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竇懷啓牽掛的姜裳正騎着快馬從汴丘往涼國趕去, 身後緊跟着同樣騎着快馬的護衛三人。
沙土在她臉上張狂,硌得她的臉頰有些發疼。
坐下的快馬正竭盡全力的奔跑着,她此番特地前往汴丘自然是有要事要做。
前些日子聽了巖三的話, 提起毒.藥, 她第一個想到的便是, 張溪敏說的那個會讓人出現幻覺的奇香, 又憶起那段日子裡狄李曾說有黃衣女子, 以錢財萬兩買奇香一節。
猶記得此香使人夜間多夢,以至於到了後面,還會出現幻覺, 似乎用在何疾宏的身上,正是好的。
此次來汴丘尋狄李等人, 倒是方便, 畢竟自己離去時曾爲他們置了一個店面。
“公子。這馬估計又不行了。”
右側有護衛突然說道。
姜裳低頭看了眼, 這快馬果然氣喘得不行,她正穿着男裝, 束着發冠,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
“下一座城鎮馬上就要到了,換馬接着前行。”
“公子,我們此番不是前往涼國散心嗎?何苦……這般着急。”護衛中有人小聲問道。
散心……呵,是保命。
但姜裳沒有多說, 只是隨意說道。“早去早回, 免得孃親擔心。”
一時間也沒人再敢搭話。
此時正是太陽最熱的時候, 快馬跑動起來, 帶了些熱風, 不見涼意,反而更讓人焦灼。
姜裳知道此去涼國路途極遠, 若是耽擱,恐得到下個月了。
只得快馬加鞭,也幸虧她用萬金請了殺手護住竇懷啓,此刻纔沒能自亂陣腳。
萬兩黃金雖是虛指,但請那麼多人護竇懷啓一人,這上萬兩雪花銀是得花的。她哪裡拿得出來那麼多錢,縱然是將所有的首飾當了,合上前幾年所賺的錢財,也遠遠不夠。
可她一深閨女子拿不出,但那個富賈之子卻是拿得出的,穆珂在生意上是一點也不含糊,聽說她要與自己做買賣,立刻臉上堆笑的將人引進了店裡。
起初穆珂見她穿着打扮皆爲男子,可面容又分明是姜家大小姐,他是個人精,自然知道她是有事要做,也不戳破,將人引到桌子旁,倒了杯清茶。
“不知公子要做什麼買賣?”
“我想找你借一萬兩銀子。”
姜裳直接了當的將自己這次前來,所爲何事說了出來。
穆珂提壺的右手驀地一頓。
“公子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的貴,這一萬兩銀子可是一大筆錢。”
姜裳眼睛微眯,“你可知我是何人?”
“在下自然認識公子,不然豈會將公子迎進來?”穆珂神色不變,臉上帶笑,心裡卻在打鼓,難道這姜家的大小姐想要憑藉自己爹爹的名聲來強要?
雖說姜公在朝廷上仍有門生,但一萬兩銀子不是小錢,他可捨不得。
“既然你知道我是何人,自然知道姜家小姐人窮,但姜府卻不窮,今日借你錢財,他日必以利奉還。”
穆珂將茶壺放到桌面上,右手順勢搭在了身旁的茶杯處,將杯子順時針轉了幾圈。
“公子的話有道理,既然如此那也不是不成的,你也知我穆珂是生意人,從不做虧本的事。此次這錢可以借給你,若是你能在半年內奉還,利息我也不要了,我只有一事相求,那就是到時候請姜老做在下弟弟的老師。”
姜裳也是沒想到他會有這個建議,突然愣住。“我爹?爲何?你家財萬貫,請個好的教書先生,更是簡單……爲何……”
“哈哈。”穆珂輕笑幾聲後,在這店裡轉了兩圈。“我穆家從商多年,每年所交賦稅已是黔州的大頭,可我們商人的地位,呵呵,不提也罷。若是吾弟能有姜老這樣的老師,至少比我的機遇更多。”
“那若是到時候沒錢呢?”
