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動作親暱而不輕浮,程奶奶也看在了眼裡,對裴景軒的挑剔又減下去了許多。
裴景軒將她們送到樓下,因爲是他們的家事,他不好出面,便坐車回了律所。
程江南陪着奶奶一起上了樓,奶奶邊走邊問:“小夥叫什麼名字?做什麼的?”
程江南一一如實迴應,對於裴景軒的職業,奶奶相當滿意:“做律師的好,正直。”
看得出來,奶奶對他有幾份好感,程江南也就放了心。
奶奶忽然說要上洗手間,程江南將她送到門口,自己站在那兒擺弄手機。想給裴景軒打電話,又怕他忙,只發了一條微信過去:奶奶好像對你很滿意。
“我知道。”
某人很快回復過來,相當自信的口氣。
程江南被他的自信給狠嗆了一下,免不得要揶揄:“那誰一大清早趕過來,不是怕沒人介紹他男朋友的身份嗎?”
“誰?”
還給她裝起蒜來了。
程江南發了個大捶子給他。
片刻,他有了迴應:“是我。”
還算老實。
“你說你奶奶很保守,我估摸着你已經二十四歲了,你奶奶肯定急着把你嫁出去,考慮到你已經上了我的牀,打算勉爲其難地收了你。”
勉爲其難麼?勉爲其難還用得着一大清早就來守?
再懶得理他,程江南準備關掉手機。
信息,又來一條:中午一起吃飯?奶奶來了,我這個做孫女婿的是不是該表示一下?
心底一甜,孫女婿幾個字看起來怎麼這麼舒服。她發了個“嗯”過去。
對面的信息又飛過來了:昨晚沒有辦完的事兒怎麼辦?
“南南。”奶奶的聲音響起。程江南臉紅了一下,迅速將手機放回兜裡,過去扶她。
來到程雙雅和柳桂花的房間,纔到門口,就聽到了裡面的爭吵聲:“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我被替賽的事情在學校傳開了,哪裡還有臉呆下去!”
“都怪程江南,做事沒個譜!你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全是她害的!”
程江南聽到這話,早就氣得臉都白了,叭一下了把門推開。程雙雅和柳桂花雙雙看過來,在看到奶奶時,柳桂花不情願地叫了一聲:“媽。”
“虧得我還想着雙雅出了事來看看,你們倒好,藏在這裡罵江南!退學的事礙着江南什麼事了?”奶奶最見不得別人說程江南,此時也是滿臉怒氣。
柳桂花不服氣地走了過來:“媽,您這話說得,好像我有意找程江南碴似的。如果不是她不懂得處理人際關係,能讓季雨瑤把雙雅被替賽的視頻公佈出來?雙雅能這麼窩囊嗎?現在頭都擡不起來了!都是您孫女,您疼程江南,怎麼就不肯疼一疼雙雅?”
“替賽?什麼視頻?”
“嬸嬸,事情會鬧成這樣是誰的錯,您一點兒都不清楚麼?”怕柳桂花說出退賽的真實原因來,程江南急出聲。
柳桂花紅了一張臉。
程雙雅捂着腦袋叫了起來:“夠了,不要吵了,我都快煩死了!”
柳桂花終於着了急,程雙雅可是她唯一的命根根,她撲過去抱上了程雙雅:“雙雅啊,聽媽的話,回去上課啊。你這好不容易纔上的藝校,就這麼放棄了,以後還怎麼找有錢人嫁出去啊。”
“嫁什麼嫁!我在這中海市都臭名了,還怎麼嫁!一會兒替賽醜聞,一會兒被抓到警察局去,臉都丟盡了,誰敢要!”
程雙雅受不住般唔唔哭了起來。她也並非埋怨程江南,只是突然發生了這麼多事,對於從小嬌生慣養的她來說,實在承受不住。
柳桂花也跟着紅了眼,小聲去哄她。
奶奶來扯程江南的衣袖:“替賽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我到現在都還沒弄明白,雙雅到底犯了什麼事,怎麼會被警察抓?”
“這個……”她不知道怎麼說。這些事扯到最後,只能往奶奶臉上抹黑,哪裡說得出來。
柳桂花的聲音卻橫了過來:“還不全是你的好孫女程江南惹出來的。讓她替雙雅去比個賽,她倒好,去得罪什麼季雨瑤,結果人家把這醜事扒了出來。她自己丟了冠軍也就算了,害得我們家雙雅丟死人了。”
“嬸嬸!”程江南再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奶奶不敢置信地看來她:“是你替雙雅比的賽?”
“……”她低下了頭,不敢看奶奶的眼睛。
柳桂花此刻正狠不得把她大卸八塊,以解程雙雅受辱之恨,叭叭地替她做了回答:“可不是?她還要告雙雅呢,把雙雅抓到警察局去的就是她!媽您不是說兄弟姐妹要相扶相幫,相親相敬嗎?你看她都是怎麼幫的咱們雙雅!雙雅遲早得死在她手裡!”
叭!
一巴掌落在了程江南臉上,把完這一掌,奶奶的臉都變了色,脣不停地顫。
程江南捂着臉來看她:“奶奶……”
奶奶從小到大都沒忍心打過她一根指頭,今天卻生生扇了她一巴掌。
“程江南,你太讓我失望了!”
