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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林大可把話說完,周氏就扔了手裡的勺子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嚎嚎起來,“哎呀,你個死老頭子,你個沒心肝的淨會胡思亂想,血口噴人,我一片好心都被你當成了驢肝肺!說到底,你就是懷疑我要害你那親親外甥女不是?我的老天爺啊,我沒法活了。我嫁進你們老林家做牛做馬這麼多年,還給你們老林家生了三個帶把兒的傳宗接代,咋就捂不熱你的心啊!......你們就是硬要把我歸到毒婦那一類啊。你也不拍拍良心想想,上次,要不是我搭手借了那老多銀子,二丫咋能夠接回來,說不得就被主家給打了、賣了啥的......我那妹子招誰惹誰了,人家這些年可是好心好意地提拔了咱家三個小子去了城裡了發達了。這回的好親事能輪上二丫,可還是我舔着老臉去求的我那妹子,我妹子心疼我,才頂着婆婆的白眼要來相看的......”
多年養成的習慣,一看周氏這樣,林大可哪裡還顧得上剛纔的疑問,趕緊的說好話哄周氏別再鬧了,“孩他娘,我就是隨便瞎說的,哪裡就是疑心你要使壞了,快起來吧......”
等林大可好話說了一籮筐,周氏才寬宏大量的不鬧了。
這些年,她可是拿捏老頭子拿捏的死死的,就是自己婆婆還沒死的時候,也不例外。二丫這門親事兒,是一定要成的,說不得將來胡家的偌大家業可就是......
只是,等周氏被林大可從地上攙起來,才發現鍋裡的稀飯早糊在了鍋底,連荷包蛋都發黑了。
今個兒這頓早飯,算是白白糟踐了......
這幾天林氏比較忙,到處託人打聽喬媒婆說的那幾家的情況。媒人的兩片嘴自然是不可信的,一無是處的人都會被誇成一朵花。就算一方有些不太好的事情實在瞞不下去,媒婆還會幫着勸說另一方,極力的促成這門親事的。
對親戚之前,可要好好打聽打聽對方的底細,而且還要託相熟的、關係和厚的,最好是有些親戚關係的人家去打聽。
這樣,才能儘量的挖出些對方想遮掩的事情,纔不至於將來成了親會吃了大虧。
因爲人們都秉承着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的古話,認爲成就姻緣纔是善舉。一般關係的人家,通常都會報喜不報憂,只說優點不說缺點,誰都不得罪。
而且,一看媒婆都上了韻秋家的門,再不下手黃花菜都涼了,又有村子裡兩個相熟的人家上門做說客。
一個是賣給韻秋家兩隻下蛋母雞的羅升媳婦,說的是孃家姑表妹子的兒子。另一個卻是羅二嫂子,說的是孃家的堂弟。
林氏這幾天爲着打聽那些覺得還不錯的人家的情況,可謂忙的腳不沾地。大郎甚至還大老遠的跑到別的村子找了有關係的熟絡人打探。
這不,剛剛從外面趕回來的大郎就帶回了鎮上的消息,“娘,曹大娘說米行的董掌櫃兩口子爲人精明,做生意也活道,就是生了三個閨女才得了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人品還行,嘴巴也甜。就是從小老兩口啥活都捨不得使喚他,可不是個能扛事兒的。”
林氏不滿意,“我看不行了,咱家二丫再能幹也是個女人不是。雖說他家開鋪子不愁沒進項,可等老兩口子去了,萬一將來有了啥難事兒,他要還躲在咱二丫身後可咋辦?你去三叉村找你朱三姑打聽的怎麼樣?”
朱三姑可是大槐莊嫁出去的閨女,還是朱大伯沒出五服的堂妹子,找她打聽,必然能得到準信兒的。
大郎喝了口水,“朱三姑說劉木匠一家都挺本分的,家裡有十畝地,兩個兒子也都會木匠手藝,還有個小閨女,今年才六歲。喬媒婆給咱說的這個二兒子是個沒得挑的,人品長相都好,還肯吃苦。就是劉家老大家都生了兩個兒子了還沒分家,那個大兒媳婦是個好吃懶做的,連婆婆都敢頂撞。朱三姑還說,如果咱家二丫嫁過去,爲了少生閒氣,就要趕緊的把家給分了。”
“那可不一定。就像徐婆子那樣,早年分了家她還不是隔三差五的就跑去老宅說些讓我憋氣的話。”林氏不贊同。
大郎也乾脆地答應,“娘說不行就不行,咱再給二丫找好的。”
正在串珠花的韻秋聽到這裡,只有搖頭苦笑的份了。自家老孃選女婿簡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了,挑了男方的人品,再挑人家的家裡人,生怕自己受一丁點兒的委屈。可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這個道理娘何嘗不懂,只是事關自己的親閨女,她不免鑽了牛角尖了。
都是自家人,韻秋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就直接開了口 “娘,話反過來再說,我也不是個軟弱任人欺負的。這個劉二郎咱還是可以相看相看的,要是真的出彩、靠得住,咱就遞話兒給喬媒婆要求劉家把家分了。你們覺得怎麼樣?”
