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沉默着注視對面站臺的當兒,瓦西里突然喊:“菲利波夫,把鼓打起來!”
王忠都驚了,這個刺頭怎麼還有活啊?打鼓?
他看向瓦西里,這貨還特別高,就算在平均身高已經很高的學員面前愣是還高一個腦門,隔着隊列都能看清楚。
然後那個叫菲利波夫的也是聽話,真的拿下揹着的行軍鼓,開始打。
光是鼓點聽不出來這是什麼歌,但瓦西里馬上開始唱了:
“我們行軍路途遙遠~
“戰士們吶向前看!”
王忠立刻就認出來了,這是《出發》,但這好像是五六十年代的作品啊!
其他學員立刻跟着唱起來:
“團隊旗幟迎風高揚,指揮員們走在最前面!”
然後進入這首歌標誌性的樂段,安特語的“出發”聽起來像是用嘴發出“砰”的聲音,這歌最妙的就是反覆連用“出發”這個詞,讓這聽起來像鼓點,又像炮兵在開火。
“戰士們啊,出發、出發、出發!”
伴隨着“出發”的聲音,學員們開始整齊的擺動身體,彷彿正在齊步行進。
副歌部分整個音調從“自然小調”一下子躍進到了“大調”,聽感豁然開朗:
“親愛的姑娘
“一路上我會給你寫信歸來!
“聽軍號在召喚,戰士們,出發!”
對面月臺正在沖洗血水的鐵路職工都停下來,隔着鐵路看過來。
那些奄奄一息的重傷員也彷彿迴光返照,掙扎着看向這邊。
葉戈羅夫也跟着唱起來:
“戰士個個勇敢年輕,
“目光銳利像雄鷹!
“我們都有無上榮光
“曾在戰鬥中立大功!”
這時候王忠才從震驚中回過味來,他被年輕人散發的朝氣與無所畏懼的勇氣感染,跟着一起大聲唱:“戰士們,出發!出發!出發!親愛的我會給你,一路上寫信歸來!聽軍號在召喚,戰士們,出發!”
一遍結束瓦西里吹起了口哨,高揚的口哨就彷彿海燕的嘯聲,盡情的嘲笑着暴風雨!
歌曲進入第二遍時一列運兵車正好進站,火車頭裡的火車司機驚訝的看着站臺上整齊擺動的士兵們。
防空車廂過去後,悶罐車裡無數的年輕臉龐看着站臺,也跟着高唱起來。
“戰士們啊,出發、出發、出發!
“親愛的我會給你,一路上寫信歸來!
“聽軍號在召喚,戰士們,出發!”
在浩大的合唱中,彷彿火車都跑得更快了一些!
王忠這個時候只想到一句話:世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後依然熱愛生活。
戰場上也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認清戰場的恐怖之後,依然整裝出發。
他在站臺上踱着步,每一腳都踩在節拍上。
歌曲終於結束,王忠說:“瓦西里,不遵守隊列紀律,今天洗廁所。打鼓那個和伱一起。”
“誒?”瓦西里大聲喊冤,“我這不是鼓舞了大家的士氣嗎?”
王忠:“所以沒有關你禁閉。但是違反紀律就是違反紀律。記住,今晚大家都睡覺之後再去洗,還要把糞桶挑到大糞池那邊去。”
這時候主教波波夫走過來:“你不要搶我的工作。”
他轉向瓦西里:“鼓舞士氣很值得肯定,但是不能違反紀律。今晚大家都睡覺後,把廁所都洗了,還要把糞桶挑到大糞池那邊去。”
這他媽的和我的命令有什麼不一樣!
不等王忠抱怨,波波夫轉向拿着近衛旗的特派教士:“把近衛旗給我,我覺得這支部隊確實不需要搞什麼形式主義的東西,他們配得上這面旗。”
葉戈羅夫立刻抗議:“新兵們確實士氣很高,但是我的老兵士氣更高!而且旗子是他們奮戰換來的!應該給老兵們!”
王忠:“都一樣。給我吧。”
波波夫拿過旗子,把旗杆斜着,完整的展開旗幟。
白色底色,加上聖安德烈十字,然後還有雙頭鷹和31的字樣,以及步兵的兵種標識。
說實話,王忠總覺得這旗幟有點不得勁,雙頭鷹是很大很華麗啦,但是——嗯,旗子沒展開的時候,有點像白旗。
他如實說出了感想。
瓦西里:“噗嗤。”
王忠:“你想明天繼續洗廁所?”
這刺頭馬上繃緊了臉,昂首挺胸。
葉戈羅夫:“還好吧,至少聖安德烈十字是藍的。加洛林的旗那才真是白旗呢。” 巴甫洛夫皺眉:“人家上面有銀色的鳶尾花紋,只是銀色加白色所以遠了看不出來罷了。”
抱怨歸抱怨,但王忠還是代表葉戈羅夫接過了近衛旗。
他突然發現,自己不知道接下來該拿這個旗子怎麼辦,畢竟他沒見過這個流程。
是交給葉戈羅夫就完事了嗎?
他正疑惑呢,波波夫說:“你應該轉交給旗手,沒有旗手就選一個。”
王忠第一時間看向瓦西里,後者立刻眼裡放光。
理論上講,瓦西里是最高的,王忠初中高中大學軍訓的時候,都是最高的人當旗手走班級隊列最前面。
但是他猶豫了。
旗手會不會很容易死啊?
最後王忠把旗幟交給了第二高的扎卡耶夫。
瓦西里:“爲什麼啊?”
王忠:“不想多洗一天廁所就閉嘴。”
然後王忠轉向學員隊的領隊:“整隊,準備回駐地了。”
“是,准將閣下!全體都有!向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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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地裡面,老兵們聚集在操場上,正在閒聊,突然有人一溜煙的跑過來,喊:“來了來了!不但帶着主教,還帶着一大堆新兵!快集合!”
老兵們紛紛把煙掐了,開始列隊,一分鐘不到就完成了整隊。
然後駐地門口的哨兵就擡起了攔車的槓子,行持槍禮。
一名高大的新兵舉着近衛旗走在最前面,後面是排成四列縱隊的新兵。
看着新兵們的步伐,老兵們開始嘀咕:“這隊列走這麼好,這是新兵?”
“可能在預備役服役過吧。”
“至少不用教他們隊列了。”
“爲什麼他們拿的還是老實的栓動步槍啊,說好的託卡列夫呢?”
“斗篷也沒有!”
“別說話!”整個團唯一沒有受傷的原上士現軍士長罵道,“閉上嘴!”
片刻之後,學員隊在老兵們面前立定,隨着口令整齊的左轉,和老兵面對面。
阿列克謝·康斯坦丁諾維奇·羅科索夫准將走到兩組人之間,大聲說:“這些就是我們的補充兵,你們這些老兵,現在都是班長了,我會親自分配新兵蛋子給你們!叫到名字的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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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鐘後,唯一被留下的新兵瓦西里看着王忠,欽佩的說:“您真的把我們的名字都記下了?”
王忠心想不,我做了個弊,但是你小子我肯定是記住了。
“是的,”他毫不客氣的承認了,“我說了我會記住你們,記住每一個犧牲的人。這是我的責任。”
瓦西里點點頭,又問:“那……哪位‘老中士’來帶我呢?”
王忠:“你這個刺頭,別人管我不放心。格里什卡!”
格里什卡是格里高利的暱稱。
格里高利軍士長立刻走上前:“到!”
王忠:“你來管教他!在開戰前儘可能教會他怎麼在戰場上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