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之中,雖然也有些防備,但都奈何不了林若雨。
衆人順利來到寬闊的大殿,被那一抹霧氣長河深深吸引了目光。
“小純子!”許靈雲最是激動,猛地冒出頭來,大喊了起來。
葉純聽聞,如釋重負,伸手一托葉詩身體,帶着她竄出了這片霧氣長河,兩道神魂彷彿被各自身體吸引,自動竄入了身體之中,幾乎是一瞬間神魂便於身體相融。
葉詩依舊在沉睡,葉純卻猛地醒了過來。
她雙眼徒然一睜,整個人強勢無比,充滿了邪氣,猛地看向一旁的林若雨,似乎有什麼意圖。
林若雨渾身一震,禁不住後退兩步,臉上雖然沒有顯露出絲毫破綻來,但雙眼不斷閃爍,內心十分雜亂。
“小純子……”許靈雲雙目緊緊的盯着葉純,心亂如麻,似有千言萬語,卻難以訴說出口。
葉純望了她一眼,便不再流連,而是看向林峰道:“我要你揹我!”
“自己下來走路!”柳笑笑臉一黑,最看不得這種蹬鼻子上臉的人了。
林峰望向葉純,卻感覺到此時此刻的葉純,有些不一樣了。
易千雪拉了拉柳笑笑,搖了搖頭,神色複雜道:“讓他去吧!”
老大發話,柳笑笑才壓抑住心中的怒火,放開了葉純,大概是因爲剛剛回到身體的緣故,葉純有些不太適應,走起來也比較吃力。
林峰上前一步,微微一弓身子,任由她趴在了自己的背上。
“先離開這裡吧!”林峰出聲。
林若雨才猛地醒悟過來,剛纔彷彿走神了一般,連忙在前面帶路。
衆人來的太巧妙,幽冥海自身內部也有龐大的問題,竟然讓大家順利的離開了。
林峰一路揹着葉純,心中的感覺也很是複雜。
尤其是現在的葉純,總給林峰一種不一樣的感覺。
回到玄機門之後,葉純對林峰說道:“知道老祖創造的那片天地嗎?帶我去那裡,我有話對你說。”
柳笑笑眉頭一皺,也察覺到葉純有點古怪。
許靈雲嘆息了一聲,從林峰身體之中走了出來,她揮揮手道:“你帶她過去吧。”
林峰點了點頭。
進入這片小天地之中,林峰不禁問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先放我下來。”葉純輕聲說道,似乎有些吃力。
林峰聽從,她也跟着下來了。
轉過身子,背對着林峰,葉純一步步朝着遠方走去,林峰只能跟隨着。
“我一直以爲自己揹負着血海深仇,我這一生也在爲了報仇忙碌,我殺人,我放火,我搶奪別人的機緣,什麼壞事我都做過,我不需要任何人理解,不需要任何人可憐,我覺得只要能夠報仇,那就足夠了。”
“後來我才明白,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錯誤的,這世上根本沒有葉純,所謂的葉純,不過只是一個劫,一個人的劫仙真劫而已。”
“葉春秋可憐我,不肯以我爲根基,造就自己的仙路,反而想要成全我,彌補他曾經對我做過的一切。”
“但他始終不明白,始終不懂得,這樣的人生又有什麼意思可言?”
“命就是命,我因劫而生,註定應劫而亡,無論他做了多少,謀劃了多少,身後又有多少人幫忙,最終都是如此的下場。”
“這種人生,我一點也不覺得快樂,完美。”
“如果我說我現在有點累了,你會相信嗎?”
林峰心中震盪不已,其實對於老三的身份,大家早有猜測,葉春秋踏上仙路之後,更是印證了這個可能性。
“老三……”
“這幾年被困在幽冥海,我無所事事,第一次這麼悠閒,不用去考慮那麼多事情,所以我想了很多,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
“葉春秋就這麼自顧自的死了,我連自己爲什麼存在都不知道了。”
“我有想過將他挖出來,扒皮鞭屍以解我心頭之恨,但那有如何?我依舊覺得自己很空虛,空虛的不像一個人,只是一個劫,我愈加覺得自己不夠真實了。”
“爲什麼呢?究竟是爲什麼呢?爲什麼他要這樣做?爲什麼他不老老實實的殺了我,成就自己的仙路?爲什麼要對我做這麼殘忍的事情?我爲什麼只是一個劫呢?我爲什麼不能是個人呢?”