“奶奶!”
“別叫我奶奶!”
結果,程江南被趕了出來。
她捂着臉坐在酒店外的樓梯上,看看樓上,心底一片灰暗。她明白奶奶的心情,她最見不得的就是心術不正的人,而且她還涉嫌傷害自己的堂妹。她想解釋的,但柳桂花在場,她的解釋只會被柳桂花愈描愈黑,便只能退出來。
等奶奶心情好一點再說吧。
程江南給鄔梅梅打了電話,讓她來接奶奶。鄔梅梅卻兩手空空地下來:“你嬸嬸說,奶奶會跟他們在這邊呆兩天,然後一起回老家。”
柳桂花這是有意要離間她和奶奶啊。
她強打精神站起來拍鄔梅梅的肩:“沒事的,你先走吧,等下我自己上去勸。”
“唉。”鄔梅梅的確很想幫她,但事情整得這麼複雜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安慰幾句,離去。
程江南再次坐回了臺階,估摸着奶奶的怒火快消了,去打她的手機。只是,手機接通後卻是柳桂花的聲音:“你奶奶叫你別再打了!她以後也不會見你!程江南,你好自爲之!”
柳桂花倒並不是想真的去拉攏程奶奶,她一個老太婆對自己毫無作用,拉籠了也沒用。不過,她早就恨透了程江南,巴不得找個機會狠整她一下。加之這次程雙雅替賽的事被爆出,後面又被兩次拉去警察局,更是火上加火,自然逮着機會就要讓她難受。
程江南掛斷了電話,她也知道,若不是奶奶生氣到何種地步,是斷斷不會讓柳桂花來接電話的。父母死後,奶奶便是父母般的存在,她生氣,自己心裡便難過。程江南把頭壓在膝上,抱成一團坐在那裡。
“江南?”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在呼她。她擡頭,看到了裴景軒。
“臉怎麼腫了?”
裴景軒是來接她和奶奶吃午飯的,卻沒想到她一個人坐在這裡,臉還腫得高高的。
“誰打的?”指印清晰,自然是被打的,裴景軒的臉色不好看起來,伸指過來觸她的臉。她偏開,難過地咬上了脣:“裴景軒,奶奶……生氣了。”
裴景軒將她抱回了家。
程江南原本紅紅的眼淚不久後便恢復了顏色,只是不怎麼說話,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吃東西。裴景軒本是極忙的,看到她這樣,哪裡還有心情去忙,拿了冰塊給她敷臉。
冰壓在臉上很不舒服,她略略避了避,垂眸下來,看到了裴景軒眼裡的擔憂。她自責地笑了笑:“我沒事了,別擔心。”
她這樣子,怎麼會沒事?
“到底怎麼回事?”雖然知道會撕開她的傷口,但要解決問題,就得把事情弄清楚。
程江南本是不肯輕易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人的,但眼前的裴景軒不一樣。他疼她,寵她,惜她,願意給她依靠,而且,這件事她的確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她把事情經過說了一次。
裴景軒沉了一陣子眉,最後來拍她的肩:“這事,我幫你解決。”
“怎麼解決?”
“我找她解釋清楚,你奶奶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
他與程奶奶打過交道,對於她還是有一定的瞭解。
“乖乖在家裡呆着,等我消息。”
他出去了,背影修長,滿滿自信。雖然不確定他是否能解釋清楚,但她沉着不安的心卻緩緩舒服起來,彷彿有了依靠,什麼都不怕了。
商務酒店二樓,程雙雅懶懶地隨着柳桂花走下來,一臉的無精打采。柳桂花跟她叨咕個不停,說的全是上藝校的好處。轉角處,程雙雅突然停下,扯了一下柳桂花:“媽,你看到沒有,那個男人!”
柳桂花看過去:“長得挺帥的啊。”
“他做過我們比賽的評委呢,特別帥的,那些學員沒有一個不迷他迷得要死的。”
“我怎麼沒見過?”自己的女兒參加比賽,她自然場場不肯落下。
“人家低調,從來不上電視,都用別的臉去頂。對了,他家特別有錢,JEL你聽說過麼?就是裴家的公司!”
程寬管理的公司雖然極小,但JEL的大名卻聽過,柳桂花的眼睛都跟着亮了。
“聽說他沒靠過家裡,自己開了律所,國際知名大律師,隔幾天就能看到他的報導,打贏的全是國際型的大官司。”
“哇,鑽石王老五啊。”柳桂花也是個看見錢就亮眼的,聽程雙雅這麼一說,目光都要着火了,“誰要是纏上這樣的男人,豈不是要幸福死?”
“誰纏上?當然有人纏上了,還成功了!”程雙雅說到這裡時,語氣已經酸了起來,想到的是自己手機裡留下的那火熱的親吻視頻。那視頻她都看了不下千次了,每次看都會被弄得熱血沸騰的,恨不能把裡面的程江南拉走,自己去代替。
“是嗎?”柳桂花的聲音裡已經有了惋惜,“太可惜了。”
“和他好的那個人,你也認識。”她加了這麼一句。
柳桂花的眼睛都睜大了:“是誰?哪個老總的千金?”
“千金?不僅不是千金,還是殘廢!”
殘廢,認識,不是千金。
柳桂花的眼睛慢慢張大:“你說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