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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都走後,何姨娘便站了起來,把屋裡侍候的宮人都攆了出去闔上門,去掀那薄綢。

一掀開,頓時把她樂眯了眼。

“這景王殿下雖說人是寡淡了些,但出手可不小氣。先說好了,我當初當出去的那些首飾要先拿出來。”

口裡這樣說着,何姨娘便手腳很快的抓了幾樣。此時李鴻昌兩口子和李鴻騫兩口子都過來了,一見何姨娘如此動作,頓時嚷道:“成何體統,爹你也不管管!”

“何姨娘,你幹什麼呢!”齊氏喝道。

何姨娘也懂得見好就收,不宜惹起衆怒的道理,她攤開手道:“當初當了我五樣首飾,但殿下送來的比那好,妾就拿了四樣。老爺你當初可是說好了,到了地方加倍補償妾的,妾可沒過格兒。”

李學炳當初是說過這樣的話,但那話大多是敷衍,肚子都快顧不住了,自是怎麼好聽怎麼說。此時看了看何姨娘手裡的幾樣女人家的首飾,金光閃閃的也是頗爲心疼,可想着外甥第一次就如此大方,以後自然少不了更好的,便故作大方的點點頭。

這些東西都是有定數的,男人是些玉佩扳指什麼的,女人則是一些金銀首飾玉鐲子之類的。景王出手又怎麼可能會小氣呢,那自然樣樣都是精品。

此時也不見李家人說什麼景王不拿自己當親戚的話了,這麼大方的外甥(表弟)那自是最親的親戚了。

唯獨不美的就是何姨娘拿了四樣,就必然會有人沒有,而且何姨娘也頗爲厚得下臉皮,揣了四樣不算,又過去給自己給三小姐一人挑了一件。、

這下鬧大發了,齊氏的臉色和李妙憐的瞪視自是不說,連大房的幾個女眷並二房的女眷都忍不住了,哭的哭,鬧的鬧,頓時屋裡就亂了起來。

畢竟是女人家的事,李學炳也不愛管,更不用提李鴻昌和李鴻騫兩人,三個男人各自回房,留下齊氏收拾亂攤子。

各種跳囂唾罵自是不必說,反正何姨娘是抱着老爺發話了,性子軟綿的三小姐在後面偷偷拽了她幾下,她都沒理會。

何姨娘不管怎麼說也是公爹的妾室,大房二房那邊自是不好分辨,只能酸言酸語幾句,齊氏是個嘴笨的,也就李妙憐對她衝了幾句。

可最後結果還是何姨娘目的達成,至於少的那點,當然是大房二房那幾個姨娘庶女什麼的沒有了。

***

景王吩咐下去把見面禮送了,就去西院了。

他長這麼大都沒有什麼親戚,突然來了一羣心裡也是挺亂的。

景王是主子只用下令,剩下的事就是福順辦了。

福順按着該有的禮數讓人把東西送了過去,不一會兒李家人鬧得這出就進了他耳朵裡。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福順可是看出剛纔那羣人戲做得有多假,而且當初敬嬪還在那會兒,可是當着他和齊姑姑說了不少家裡的事,包括她是如何被退了親送進宮的。

福順對這羣所謂的舅老爺家第一觀感就不好,再加上這出印象就更差了。不過畢竟是殿下的正經親戚,福順也吩咐下去好好侍候,當然多盯着些的話自是也有說,扭過頭他便去找常順,讓他查查南方那邊李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舅老爺說的含糊,他福順可不是個含糊的人。

要不怎麼說福順是景王肚子裡的蛔蟲呢,沒一會兒西院那邊景王也交代下來查查南方那邊的事。剛好兩廂一湊,福順也不算是越過了主子。

景王的異樣,小花自然看出來了。

具體情況怎麼樣,她也不清楚,見景王回來後還有點坐立難安,她便把女兒塞進他的懷裡。依依一搗蛋,景王立馬把注意力轉移到女兒身上了。

依依嘴裡啊啊啊和父王說着話,景王聽不懂,卻是很認真的看着女兒,兩人這樣倒也和樂。小花則是把兒子抱了過來,不讓晫兒眼巴巴看着。

過了一會兒,景王突然吩咐下去查查南邊李家的事,小花這纔開口問道:“殿下,是舅老爺家有什麼事情嗎?”

景王這才緩緩把一些事情說了,小花由此才知道原來這親戚關係竟然是這樣的。

一個幾十年沒聯繫突然跑過來投奔的舅老爺家……

所以殿下的異常,應該是不知道怎麼和親戚相處吧。景王看重親情,從他平日裡與兩個孩子相處就能看出,小花只希望那個舅老爺家不要讓殿下失望,只是結合她所知道的猜想,怎麼都覺得很怪異。

一個正兒八經的親戚會幾十年都不聯繫,包括景王都沒見過這個舅父?