這回一邊的劉氏先開了口,“娘,我覺得行,小姑是個有主意的,那劉二郎聽起來有手藝又會做人。”
林氏沉默了一會才說,“可不是,是娘想左了。哪裡到處都是徐婆子那樣腿腳不值錢、轉盯着自家人找事兒的妯娌了。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個劉二郎是個能幹又踏實的,必是可以護住二丫的。就像你爹活着的時候,只要他在家,徐婆子是不敢給我挑事兒的。”說到後來,林氏不免哀傷起來。
韻秋他們也沉默了起來。
不過林氏很快就振作了,笑起來,“說起來,這個劉二郎可比曹莊的馬秀才強了太多了!”
聽林氏提到那個酸秀才,韻秋他們也很是鄙視。
那馬秀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滿腦子之乎者也的,全靠寡母供養,窮的冬天只能母子二人蓋一牀被子。
據說在農忙的時候,他那個寡母獨自在兩畝薄田裡勞作,中午還要回家給兒子做飯。雖說自從他中了秀才,上他家說媒的可是踏破了門檻子,最開始還有鎮上的鄉紳、富戶願意嫁女兒給他呢,想着以後可以雞犬升天啥的。
可母子二人一心指着將來飛黃騰達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的,一心要娶個嫁妝豐厚、孃家有人做官的城裡媳婦。
更過分的是原先想着他有個秀才的名聲,還有附近的學堂想請他坐堂教孩子們認認字,都被他拒絕了,說自己是文曲星下凡,哪裡能屈尊降貴去教一羣野小子,沒得侮辱斯文。
這些酸腐話傳出去,後來他家窮的扛不住了,就是想去混些束脩,也沒有學堂願意留他了,鄉親們也是怕他把孩子們個個教的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鄉下人,最講究穩妥踏實。畢竟,那些當官的事兒太遙遠,還是先填飽肚子再理論什麼斯文不斯文的。
如今那馬秀才又連着幾年都沒考上,眼看寡母已經油盡燈枯的,他才着急起來,就想着趕緊娶個媳婦兒好繼續供他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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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着,這馬秀才不是娶媳婦的,是找當牛做馬的老媽子的。
又隔了一天,得到確切消息的林氏又剔除了羅升媳婦的親戚,原因是那個小夥子的爹是個酒鬼,發起酒瘋來就打婆娘啥的,都是家常便飯。
光是聽着都挺嚇人的,那樣的人家,就是兒子再有出息,也不敢把閨女給嫁進去。有個那樣的公爹,這要過多少糟心日子啊?雖說現在那小子看着挺好的,誰知道將來會不會隨了他爹的懷德性?
如今該知道的都打聽清楚了,林氏他們就決定相看劉木匠家的劉二郎和羅二媳婦的堂弟,也給喬媒婆和羅二媳婦說自家樂意和男方相看相看。
林氏到這個時候纔想起來,“哎呀,二丫,娘忘了讓你準備能拿出手的繡活。這到了相看的時候怎麼在男方跟前撐臉面啊?咱得趕緊的裁雙鞋面子或者繡個帕子啥的。”
正在串珠子的韻秋聞言眨了下乾澀的眼睛,“娘,我包袱裡有幾個荷包,是離開趙府的時候相熟的姐妹送的,到時候拿出來頂頂不就行了!”這串珠花費眼費時又費心思,如今自己除了吃飯睡覺上茅坑,馬不停蹄的趕工,一天也才串不到二十朵,哪裡還有功夫兒顧得上趕製繡活?
“啊!那能行嗎?”林氏沒想到閨女會這樣說,不免驚訝,這不就是作假騙人了嘛!
“咋不行了?反正我又不是真不會,只是沒時間做而已。”韻秋揉了揉眼睛緩解疲勞。
林氏這回兒也注意到了她那偶下去的眼睛,也不再計較什麼假不假騙不騙的了,只管心疼地訓斥她,“你個死妮子,看你把眼睛都使成啥了?我不是叮囑你了,累了就要趕緊歇歇,可不敢把眼睛給使壞了,以後的日子可是比柳葉兒還多呢......”
看到林氏想發飆了,韻秋趕緊的放下手裡的活計,晃着她的胳膊撒嬌,“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停了嘛!我不是想着趕緊的趕一批,好快些拿去福慶齋試試水。對了娘,我想明天就去縣城......”
當初福慶齋的曹二掌櫃只答應收她做的珠花,可沒說價錢。
這幾天,自己心裡可是七上八下的,曹二掌櫃明擺着是要等看了活兒才肯定價了。
這萬一要是有個啥的可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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