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4.10

小花回到晨曦宮,就先去了女兒住的偏殿。

依依這幾日粘她粘得厲害,今日早上走還是趁她睡着了,也不知這會兒沒看到她哭沒哭。

誰知小花走進殿中,卻沒聽到女兒的哭聲,反而是依依非常開心的笑聲。過去一看,兩個小人兒面對面的坐在榻上,中間有一隻渾身雪白的小狗肚皮翻着躺那裡。

“哥哥,這隻小狗狗真可愛啊,你從哪兒弄來的?”

“這是番邦進貢來的,父皇專門挑的,讓我拿來給妹妹。”

晫兒伸出手指輕輕的去搔了小奶狗的肚皮一下,只見那小奶狗整個都蜷縮了起來,似乎怕癢極

了。圓溜溜的大眼睛,粉粉的鼻頭,小舌頭吐出一點,哼哼叫了兩聲,卻沒有反抗。依依見了哥哥去逗小狗,自己也學着去逗,逗了兩下,哈哈笑了起來。

依依已經很久沒有笑了,每日最多的表情就是瑟縮、害怕、驚恐,此時見到女兒重展歡顏,小花不禁有些熱淚盈眶。

“母妃——”

還是晫兒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小花。

小花笑着步了過去,坐在兩個孩子身邊。

“娘你去哪兒了,依依醒了沒有看到娘。”

小花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柔聲道:“娘去辦事去了,把嚇着依依乖乖的壞人打走,讓她再也不能嚇我們依依。”

“那壞人打走了嗎?”

“還沒呢。”她親了女兒一下,“不過父皇和娘都會保護依依的,遲早把壞人打走。”

“壞人是皇后娘娘嗎?”依依睜着懵懂的大眼睛問道。

小花表情一僵,“爲什麼會這麼說呢?”

“是哥哥說的。”

小花眼神移到兒子身上,晫兒坐在那裡,眼神倔強的望着小花。

依依又說道:“哥哥說,皇后娘娘沒有娃娃,就嫉妒娘有我們還有弟弟,就想着把我們都害死了……”

小花皺起眉頭,“晫兒,你怎麼能跟妹妹說這些?”

“本來就是如此。”

看着兒子倔強中帶着些淚光的眼睛,小花的心顫抖得生痛,眼淚忍不住就流了出來。

她的兒子還這麼小,還不到四歲啊!四歲的小孩應該是在幹什麼?估計還在孃的懷裡撒嬌耍賴,可她的晫兒卻已經碰觸到世上最黑暗的東西。

晫兒見小花哭了,有些害怕,抓着她的手說,“娘,你別不高興,以後晫兒不和妹妹說這些了。”

“沒有……娘沒有因爲你和妹妹說這些不高興,娘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和依依……你們還這麼小,就要遭受到這些……娘,太失職了……娘總以爲退一步就是海闊天空,卻發現都是錯的……”

“娘你別哭了,你哭依依也想哭……哇……”

弄到最後,娘仨一起抱着哭,嚇得侍候依依的宮人都不敢入內看到底什麼情況了。

“好了好了,都不準哭了。你們都是小孩子,要天天笑纔可以。還有晫兒,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只需好好學習,好好的長大就好了,這些事情應該是爹和娘來操心的問題。”

小花給自己擦了擦眼淚,又給兩個孩子擦。

晫兒的小鼻頭紅紅的,低下頭道:“晫兒知道了。”

小花摸摸兒子腦袋,又去對女兒說:“還有依依,只要你能好好的,娘就非常高興了……”

三個人中間有一個東西在掙扎,小花這才發現剛娘仨抱着哭的時候,忘記了那小奶狗,小東西被擠在中間,此時正奮命的往外掙呢。

小花趕忙把它撈出來,放到一旁,那小白狗埋怨的哼唧了一聲,抖了一抖毛,在榻上打了一個滾。

“哇,這小狗狗真可愛啊。”依依頓時忘了自己剛纔還在哭的事了。

“喜歡那就給依依養,好不好?”

“好好,依依喜歡小狗狗。”

見這小東西能讓女兒轉移注意力,小花也是挺高興的,道:“那依依給小狗起個名字。”

“名字?”依依費力的想了會兒,道:“狗狗是白色的,要不叫小白?”

“小白?好,就叫這個名字。咱們依依真聰明,這麼小就會給小狗起名字了。”

依依嬌羞的笑着,鑽到小花懷裡撒嬌。

叫小白的這隻小奶狗還傻乎乎的蹲在那裡,尾巴一圈一圈的,殊不知自己被起了這麼一個傻白的名字。

***

因有小白的陪伴,依依的受驚之症終於見好了。

其實這個時候的小孩子只要能有一樣可以轉移注意力的東西,便會忘了之前受到的驚嚇。

問過太醫後的小花,再次感激上蒼女兒現在還小,如若是再大一些等開始懂事的時候,突然來了這麼一出,很可能會留下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也因此小花更加痛恨皇后了,什麼事不能衝着大人來,非要對兩個小孩子下如此的毒手。可小花知道這是一個永恆不解的難題,陛下不願意親近皇后,皇后就沒有孩子,只要她獨寵一日,皇后就不會放過她。

既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麼就誰也不要怨誰!