“我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懂,到頭來,我什麼都不懂。”
“葉純你……”
“我曾經迷茫過,但你對我說過,無論葉純在不在,這世上有沒有葉純,但總會有人知道葉純,記得曾經有過葉純。”
“所以我想問你,如果我不在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林峰捏緊了拳頭,聽着葉純如同發泄一般,訴說着曾經的過往,她內心的秘密,能夠感受到她近乎崩潰的內心。
“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在我看來,你不是門主的真劫,而是葉純,有些可恨可氣,還老想殺我,欺負我的葉純。”林峰走了上去。
“不止!”
葉純忽然搖了搖頭,她轉過身來,淚水自眼角滑落,溼潤了臉頰。
微風拂過,青絲被輕輕吹動,那一瞬間,她的容貌溫和到了極點,林峰甚至有種錯覺,已經分辨不出她與葉詩的分別了。
“我還是你第一個女人呢!”她微微一笑,笑容卻顯得詭異起來。
林峰一愣,驚愕無比。
“你在驚訝?你很震驚?你在懷疑我說的是真是假?”葉純微微一笑。
林峰尷尬道:“這種事情真的是不能開玩笑的。”
“不如我放開識海,讓你一探我的記憶如何?”葉純輕笑起來。
話音一落,她識海大門洞開,任由林峰出入,林峰沉默了片刻,自身神魂真的出了竅,甚至直接竄入進去。
曾經發生的一切,是那般的真實。
每一個動作,每一次親吻,都彷彿銘刻在記憶深處之中,林峰甚至感覺到了她對葉春秋的恨意,都不及這種記憶深刻。
林峰震驚這些發生過的事情,幾乎難以相信,卻不得不相信這些事實。
“我想辦法幫你,還有六師姐,她肯定有辦法,我用自己的神魂幫你彌補缺失,只要你能活下來,我會用盡一輩子去彌補你!”林峰激動起來。
葉純猛地將林峰神魂推了出去,她才充滿恨意道:“不用了!”
“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這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原本我不應該告訴你的,讓一切就這麼過去多好。”
“但我就是要告訴你,你救不了我,誰都救不了我,我要你恨我,我要你恨自己,恨得不能自拔。”
林峰猛地一把抱住葉純道:“你不要衝動,我現在就帶你出去想辦法,我會愛上你的,我會娶你的,我會永遠跟你在一起的。”
葉純已經很虛弱了,但卻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力氣,狠狠的推開了林峰。
她忽然大笑起來,淚水使勁的滴落。
“你錯了,我是葉純,只要我還是葉純,我就不可能會答應你,我不是好人,我是個徹徹底底的惡人,我不會讓你救我,我要你親眼看着我去死,我要你體會到自己的無能爲力,我要你一輩子都記得我,這就是我存在的痕跡,只有這樣我才能感覺到自己真正活着過。”葉純激動了喊了起來。
林峰一咬牙,猛地將她捉住,想要帶她離開這裡。
但是葉純的身體卻在這一抱之中,開始虛幻起來了,如同被粉碎的煙幕,一點點的朝着四周揮散。
“驚訝嗎?這是我這輩子用得最完美的一次幻術呢!”
她只是幻影,最後的最後,她低下高傲的頭顱,一口咬在了林峰的嘴脣之上,即使只是幻術,一切只是幻覺幻影,卻那麼真實。
“我會恨你一輩子,生生世世都恨你,如果有來生,我一樣會恨你。我也要你恨我,恨我不讓你爲我做些什麼,我要成爲你的魔,成爲你的劫,成爲你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夢噩,我這個人,壞得夠不夠徹底呢?”
狂笑聲中,她留在這世間最後的一抹留戀,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林峰矗立當場,整個人都失了魂一般。
有些事情太過震撼,有些事情太過狗血,有些事情來不及去彌補。
眼前已無葉純的身影,林峰一步步的朝着前面走去,真的是一步步,走得很慢,走得很重。
穿過山坡,越過山丘,森林籠罩在陽光裡。
高大的樹木下,她靠在那裡,安靜的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耳旁風在低語。
她的聲音彷彿還在耳畔迴響。
林峰哽咽了起來,淚水滴落,聲音都有些沙啞道:“你莫名其妙的追殺我,莫名其妙的坑我,莫名其妙的救我,莫名其妙的幫我,最後又莫名其妙的離開我,你這個傢伙,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人啊。”
“但是啊……你做到了,我現在恨你恨得要死,我也很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爲力。”
“蒲魔樹……許靈雲……陸瀟雲……你們幫我救救她啊,我救不了她,我想恨她一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