穆珂轉頭看了姜裳一眼,臉上笑意更甚。
“這樣就更好了,若是你沒有錢還我,就嫁給我,和你這樣身份的女子成親,於我穆家是大好的事。”
姜裳直直的看着他,也跟着笑了。“果然會做生意,成交。”
她舉起茶杯,猶如在敬酒,一口飲盡,而後“咚”的一聲放在了桌面上。
思緒如紛飛的蝴蝶,一股腦的朝着姜裳飛來。
她定了定神,才發現已快到城下,連着驕陽也帶了股涼意。
“準備換馬。”
“諾。”
十日後,運靈城,已入夜。
打更的更夫拿着銅鑼在長街上胡亂的走着,寂靜的城內聽不見他人的聲音。
他有些無聊,索性找了個地方坐下。
這剛坐好,就聽見身旁的小巷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在深夜裡特別清晰。
“喂,你說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兄弟們都死了多少了!”有人小聲問道。
“嘿,這誰知道,我就說這買賣不好做,價值萬兩黃金的事,豈是常人幹得下來的?”另一個人罵罵咧咧的說道。
這更夫身體一哆嗦,尤其是在聽見死這個字時,心裡不住唸叨。“不是我說的,莫怪莫怪。”生怕被路過的哪個神仙聽見了,以爲是自己說的,連忙在心裡反駁道。
“行了,這幾日也算是消停了,不然哥倆怎麼可能有時間出來放鬆。”
這更夫一聽,心裡定了定,知道這是凡人,不是什麼鬼怪,他躲在巷子旁邊喘了喘氣,又想起這二人對話時提到了萬兩黃金,一時間好奇心起,想要探頭看看是何方神聖,可又怕被發現。
就這麼猶豫的一瞬間,巷子裡便沒了什麼聲響。
更夫心想,說話的兩個人肯定已經離開了。看看背影也好。
他又呼了呼氣,伸手在胸口處拍了拍,小心翼翼的朝着巷子裡探出了頭。
他剛探出了頭,就見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張戴着紅色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的臉。
近在咫尺,他似乎都感受到了這人的呼吸聲。
他心跳一停,就聽這人陰森森的開口道。
“黑白無常索命了。”
“啊!!”更夫一陣大喊,嚇暈過去,頭砸到銅鑼上,發出一聲巨響。
“呦,三更了。”
那人打了個哈欠站起身來。
“席好,你嚇他做什麼?”巷子裡還有一人問道。
“這幾天光蹲在那個府裡,可無聊死我了。對了,聽說那人收到請柬了?難怪這幾日死士沒有再來。估計是鴻門宴了。”
“哪裡都有你的事,長舌婦也沒你這麼閒。走吧,一會門主得找人了。”
“是是是。這就走。”
二人漸行漸遠,往竇懷啓的府邸走去。
何府,滿府漆黑,唯大門前那兩盞燈籠仍舊一片光亮。
這二人打着趣往何府走去,剛走近,就見門前站着四人,三人身材粗壯,一人身材瘦削。
他二人相互對視一眼,看來又有死士來了。
何府,便是竇懷啓現在所住之地。
而在府邸門前徘徊,不知該不該敲門的人,正是一路風雨兼程的姜裳。
她在門前踱步,卻聽見身後有走路的聲音朝她逼近。
她眉頭一鎖,而後利索轉身。正好撞見那二人手拿匕首,正準備對她發動偷襲。
護衛三人連忙走到姜裳身前,將自家小姐給護在身後。
姜裳的視線在二人臉上的紅色面罩上一停。
“你二人是殺手?來護他的?”
“你怎麼知道!”
“看來的確是這裡了。”姜裳點了點頭,隨後自我介紹道。“我姓姜,是僱你們的人。”
二人面面相覷,他們哪裡知道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居然就是僱主,這麼小就能一擲千金,也不知從何處而來。
“既然這樣,你等人隨我們往偏門而進,這大門後面全是人,你若進去,恐會誤傷。”
“好。”
姜裳跟着二人往偏門走去,護衛三人則伴在她左右,四處張望。
“前些日子這府邸的主子還問起過你,既然你來了,那我就去告訴這裡的奴僕,讓她們稟告他,他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
說話的人自然是嘴貧的席好。
“不,不要驚動他們府上的人。”
“爲何?”席好不解。
姜裳擡頭看了看天,“夏天總是這樣,天亮得早,不過還剩幾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到時再見也是一樣的。何苦擾了他的清夢,這些日子想來他睡得不穩。”
席好撓了撓頭,也擡頭看了看天,覺得她說得也有些道理,也就不再強求。
姜裳此時的心情異常平靜,她從偏門而進,見何府裡樹上,角落裡都守着人,而遠遠的院子里門窗緊閉,更是放寬了心。
夏天來了就好,不然總擔心你會生病。
我來了也好,至少明天天亮之後,就能站在你的身邊,瞧一瞧明明內心溫暖,臉上卻又總是板着張臉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