小花每日都會按點去鳳棲宮給皇后添堵,皇后有時候會見她,有時候不見。

不見便需要能拿到人面說的理由,不外乎抱病,抱病那就更容易了,小花便說要侍疾。不讓侍疾還不行,那就是置貴妃於不敬正妻不敬中宮之境地。

皇后都抱病了,都起不來牀了,下面誰敢說一句貴妃的不是?

說了也可以,例如有個趙嬤嬤就不分尊卑的阻擾了一次,小花的反應很果斷——

我是主子,你是奴才,誰給你這麼大的臉來阻攔?

小花每次來鳳棲宮都帶了許多人,宮人太監都有,貴妃娘娘手指動一動,便會上來好幾個窮兇極惡的奴才把人按着往死裡抽。

並且這幾個都是行私刑的老手兒,抽得你疼得恨不得哭爹喊娘重新投胎一次,但事後臉皮子一點未傷,只會牙根兒和牙齒出問題。捱了一次,那趙嬤嬤幾天都吃不了飯,老牙還掉了幾顆。

你說貴妃動用私刑?

傷呢?

你說牙出問題了?這人年紀老邁掉牙不是很正常。更何況宮裡主子打奴才還需要理由嗎?都成妖妃了,打你也得給我受着。

下面沒人敢阻止,皇后只能親自出馬了。

“貴妃你想幹什麼?有你這樣敢在鳳棲宮放肆的嗎?”

小花充傻裝楞很是適應,“皇后娘娘抱病,六宮嬪妃理所應當來侍疾,這是規矩!臣妾不能因陛下的寵愛就忘記了本分,臣妾可是很敬重皇后娘娘的。”

“你大膽……咳咳……”

“臣妾膽子一向很小,不信娘娘去問陛下!”

要不皇太妃會說身體是自己的本錢呢,皇后本是有無數話語來痛罵貴妃的,可惜身體不支持啊,被氣一下就咳得喘不過來氣兒,還身虛體軟四肢乏力。

於是,只能被‘侍疾’了。

小花當然不會親自動手侍疾,她堂堂一個貴妃需要自己親自動手侍疾嗎?

都說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靜嬪和安嬪可沒忘了兩人如今這樣是誰害的。那種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的念頭,一直壓抑在兩人心中,壓抑了幾年,早就成了一種一噴涌出來即滔天滅地的涌動。

如今貴妃擺明了和皇后不死不休,這兩人自然不會放過機會。

你是皇后你牛,我們不能明裡來,和貴妃學得氣死人不償命可是一項好本事。那真是你哪兒疼我往哪兒戳,現場又有一個現成的拉仇恨模板,兩人一邊盡心服侍着,一邊不留餘力添油加醋在皇后心口上捅刀子。

捱了一日,次日皇后明明真得抱病起不來了,也讓宮人撐着坐在鳳座上接受後宮衆嬪妃的請安。

如今這不是請安了,是請‘命’了。

皇后當然沒忘記自己是皇后,是掌了鳳印、統帥後宮的皇后。可一來陛下那裡從來不理會她,她派人去說了什麼都如同石沉大海,二來六局那裡居然不聽指揮了!

尚宮局那裡陳尚宮被換了下來,自是成了景帝的一言堂,景帝那邊都沒動靜,六局那裡自然也會充傻裝楞。

所以現在整個後宮大家都是眼睜睜看着皇后被髮飆了貴妃各種‘孝敬’着,甚至還有奴才私底下開賭了,壓皇后能堅持多久。

皇后也是向皇太妃求助過,可惜皇太妃沒搭理她。

不是不搭理,而是實在無能爲力。後宮這裡現在完全被內侍監和六局把持了起來,連皇太妃想幹點什麼都舉步維艱。

往宮外遞信兒更是不用說了,你能使人去上奏貴妃因太過懂‘規矩’太‘體貼’招了皇后的厭煩,讓她有多遠滾多遠嗎?畢竟人家可是事事遵循着宮禮來的,你說人家往你心口子上捅刀?證據呢?!

別忘了,氣死人是不用償命的。

誰叫你受不住氣呢?!你受得住不就沒事兒了,說破了,還是你不夠大度,心胸不夠寬廣,不會自我調試,怎麼沒見旁人氣成你這樣?

皇太妃只能一次又一起給皇后遞話——

“平心靜氣,平心靜氣,當她是狗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