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騰原的熱情,她倒還是挺意外的。因爲要打工,還要練琴,她幾乎沒有空閒時間,和班上的同學幾乎不熟。
“不用了。”她搖頭。
對方卻並不死心,怕她跑了似的握上了她的腕:“沒事的,我們順路。”
她還沒說自己要去哪兒啊。
騰原半點都沒覺得握着女孩子的手有什麼不妥,拉着她往自己的車走去。
他也沒什麼惡意,程江南不好發火,只能抽自己的指:“不好意思……”
“這位同學,她說了,不用你送。”突兀的男音插入。
程江南和騰原同時回頭。
裴景軒不知何時已經下了車,站在他們側面。他幾步走過來,握上程江南被騰原握上的那隻手,也不管其他,拉着她就走。
騰原到底沒敢怎樣,就這樣鬆了手。程江南被一氣拉進車裡,老湯一腳油門,車子竄出去好遠。
“他……只是我同學。”她解釋。
裴景軒低頭看手機,單手操作,動作流暢好看。她的話,他好像並沒有聽到。
也好,這解釋本就多餘。程江南壓了壓脣,這纔想到他的出現:“你找我什麼事?”
裴景軒將手機遞了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那是她昨晚發的短信。
程江南的表情立時變得不自然:“字面上的意思唄。”
“要和我撇清關係?”
“……”她默認。
“你覺得我們的關係撇得清嗎?”語氣,變得沉冷,裴景軒傾首,看向自己的右手。
她不曾理解裴景軒的意思,以爲他說的是自己與他弟弟是情侶所產生的關係。
“你希望我怎麼做?你告訴我,我們是朋友,可你的忽冷忽熱讓我覺得,我只是一個接受施捨的乞丐。你開心的時候,施捨我一點,你不開心的時候把我甩得遠遠的,一個眼神都不給!坦白說,我做過乞丐,難種感覺太根深蒂固,敏感至極!”
“……”
“還有,即使交朋友也是講究門當戶對的。你太優秀我太過渺小,對於和你做朋友這件事,我根本毫無信心!”
說完,程江南捂上了臉,她怎麼覺得自己是個沒有得到男朋友關懷而發火的女朋友?
“讓你產生這些想法,我很抱歉。”
裴景軒的迴應出人意外,她以爲以他的習慣,應該銳利地給予自己一番毒舌言論纔對。那纔是他的風格。
“不過,對你,我是真心的。”
表明決心後,他便不再說話,車子限入了奇怪的靜默當中。
老湯不時從後視鏡裡觀察二人,顯然沒弄明白他們爲什麼會吵起來。程江南捏着幾根指頭扭開臉,去看窗外的風景,眼睛亮得有些不正常。
在乎,所以纔會生氣。可是她有什麼立場去生氣?誠如她自己所說,他太優秀太完美,她既渺小還帶了殘疾,他們兩個永遠只能是平行線。
是她偏離了軌道,把他當成景哥哥去親近,怪不得裴景軒。
下車時,程江南禮節地道了一聲:“謝謝。”進了一統天下。
裴景軒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
“老闆這麼喜歡程小姐,爲什麼不直接向她表白?”老湯終於忍不住問出來。
“如果你有弟弟,就會明白。”裴景軒甩下這句話下了車,只留下老湯一個人冥思苦想。
不知道裴景軒還會不會派老湯等自己。經過那一番爭執,程江南已然沒有了把握。下班時,她垂着腦袋出了一統天下。
熟悉的馬莎拉蒂滑過來,停在她身側。程江南只來得及微微驚一下,車門已經彈開。車裡,還坐着裴景軒。
程江南不確定自己要不要坐他的車。
“要我下來請?”車裡的裴景軒出了聲。
程江南不得不低頭上去,她哪裡敢真讓裴景軒請。
以爲回家的路途一定會倍加煎熬,事實證明,是她多想了。裴景軒一路上都在忙,忙工作,半秒鐘都沒有騰出來給她。
這反倒讓她輕鬆,當然,他們的關係也沒有緩和。
到學校時,她揮了揮手,下車,離開。
“程江南!”
沒走幾步,就被叫住。騰原站在暗處,靠在自己車上。
程江南眼眸閃了幾閃,沒想到這麼晚了還能碰到他。
“好巧啊。”她不是特別在意地道。
騰原已經走了過來:“我一直在等你。今晚的男人是誰,和你什麼關係?”
這事,跟他沒關係吧。
“你應該知道,爲了配合你打工,我照顧了你多少!”
他這話中有話,如果她不回答,他以後就不照顧她了。程江南還真不敢得罪這位。
她抹了抹額頭,張了嘴卻有些迷糊。該怎麼介紹他?
“他是我哥。”想了好一會兒,她纔想到稍微妥當一些的答案。
騰原很滿意。
纔回到宿舍,手機叮一聲響了。劃開,竟是一條要求加好友的微信,號碼是裴景軒的。
裴景軒這麼高端的人物會玩微信倒讓程江南挺意外的,她順手點了同意。
只一分鐘,那頭髮過來一條語音信息:我是你哥?
