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覺得心裡頭直冒涼氣,本以爲姓奎的這對兄妹倆已經夠喪心病狂的了,沒想到他老子更不要臉,居然拿活人養玉。
現在他們狗咬狗也好,倒省了我不少事,就是不知道師弟跟老喬處境如何,要是硬逼着他們交玉,師弟愛財如命,肯定是不肯的,但要讓他吃虧,也不容易。所以我並不十分擔心他們,最讓我掛念的還是阿梨,她若是出了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
說起血玉,我一摸口袋,靠,居然是空的!怪不得奎雪這娘們兒一點也不緊張,原來東西早被她摸走了!這時,背後忽然傳來“咯噔咯噔”一連串的細響,像是什麼機關被啓動了。
我轉頭一看,那聲音竟然是從鏡牆裡面傳出來的,靈機一動,忙關了手電,密室一下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那機巧之聲又響了半秒鐘,突然從裡面嘰裡咣噹地滾出個人來,那人哎呦一聲,似是摔了一個跟頭,大叫道:“別抓我!別抓我!”
我正納悶誰別抓誰,這時,眼前忽地一閃,從那鏡面牆裡鑽出一個綠毛怪,身上綠粼粼地閃着幽綠色的光,映在密室四壁的鏡牆之上,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看得人眼花繚亂,直起雞皮疙瘩。
我再定睛一瞧,丫嘿!這綠毛怪不是別物,正是之前我們在地下酒窖和暗道裡都遇到過的那種身上爆青蛇的血人!
我心裡登時一咯噔,頭皮立刻就炸開了,心口撲通撲通跳得震天響,大氣兒卻不敢喘一口,腦子裡霎時間一片空白,別說撒丫子跑了,他孃的就是連“要逃命”的這個意識都沒反應過來。
就是現在讓我回想起來,我也是身上直起雞皮疙瘩,真的,蛇這個東西當真是我乾一命裡的剋星,我也從來沒有憷一樣事物憷到這種地步過。就像有的對桃毛過敏的人,甚至被人一提到“桃子”這兩個字,他就渾身發癢起疹子,瘙癢難耐。
但人生的戲劇性就在於,你越是排斥什麼、害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沒辦法,我們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上趕,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否則等着我們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不幸之中的萬幸是,那血人當時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我,喉嚨裡一咕嚕,顫抖着一身的毒蛇膿包,徑直往先前滾出來的那老頭身上撲。
由於光線實在是有限,我也只能看個大概。那老頭約莫七十來歲,鶴髮童顏,頭髮一直長到後肩膀上,鬍子一直垂到前胸口,都是蓬蓬鬆鬆地炸開着,活像一頭少白頭的獅子。那老頭別看年紀大,手腳卻十分靈活,在血人胳膊腿下面鑽來滾去,一點虧也沒吃,就是嘴巴囉嗦得厲害,一刻也不得閒,說話時的口氣像一個長不大的小孩,讓我想起了金庸先生筆下的經典人物——老頑童。
老頑童溜着那血人在密室裡兜了小半圈,就發現了傻站在牆角下的我,兩隻又濃又粗的白眉毛一挑,轉頭指着我對那血人大叫道:“抓他抓他!快來抓他!他比我嫩,吃起來不塞牙!”
我心一咯噔,剛“靠”了一聲,那血人頭皮裡的一條青蛇,像聽到召喚一般,咻地朝着我的脖子彈射過來。情急之下,我顧不得其他,條件反射地往旁邊一閃,誰知,那青蛇竟然成了精了,在半空中突然掉了個頭,血口一張,直衝我的下巴咬過來。
這詭異的一幕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用了連一秒鐘都不到,打得我措手不及,根本就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映,也完全沒那個思想準備。那蛇信子閃思間已經甩到我的下嘴脣上,驚得我心臟咯噔一聲,登時漏跳了好幾拍!心中只道是完了,這一口怕是挨定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不知是誰突然一擡手,速度之快難以想象,幾乎就在零點零一秒之間,竟然只靠中指和食指兩根手指夾住了蛇頭,跟着咯嘣一響,那擀麪杖粗的蛇頭,竟被這兩根手指生生擰了下來。
我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過神兒來,心說這老頭的手勁兒也忒大了!也他孃的不嫌磕磣,連毒蛇的蛇頭都敢掐!那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他上去就把人頭給擰斷了,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反正我以後說什麼也不能得罪他,否則腦袋搬家簡直就是一眨眼的事兒。
我正猶自感嘆着,那老頑童忽然拍起了手,大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奎六算是服了服了!大哥大哥,嘿嘿,以後小弟就跟你混了!你把這空手掐蛇頭的絕活傳授給我吧!啊,傳給我!”
我心一愣,不知道這老頑童突然間抽得哪門子風,見他兩隻手都空着,而那半截扭動着的無頭蛇身,卻還在我眼睛跟前的這兩根手指頭之間夾着,心中越發覺得奇怪,難道這老頭長了三隻手不成?
這時,我的眼睛忽地一瞟,在左手邊的鏡牆裡看見一個徒手逮蛇的年輕人,那人與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不,簡直就是從一個子宮裡孕育出來的,連我親孃都分不出來。我忙看向其餘三面鏡子,我的“三兄弟”也正這樣呆呆地看着我。
這時,我的心裡已經開始有些緊張了,但隨即想到這極有可能是鏡面弄出來的假像,忙把右手一甩,鏡牆裡那“四兄弟”幾乎同時甩掉了右手上的半拉蛇身子,一臉驚疑地瞪着我,臉上的冷汗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當他們低頭看向自己右手手掌的時候,我在自己的手掌心裡,發現了一大片黑紅色的血跡,隔着老遠都聞見了腥臭味,那黑血正沿着我的手指尖啪嗒啪嗒往下滴。
我的心口登時跳得飛快,咚咚咚咚如打樁機一般,幾乎要將我的胸膛打穿!我的心中已然意識到了什麼,只是精神上怎麼也不敢相信,剛纔緊要關頭,掐斷蛇頭救了我一命的人,居然就是我自己!
不等我再細想,老頑童突然哎呦一聲,直挺挺地朝後倒了下去,腳脖子一圈流竄着點點綠光。
我暗罵一聲,大叫不好,急忙跑過去,看時,老頑童的嘴脣已經開始發黑,口吐烏沫,四肢抽搐不止,肌肉已經開始出現僵化,眼見着就要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