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錶,每一秒鐘都過得十分緩慢,冷板凳好像很累的樣子,就這一會工夫,又靠着牆睡着了。師弟的心情倒是大好,邊哼着小曲兒邊收拾行李,拿出他寶貝了一路的牛肉乾,分給我兩個,自己留兩個,其餘的都塞到冷板凳口袋裡,說他放了不少血,得好好補補。
我看着冷板凳,突然心口一跳,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們萍水相逢,這一路說是搭夥,可我跟師弟幾乎什麼都沒做,自保都難,是他一路帶着我們,還幾次救了我們的命,跟他在一起,甚至會讓我有種他纔是大師哥的錯覺。
師父常說,一個人能力越大,身上的責任也就越大。我雖然是師哥,可我捫心自問,這些年並沒有做到一個師哥應盡的責任,所有的任務都是我跟師弟一起出的,我們各有分工,協同配合,我並沒有爲師弟多分擔些什麼,反倒是師弟在生活起居上照顧我不少;生意上的事,我就更懶了,懶得跟那些錙銖必較的商販們打交道,懶得跟客人們磨嘴皮子,甚至有一段時間,我幾乎喪失了跟生人交流的能力,只能活在從小到大熟悉的這個圈子裡,師弟卻從來沒有埋怨過我半句。責任對我來說究竟是什麼,我又該對什麼負責任?這些我好像從來沒有想過……
“師哥,你要再看,小師傅臉上該看出窟窿了。”師弟突然說了句,我這纔回過神,正見冷板凳睜開眼,他的眼神很淡,並沒有看我,然後他起身,動了一隻人鬼頭,叫我們下去。我看了看錶,剛好二十分鐘,分毫不差。
還是師弟打頭,我第二個,最後下來的是冷板凳。我的雙腳剛一沾地,就聽見嘎嘣幾聲脆響,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我踩啐了,低頭一看,孃的,我的後背立刻冒了一層的冷汗,這腳底下踩的居然是厚厚的一層白骨頭,有胳膊有腿,還有肋骨!
“我靠!”師弟擡擡腳,拿手電往前掃了掃,這白骨頭密密麻麻,不計其數,一個壓一個,一層摞一層,根本看不到底,也看不到頭。師弟噝了一聲,就道:“我說呢,原來身子都藏這兒了。”
我理解道:“你是說,這是上面那些人鬼頭的身子?”
“不然呢?”師弟蹲下身,隨手拾起一根斷開的肋骨,跟着咦了一聲:“進擊的巨人?”
冷板凳不知什麼時候也蹲了下來,手裡拿着一根肋骨,前後翻看看:“這不是人,是鬼猴子。”
我心裡一咯噔,兩條腿忽地一軟,差點沒坐到地上,一想到這密密麻麻的碎骨頭,就是一具具沒有頭的鬼猴子,我的頭皮嗡地就炸開了,可再一想:“不對啊……那人鬼頭明明有頭髮,而且大小也跟正常的人類無異,怎麼可能是鬼猴子?”
冷板凳盯着手上的肋骨沒有說話,大概是他也沒想明白,師弟接道:“或許是……它還沒有張開,又或許它是另外一種品種,頭小身子大,還喜歡留長髮。”說着,師弟做了個撩頭髮的動作,樣子很猥瑣。
我想了想,雖然我並不認同師弟的說法,可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這個地方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比在地下河道里的時候還要糟糕,大概是這些屍骨的關係,我總覺得這地方陰氣重,背上冷汗直冒,還老是發癢。我道:“算了,別管那麼多了,咱們先找書,然後撤。”
“也好。”師弟起身,隨手一甩,就把手上的肋骨扔掉了,跟着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骨頭碎成了兩段。師弟一頓:“哎呦,頑皮。”
我的心突突跳得厲害,就瞪了他一眼:“你當心點,別添亂。”師弟兩步蹭到我身後,突然貼着我的耳朵道:“師哥,你怕鬼嗎……”
我心尖一顫,跟着就打了一個冷顫,倒不是我真的怕鬼,而是這個地方,實在是讓人浮想聯翩……我定了定神,推開師弟:“別亂……”可這小子根本不聽我的,反倒蹬鼻子上臉起來,對着我的後脖子開始吹冷氣。我又惱又瘮,擡手狠推了他一把:“我叫你別亂!”
“師哥……你跟誰說話呢……”
我一愣,心臟突然漏跳了一拍,這聲音……是從前面傳過來的?!我猛地一擡頭,正看見師弟跟冷板凳站在離我大概三四米遠的地方,頭頂上吊着不少卷軸,一人手裡還拿着一個,大概是剛取下來還沒來得及看。現在,這兩個人正一臉驚疑地看着我。
我的心咚咚咚跳得厲害,就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怎麼着,我就說這地方他孃的邪門吧。我一動也不敢動,右手心裡全是虛汗,手上捏着的原來以爲是師弟的肩膀,現在也不知是個什麼東西。我朝冷板凳跟師弟眨眨眼,如果他們看得見我手裡的東西,就替我一刀砍了它,可如果他們什麼都沒看見,那可就麻煩了。
“師哥……你手怎麼了?篩糠啊抖這麼厲害?”師弟笑得有點僵,一手慢慢往腰上摸,朝我過來,“樹上一個猴,頂上騎個猴,提問,一共幾個猴?”
我心裡一咯噔,孃的,腦袋頂上居然還有一個?我他孃的怎麼連一點感覺都沒有?師弟朝我擠了擠眼,示意我別打草驚猴,保持姿勢別亂動,其實,我也根本動不了,我的兩條腿早他娘軟了。
師弟跟冷板凳的動作很快,一前一後包抄過來,我只聽見一聲極其刺耳的怪叫,一團皮球大的東西就摔滾到了牆角,我扭臉一看,還真是一隻迷你版的黑毛猴子,長胳膊長腿,腦袋只有拳頭那麼大,兩隻獠牙卻特別的鋒利,一直掛到肩膀頭上。我不由地摸了摸頭頂,心裡一陣兒後怕,這他孃的要是在人腦袋上鑿一口,肯定開瓢了。
冷板凳把匕首從鬼猴子脖子裡拔出來,人還沒站起來,就被一團尖叫着的黑球撲倒了,師弟慌慌張張地跑過來:“是隻大的,我沒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