深談,還叫曲清染來喊她。文素莫名的感到有些不安,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被主角們惦記上鮮有好事,她預感這次的會面恐怕不會是什麼令人愉快的結局。
曲清染聞言搖搖頭,事實上她也莫名其妙的很,但是寂殊寒難得這樣鄭重的拜託她,反而叫她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來了。本以爲找到文素就會知道是什麼事情,但是顯然文素比她還要懵逼呢。
“沒有,不過我看他神色凝重,恐怕不是什麼小事,他拖我來尋你,自己則跑去找荀師弟了,突然把大家都喊到場,應該是真有什麼想要和你說吧。”
看來還真的只有匯合後才能知道寂殊寒的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了。
“那走吧。”
文素點點頭,加快了腳步。
等到兩個姑娘來到庭院中,看到的卻是寂殊寒和荀翊兩個人一站一座的在那兒相顧無言,背靠着櫻花樹的寂殊寒面無表情地捧着一隻茶盞正在颳着茶葉沫,反觀荀翊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兩人之間的氣氛沉默的有些詭異。
兄弟兩這是吵架了?
文素默默的腹誹着,跟着曲清染一路走到兩人的身邊,她習慣性的靠近荀翊的身旁,直接挑了一張靠着他的石椅坐了下來。只是她剛一落座,旁邊的荀翊便在桌下猛地伸手過來抓住了她的手,和往常那種親密的愛撫不同,他的力道緊緊的,像是怕她會消失一般。
還沒鬧明白荀翊的異常反應,那頭的曲清染已經看着寂殊寒攤攤手道:“我帶素素來了,現在可以說了吧?到底是什麼事情,值得你這般上綱上線的。”
寂殊寒輕抿了一口潤潤喉,放下手裡的茶盞道:“叫你們大夥來,自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擡眼環顧衆人,看着曲清染道:“這幾日躲避風聲之餘,我把之前大家遇到的那些事情全部回憶梳理了一遍,雖然接下來我要說的一切都還只是我的推測,但是我直覺,敵人真正的目的,不是你姐姐,也不是你。”
頓了頓,寂殊寒把目光落在了文素的身上。
“而是文素。”
話音落下,全場一片死一般的安靜。
被點到名的文素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她一臉“你在逗我”的表情,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反問道:“我?”
怎麼就跟她有關係了?!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現過斷片,這一路上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除了桑海城扶蘇是和她直接有關的,其他時候她也不過就是個打醬油的吧?
不光文素一臉懵逼,曲清染更是一副在聽天書的表情,只有荀翊在聽了寂殊寒的話後,臉色越發的沉重起來,那隻握着文素的手,也漸漸的開始用力。
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的寂殊寒不疾不徐的繼續解釋:“是,原本我一直都沒搞明白,爲什麼妖族的人會對染染緊追不捨,明明她的身上並沒有絲毫可以讓人覬覦的東西,除了那可笑的‘一見鍾情’外,似乎再沒有其他的解釋。”
“但是自從知道你就是坎水精魂之後,我忽然有一個想法,會不會他們從頭到尾的目的,根本就是你?”
隨着寂殊寒的說明,在場的三人也都不是傻的,一旦把新的可能代入到整個事件中去,以前怎麼也想不通透的事情似乎又有了新的解釋。就像是走到了死衚衕裡後,又重新找到了一個新的出口,她們順着這個思路往下延伸,結果越細想,越感到觸目驚心。
“妖族暗中污染八脈陣眼,試圖摧毀整個神州結界大舉入侵人界,除了放置在地府的震雷還有消失已久的坎水,其餘的陣眼幾乎無一倖免。正巧又趕上你們去查看陣眼的情況,或許期間什麼時候無意中暴露了你身上的這個紋路圖,想必妖族之人也認得那是什麼,所以爲了捕獲你,他們這才如此大費周章。”
比起另外三人,寂殊寒對這個猜測幾乎有九成的把握。
原本其實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殷祁的最終目的是什麼,畢竟妖王雖然對他下了命令,可是具體原因是什麼,對方卻從未透露過給他知曉。比另外三人多瞭解過幾分內情的他翻來覆去的思考,總覺得這其中有很多違和的地方,直到如瓔揭開了文素是坎水的真相後,他便忽然間有種醍醐灌頂了的感覺。
做爲妖王曾經的心腹下屬,他還是挺懂殷祁的幾分心思的,那人做起事來變幻莫測,詭異多端,能簡單粗暴的時候就絕不拖泥帶水,若是不得已非要小題大做,他也不吝於多花上幾分心思,簡單的說,他就是一個追求完美結果的人,過程如何並不重要。
而文素,就是殷祁寧可百般算計也要得到一個完美結果的人。
“這不太對吧?要照你這麼說,當初那個斗篷人直接抓我不就行了?爲什麼還要抓小染?”
文素疑惑的開口提問,和了解內情的寂殊寒不同,她只覺得敵人這一招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如果說斗篷男和她們的實力差距很大,打不過她們,所以他決定智取而不是硬拼,那麼她覺得還能理解對方几分。但是很明顯,斗篷男的實力是完全足夠碾壓她們的,既然如此,他幹嘛不直搗黃龍,非要畫蛇添足的把小染給抓了?他就不怕節外生枝嗎?
文素的疑問同樣也是寂殊寒目前還沒有參透的重點,雖然他還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可是憑藉他多年爲殷祁效力的經驗和他的人生閱歷,他就是覺得殷祁的最終目的是爲了文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