不知怎麼小花竟然心生憂慮……

***

小花的擔憂並不是沒有道理,景王那邊與李家如何她不清楚,但她知道因爲李家原因,景王妃要解禁了。

原因無他,據說是李家舅夫人說,她還沒見過外甥媳婦兒呢。

齊氏提的要求並不苛刻,甚至很正常,一般親戚家女眷互相走動都是極爲正常的事情,沒女眷接待纔不正常。

小花的尷尬一直存在。

看表面,景王與她日日同眠,兩人還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景王府庶長子庶長女都是出自她的肚子,可再往深處看,她的境地就有些尷尬了,她畢竟不是景王妃,說破了就是個妾室。只是大家表現出來的,或者西院裡的環境讓她似乎並沒有這種尷尬。

可一時體現不出來,不代表一世體現不出來。像此時,李家舅母提出來要見外甥媳婦兒,那說的絕對不會是她。

消息遞上來後,丁香幾人都是特別緊張的看着小花。

小花卻是笑了笑,仿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轉頭又去逗孩子去了。

其實很多東西不是你去不想就不存在的,也不是你去想了就能改變什麼,在什麼都改變不了的時候,小花只能儘量讓自己什麼也不想,那樣心裡才能舒服些。

因爲深想下去,她的心會忍不住顫抖,那種她從來不是名正言順的念頭會把她摧殘至瘋。她不想變得面目可憎,她覺得此時的自己挺好的。

小花從來不會因爲自己是妾引以爲恥,因爲她明白人的出身選擇不了,境遇也選擇不了。如果景王沒有給她這麼多特殊的東西,她並不會有這種尷尬。關鍵他給了,給得還很多,甚至每每都會讓她忘了其實是一個妾。

有時,人有一些負面的想法並不爲過,但如果你要付出行動那麼就要掂一下自己的分量。

在大熙朝,從來沒有妾室扶正一說,她的出身,那個人的存在,從來都是她一道永遠也越不過去的溝渠。

所以只能不想,什麼也不想,這樣就挺好的。

景王很晚纔回來,晚得異常,回來後也沒去看兩個孩子,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偶爾看小花兩眼。

歇下後,景王慣常的壓了上來,小花也很快的便迎了上去。

一切都和以往並沒有什麼不同,可有沒有不同,兩人心裡都清楚。

小花和景王之間從來不會去提景王妃,景王不會提,小花也不會提,彷彿有一種默契存在,也是一種心知肚明。就好比今日,小花從來不會利用自己得寵在府裡打探什麼,或者做些不合乎自己身份的事,可這消息卻是通過丁香她們遞了上來。

到底爲何會如此,結果不言而喻。

說心裡會舒服那是假話,她終究還是明白那人是她永遠也越不過去的一座高山,甭管她禁足不禁足,出現不出現,永遠都是!

夜已經很深了,兩人折騰完後去沐浴,又回來在牀上躺着。

兩人都沒睡着,彼此太過熟悉,也是清楚的。

“你信孤王否?”

小花大腦一片空白,突然聽到這話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她還是反射性答道:“自是信的。”

這是實話。

這個世上,能讓小花完全相信的人屈指可數,景王算是最爲信任的一個。雖然他不善言辭,做的很多事都讓人疑竇衆生,但她還是相信他肯定是有他的理由。

對於景王妃要解禁,小花並不害怕,她知道他肯定是會護着自己,還有兩個孩子。而且小花也明白,景王妃不可能被禁足一輩子,總有要出來的一天,舅夫人所說的話只是個引子,景王也是順勢而爲。

是否,他也曾在心裡衡量了許多次,但一直礙於她的心情纔沒有提出?小花突然有了這樣一種明悟。

小小的一方空間,靜謐無聲。

景王突然說道:“孤王對不住你,還有兩個孩子。”

這話有些太突兀,讓小花接受無能。

那邊,景王還在繼續說道:“吾皇族有子嗣誕生,出生即會編入玉牒,進行冊封,孤王至今未把晫兒和依依,報入宗人府。還有你,誕下皇孫,本是可以請封的,孤王卻沒做。”

景王的語速一向很慢,尤其是說一長段話的時候,更是一字一句,與他一直的習性有關。

呃……

今日的驚喜實在太多了,小花眨眨眼,一時有些茫然。

“你信我否?”

這次景王沒有用孤王二字,而是用的我。

小花茫然的點點頭。

景王似乎有些激動,側過身來用力的抱住她。

“我不是不願,而是暫時不能。”

“嗯。”

“我不想讓外人知道,兩個孩子的存在。”

這句話讓小花心一驚,她擡頭直直望入景王眼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點點頭,“好。”

景王一向遲鈍,但也明白這話不說清會不好了,他絞盡腦汁才說出了一句話,“不是因爲府裡的原因,是外面的。”

小花沒有說話。

“不是其他的,與京城那邊有關。”

景王雖仍是說的不清不楚,小花的心卻是放了下來。

那一瞬間,她真以爲他是覺得她身份低賤,覺得她們母子三人會讓外人笑,纔不願外人知道的。直到他連着的兩句話,她才明白不是那樣的。

可到底不是哪樣的,她也分不清明,她只能想着他平時的所作所爲,然後平緩自己的心。

這樣一個男人,他又怎麼可能會是那種看重身份的人呢?

所以她應該信他,是嗎?

是的,陶小花不要多想,就憑着他的身份,他何至於來哄騙於你。他對你的喜愛不是假,他對兩個孩子也不是假,所以他定是有原因的,只是這個原因暫時不能告訴你,他纔會如此難於言說。

“殿下,我信你。”

她把頭慢慢靠近他的胸膛,把身子埋進他的懷裡。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環了自己整整兩年,又怎麼可能是假呢?

身份是什麼?景王妃又是什麼?反正她成日裡不出門,就當做什麼也沒有罷了。

“那邊-——你不要在意,與我們的生活無關。”

那邊是什麼,小花懂。

“好。”她點點頭。

景王手浮在空中,緩緩落了下來,慢慢的撫着她的長髮,在心裡對自己緩緩起誓——

如有那一日,他定會讓她不受再這樣的委屈,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