磁磁低沉的嗓音,微微上揚的腔調,幾乎可以想象得到他在說這話時偏臉擰眉的樣子。
裴景軒會聽到她和騰原的對話倒讓人挺意外的,她以爲他早就走了。
“那我該說什麼?”她可不敢發語音,宿舍裡還有人睡覺,最後打字發過去。
那頭的裴景軒沒有迴應。
程江南很認真的想了一會兒,發了一條:跟他說你是我男朋友的哥嗎?二者區別不大。
“區別很大。”那頭回得倒快。
程江南很認真地想,到底有多大的區別。那頭,又發過來了一條:“你在給他留機會。”
程江南終於恍然:騰原做這麼多,原來是要追她的意思。
但她沒有那個想法。
當時沒說他是她男朋友的哥,只是因爲從來沒有把裴慕陽當過男朋友,他們本來就不是。
這話,她不敢對裴景軒說,只檢討說下次一定這麼說。
那頭似乎滿意,轉移了話題。
兩個人這麼聊着聊着,又覺得親熱起來,晚間鬧矛盾的尷尬消失得無影無蹤。
許是晚上睡覺翻了被子,程江南早上醒來時覺得喉嚨澀澀的,很不舒服。小病小痛的,她向來沒放在心上,照樣上課練琴兼職。
晚上到達一統天下時,便覺着有些嚴重,最後竟咳嗽起來。她捂着嘴咳了幾聲,坐到了琴架上。
彈琴的時候一直覺得喉嚨很癢,她沒敢咳出來。高檔場所高要求,邊咳嗽邊演奏會給客人留下很壞的印象。她一直忍着,實在受不住了就吸一口氣。
裴景軒今晚來了,卻一直在包廂裡談事,只有進來時特意從接近演奏臺的地方走過。他帶了客人來,沒有跟她打招呼,身影一閃而過。
好不容易纔捱到中場休息。程江南躲到洗手間,關了門,咳了個夠。
回到位置時,她意外地看到自己面前的琴架上放了個不鏽鋼杯,杯下壓了一張紙,只寫了兩個字:喝了。
她認識,是裴景軒的字。這不能不讓她意外。他進來時行色匆匆,怎麼會注意到自己咳嗽?更何況她一直極力瞞着。
杯子很乾淨,上面印了個軒字。杯裡的水還很燙,泡了羅漢果。程江南喝了幾大口,水太燙,喉嚨都燙疼了,她卻覺得很溫暖,很甜,直甜到了心底。
這些年習慣了一手撐起一切,早就忘了被人關懷的滋味。裴景軒的這些關懷於她,就像是裘絨衣,珍貴到不敢碰觸,溫暖到難以割捨。
她拿出手機發了一條微信給裴景軒:謝謝你的羅漢果茶,很好喝。
彼時裴景軒正和人談一個大案子。他單手倚在沙發上,看着對方遞過來的委託書只是淺淺含首,卻在手機上跳出那串信息時,脣角慢慢揚起。
等到客戶離開,迅速回了一條:下班一起走。
程江南覺得心情特別好。不知道是因爲裴景軒的羅漢果茶還是他發的那句:下班一起走。
下班的時候,她捧着洗乾淨的杯子在廳裡等他。
“程江南!”裴慕陽從外面急步走來,叫她。他有一段時間沒怎麼來一統天下了,大概是不想讓裴景軒看到自己混的樣子吧。
他一眼看到了她懷裡的杯子:“我哥的杯子怎麼在你手上?”
程江南也小小地驚了一下,她差點忘了裴慕陽和裴景軒的關係。
“經理交給我的,讓我幫忙放到老闆包廂裡去。”她胡謅。說謊並不是她的強項,但裴慕陽太過於自信裴景軒不會和她發生什麼,竟沒有發現她耳尖的紅色,淡然地擠了下脣,算是相信。
“你過來一下。”他接着道,率先走向安靜處。
程江南轉身時,看到了裴景軒,他正大步朝自己走來。她和裴慕陽站的位置很明顯,顯然他已經看到。
她低頭快速跟上裴慕陽,並不想三人碰頭。
“你退出鋼琴比賽。”
還未站穩,裴慕陽就出了聲。這不是徵求意見,而是命令。
這話讓程江南十分意外,他從來不管自己的事的。季雨瑤囂張自信的話語驀然響在耳邊,她馬上明白過來:“是季雨瑤讓你來的?”
“不管是誰,你都要退出!”
裴慕陽的語氣不是一般地乾脆。
程江南豎直了脊背:“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裴慕陽將一份協議推到了她面前:“只要你放棄這次比賽,那一百萬,一筆勾銷!”
程江南並沒有心動,不接協議:“對不起,我還是不接受!”除了要那一百萬,她還要和倫威爾同臺演奏的機會,這是她幫景哥哥找家人的最好機會。
裴慕陽的臉色難看起來:“程江南,你什麼意思?”
“我有我的堅持!”
“別忘了,協議裡我是債主,只要我結束協議關係,你就得馬上還錢!你還得起嗎?”裴慕陽的話裡帶了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