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里奇中尉聽見無線電裡有人喊:“將軍在爲我們吸引火力!快衝上去幹掉敵人的新型坦克!”
這句話似乎點燃了大家的鬥志,伊里奇中尉感覺屁股下面的坦克衝得更猛了。
坐在炮塔後面的步兵聽不到無線電裡的聲音,但他們看得到掛紅旗的坦克正在被圍攻。
“快呀!”率領伊里奇這輛車的“裝甲騎兵”的上士急得直拍他的肩膀,“快!衝到近距離我們能用火箭筒給敵人開罐頭!”
伊里奇對着話筒命令道:“衝向敵人,我們的主炮在這個距離打不穿敵人新坦克的裝甲!靠近點打!趁着將軍在幫我們吸引敵人注意力!”
步兵上士:“靠近了我們還能用火箭筒,我們這火箭筒寫着能擊穿80到100毫米厚裝甲,只要能打中肯定能擊穿!”
伊里奇:“步兵兄弟也想幫忙,所以直接衝到敵人新式坦克100米以內好了!趁現在他們在圍攻將軍!”
伊里奇中尉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剛剛還在懷疑那可能不是將軍本人,語氣也急促起來。
駕駛員回答:“這已經是最高速度了,想要更快一點,得看地面的情況,進入好走的地面可以更快!這已經和我無關了!”
伊里奇中尉咬緊牙關,看着前方不斷的默唸:“快啊,快啊!”
他時不時看一眼被圍攻的重坦,敵人正在拉近距離,想近距離攢射打穿它堅固的裝甲。
重坦已經停下了,看來是履帶被打斷,但是炮塔依然在緩慢轉動,沒有被卡住。
它開炮了,幾乎在炮口閃光的剎那,一輛敵人的新式坦克就變成火炬,騰起的火球甚至能和天上的太陽同輝。
重坦的炮塔上,有人在操作高射機槍,子彈不斷的打在逼近的普洛森坦克上。
那會是羅科索夫將軍本人嗎?
伊里奇中尉心都提起來了,如果將軍本人在這裡陣亡了,那戰爭會怎麼樣?失去了勝利的星的安特會怎麼樣?
不對,伊里奇中尉忽然想起來,連隨軍教士跟他說過將軍發的小冊子上的內容,說普洛森的失敗和安特的勝利,都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事情。
所以,少了羅科索夫將軍,安特應該也能贏。
但是——
伊里奇中尉不想事情那樣發展,羅科索夫大將活着,事情應該會變得更簡單。
必須衝上去,把這些圍攻將軍的混蛋幹掉!
他握緊話筒,對駕駛員說:“如果我們還是打不穿敵人,你就撞上去,讓步兵零距離用火箭筒!”
炮手接茬:“不光有筒子!你忘了我帶了一瓶伏特加嗎?我已經把布塞好了,只要點火就是莫洛托夫雞尾酒!只要靠得足夠近,幹坦克那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嘛!”
機電員:“我還有一枚燃燒手雷!”
駕駛員:“別吵了!我真沒辦法再快了!都已經掛到最高擋!快不起來了!不如祈禱履帶下面的地面一下子變成公路!”
坦克手們正吵呢,步兵上士拍了拍伊里奇的肩膀:“保持穩定!我要發射火箭了!”
“啊?不會太遠嗎?”伊里奇中尉話音未落,上士就發射了。
刺鼻的火藥味讓伊里奇皺起眉頭,他趕忙追尋火箭的去向,只看到最後命中的瞬間——竟然真的命中了!
上士:“蘇卡不列,打中了!”
伊里奇扭頭震驚的看着他,想叫他別浪費珍貴的火箭筒。
“敵人跳車了!”炮手的聲音把伊里奇的注意力又拉回了目標上,果然看見普洛森坦克手正跳出坦克。
伊里奇趕忙操作防空機槍掃射敵人,同時炮手的牢騷從耳機裡傳來:“蘇卡不列,爲什麼不給我們配發用這種戰鬥部的炮彈啊!我能在1500米的距離上就命中敵人坦克!這不比只能打一百米的火箭靠譜?”
因爲T34W是線膛炮,打聚能裝藥戰鬥部的時候穿深非常的玄學,完全看臉。
但此時伊里奇車組沒人知道這件事。
伊里奇中尉大聲喊:“別抱怨,炮塔左轉15度,我看到在遠處有輛敵人坦克正側身對着我們!”
伊里奇中尉發現的目標,在敵人整個陣型的遠端,它正試圖從另一面包抄趴窩的紅旗重坦,於是脆弱的側面暴露出來了。
伊里奇中尉:“你不是說1500米以內穩中嗎?兌現你吹的牛!”
炮手:“我瞄好了!準備急停!”
伊里奇:“七秒急停,停!”
坦克剎車,散熱格柵上站着的上士直接被慣性拍在炮塔頂蓋上:“蘇卡不列!先打招呼啊!”
