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人很快也看到了這些小蛇,我聽見六子猛地抽了一口冷氣,比我還慫,嘔了兩聲,捂住嘴巴擺擺手退到牆角:“我不看了……你們看吧。”三師伯斜了他一眼,又警告他不許亂碰這裡的東西,我們才接着往下看去。
第三幅畫上依然是蛇,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蛇,織成了一張又密又厚的網。這種情形真的很難形容,恰巧我又是那種畫面感非常強的人,這些個小蛇已經開始在我腦子裡蠕動了,我甚至能看見它們翻滾時,腹部露出來的又白又細的鱗片,相互纏繞着,啃咬着,滑動着,泛着一小片一小片油亮的光……我的腦子突然揪了一下,疼得我立刻捂住頭,閉上眼睛,不敢再去看,好在這一下非常的快,也沒有再疼,我緩了口氣,慢慢睜開眼睛,儘量不去看浮雕中間的那些蛇,只從整體上望過去,這才發現,原來蛇羣四周還有一道細長的方框,我的眼皮一跳,抽了口氣,這他孃的不是口棺材嗎,難道……這些蛇都死了?不過,我倒是從未聽說過給蛇做棺材的。
我把我的疑問一說,三師伯就道:“不,這些蛇是給人陪葬的,你看。”說着,他的兩根指頭往蛇羣中間一指,我順着看過去,幾乎沒嚇得叫出聲來,那纏得跟麻花似的小蛇中間居然露出了一雙人類的眼睛,又細又長,跟蛇肚子差不多,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我突然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好像躺在棺材裡的是自己一樣,無數條小蛇爬過我的身體,鑽進我的喉嚨,纏住我的內臟,嗓子眼一酸就想吐,忙彎下腰,嘔了半天什麼也沒吐出來。三師伯看了我一眼,就讓阿琛扶我到一邊休息,我搖搖頭,緩了一會,朝最後一幅畫走過去。
我這種人就是天生的命犯太歲,明明膽子小的要命,好奇心卻特別的強,在以後發生的這些事情裡,現在想想,也並不是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只要當時我肯點頭,退出這場死亡輪迴,或許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他們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可話說回來,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想我還是會如此執着地走下去,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
這其中有太多太多的謎團困惑着我,又有太多太多的人牽連其中,他們有的是我的兄弟手足,有的是我的師門長輩,還有的,是跟我的性命一樣重要的人,如果僅僅讓我做一個旁觀者,面對他們一個接一個的離我而去卻無動於衷,很抱歉,我做不到。所以,再往後的事情裡,儘管有一個人,他不止一次地想踢我出局,想救我的命,可我卻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失望,拼了命地往漩渦中心跑,沒辦法,大概我就是天生的賤命。
我們再往後看時就沒了,第四面牆上黑漆漆的,好像被火燒過,我用手指沾了一點牆上的黑色粉末,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立刻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好像是汽油,再考慮到這裡的通風程度,這幅畫被毀應該還不超過一個星期,最早也就是兩三天前的事。我愣了一下,那也就是說,兩三天之前,已經有人到過這間墓室,並且一把火把最後這幅畫給燒了?!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師弟跟冷板凳,他們手裡有地圖,可能曾經也走到過這裡,就說明:第一,我們的路線歪打正着,很有可能是正確的,第二,他們並不希望我們看到最後這幅畫,第三,他們還活着。分析到這裡,我頓時鬆了口氣,看來在這種地方,沒有消息或許本身就是一種好消息。
可轉念,我的老毛病又犯了,第四面牆上究竟畫的是什麼,爲什麼冷板凳他們不讓我們看?再往細處說,是故意不讓我看,還是不讓三師伯他們看?這種看故事只看一半的感覺非常急人,就好像一集電視劇正演到緊要關頭,突然停電了,操!我最受不了這種看一半留一半的感覺,就問喬夫子有沒有聽說過這個故事。
喬夫子這一次倒沒有賣弄,只是盯着那面黑牆若有所思,停了好一會才說道:“其實故事講到這裡已經算是講了大半,我們不妨把它先串起來,然後再看能不能猜出結局。”我們幾個都表示同意,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喬夫子接着道:“那我就先說,要是哪裡跟你們理解的不一樣,待會你們提出來。第一幅畫應該沒有實際意義,就是在說蛇,從第二幅開始,說的是一個有特殊本領的人,能夠驅動成千上萬只蛇聽命於他,甚至給他擡轎子做奴隸,這個人我們暫時就稱他爲‘蛇王’吧!蛇王的本事極大,他並不滿足於做一個普通的人,有一天他發現了一種秘術,能夠使人長生不老,或者能達成他的某個心願,只是修煉這種秘術,需要讓自己躺進棺材裡,並且靠蛇來驅動和守護,這也就是第三幅畫。後來,蛇王歷經艱辛終於練成了秘術,也達到了自己的心願,可他是一個十分愛慕虛榮又極其自私自利的人,他既想讓後世人知道是他第一個練成了秘術,可又怕一旦世人知道了這個秘密,紛紛開始修煉,那麼從此,秘術將不再是秘術,而他也不再獨一無二、與衆不同,於是,狡詐的蛇王就想了一個辦法,他將關於修煉的這一切,秘密地記錄在一本書裡,並將這本書藏在了某個非常隱秘的地方,等待有緣人的到來……”說着,喬夫子看向了我。
我只道他是在示意我接着講故事,正打算髮揮一下我不爲人知的編劇才能,這時,就連三師伯、阿琛、六子也同時看向了我,我心裡一咯噔,突然覺得氣氛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只是感覺,我們之間剛剛建立起的那一點點信任,好像突然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