格柵上的步兵也被甩得東倒西歪,還有人掉下去了。
坦克的主炮像在扁舟上一樣上下晃動,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炮手就開火了。
穿甲彈飛過敵人大半個陣型,命中了遠端那輛敵人坦克的側面。
敵人停下來,但是沒人跳車。
伊里奇當機立斷:“再補一發!先別急着啓動,正好被甩下去的步兵兄弟要重新爬上來!再補一發!”
裝填手:“穿甲彈,好!”
炮手馬上開火,這次還修正了一下瞄準,在伊里奇的望遠鏡裡炮彈命中了炮塔側面,明顯擊穿了。
伊里奇馬上拿出筆記本寫上:“敵人新式坦克炮塔側面在600米距離上可以被穩定擊穿。”
寫的同時他在無線電裡喊:“我剛剛確定敵人新式坦克炮塔側面在600米距離上可以被我們的主炮擊穿!誰活着一定要記得報告給軍司令部!”
這都是珍貴的經驗總結,說不定之後能挽救無數坦克手的生命。
無線電裡馬上有迴應:“六百米,記住了!”
“我剛剛也打穿了一輛,在兩百米的距離上!”
“別那麼悲觀,敵人快死完了!我們要贏了!”
————
普洛森第52裝甲營營長放下望遠鏡,然後扯掉了自己的鐵十字章。
整個裝甲營損失殆盡的營長,沒資格佩戴這枚鐵十字。
他拿起話筒:“坦克,前進!”
“營長,新式坦克都快損失完了,我們一輛指揮坦克上去也沒用啊!”駕駛員說。
同時副營長也從無線電車那邊跑過來:“營長!我們應該撤退!有逃出來的坦克手,應該把他們帶回去,這些都是帝國貴重的人才!您現在殉國沒有任何意義!”
營長看了看滿是濃煙和烈火的戰場,看了看戰場上燃燒的新式坦克,長長的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幾秒鐘後,他說:“你說得對,撤退吧。”
————
7月4日1830時,普洛森南方集團軍羣司令部。
戈隆元帥上了裝甲指揮車,準備前往司令部新址,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坦克引擎聲和變速箱噪音。
他皺着眉頭問副官:“不是最後才轉移司令部配屬的坦克部隊嗎?”
司令部警備力量裡,有一個小編制的裝甲排,有幾輛舊型號的四號坦克。
副官答:“不知道啊,我出去看看?”
不等戈隆元帥回答,嘈雜的變速箱噪音就消失了,引擎轟鳴也減弱了許多,顯然坦克停下來了。
戈隆元帥看了眼副官,這時候他的勤務兵端着裝滿食物的盤子上了裝甲指揮車:“元帥,您的晚餐,到了新地方,可能一時間沒有辦法做這麼豐盛的晚餐了。”
“放在桌上吧。”元帥說着把手裡點着火的雪茄放到了菸灰缸邊緣,準備切掉雪茄頭滅火,吃完飯再抽。
可不等他拿起剪裁雪茄的剪子,就聽見屋外衛兵喊:“您不能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上車!等一下!”
伴隨着衛兵的高呼,第三裝甲軍第19裝甲師師長施密特闖進了指揮車。
元帥很鎮定:“怎麼了,少將閣下?”
“報告元帥閣下,我的一個師,全完了。”
戈隆元帥並沒有特別驚訝,他打量着19裝甲師的師長施密特,看起來他駕駛着坦克親自在前線衝殺過,和自己的戰士們並肩戰鬥到了最後。
元帥反覆打量他,然後垂下了目光。
師長繼續說:“但是我不會忘記我的天職,元帥閣下。”
說完他對戈隆元帥敬禮,轉身離開了裝甲指揮車。
戈隆元帥轉過身,拿起菸灰缸上沒有來得及滅掉的雪茄,神色凝重的抽了一大口。
他剛吐出一口煙,外面就傳來手槍的聲音。
元帥猛轉身:“怎麼回事?”
副官立刻來到裝甲指揮車的門口,扶着門框向外看,隨後答道:“施密特將軍自殺了。”
戈隆元帥趕忙到窗口向外看了眼,看見施密特將軍倒在他的坦克跟前,周圍全是圍觀的司令部人員。
戈隆元帥:“沒有意義。”
他拿着雪茄,在指揮車裡走了幾圈,嘆道:“事到如今,我們還有什麼話能對士兵講的?只有堅持,只有堅持了。”
副官:“我馬上去起草命令。”
元帥點點頭。
隨後他看向桌上豐盛的飯菜,長長的嘆了口氣:“把這個拿走,我現在吃不下了。”
勤務兵:“您還是吃一點吧,今天您就沒怎麼吃東西。”
“讓我怎麼吃啊?羅科索夫快把我們的裝甲部隊耗光了!拿走!”戈隆元帥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