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珝現在的狀態十分奇妙。以境界來論,他不過是法師大境中的第二小境——出竅,但以實力來論,王珝自認即使是一尊人仙來襲,他也能和對方有來有往。
這種狀態的根源便出在先前所嘗試的“飛昇”行爲之上。
雖然只是一方泡沫世界裡的超脫,但是王珝當時的感悟卻是真實不虛的。通過對於仙魔清濁之分的思考,他將自身的道途作了梳理,以動靜劃分,將水之道的其他方面全部歸納進去,構成了自身完整的水道體系。雖然不夠精深,很多方面都是淺嘗輒止,但自身根基已經打下,日後只要慢慢修持便是。
實際上,這一行爲在玄正洲的境界劃分中有一個專門的名詞來描述,那便是定道之境。
玄正洲的修士成就人仙境界之後,會有一段時間穩固道基,這就是定道。這個境界中,他們會確定自己未來的道路,淬鍊自己的肉身,精純自己的法力。
等一切穩固之後,玄正洲修士就會擁有自己的大道法相,將道果之力昇華,稱其爲“神相”。常言所說的神通之力,也是在這個境界施展。此外,他們的元神也初步修成,可附着在道果法相之上,能陰神出竅,遊走四方山河。
以王珝的認知來看,就是九州仙道天師境界中的“法相”和“神遊”兩個境界。
而玄正洲修士在神相境界後再進一步,便是大道通玄。能入玄妙之境,參黃庭道景,悟大道真諦,所以這一境界便名爲“通玄”。
話說回來,簡而言之,就是修行九州仙道的王珝在出竅境界中,無意達成了玄正洲修士成就人仙后的定道功果。
由於仙道多是以自身之力呼應天地,調動天地之力對敵,以道行論高下,所以現在將王珝視爲一尊人仙倒也沒什麼問題,畢竟有定道功果在,他對於自身大道法理的認知已經超出蛻凡境界了。
“如今我道行堪比初入人仙的玄正洲修士,若能一一度過這衆多世界,博採衆家之長,將自身之道昇華爲通用這衆多泡沫世界的普遍之道,估計我還有進步餘地,或可比擬一位普通的人仙。光是如此,我便不虛此行。”
王珝站在一處雲端,看向下方寬廣深邃的天坑,心中微微思量。
此時的他已經從先前那方草原世界中“飛昇”而出,來到了下一方泡沫世界,根據離開草原世界時的驚鴻一瞥,此處似乎也有一名試煉者存在,是王珝的一名同伴沒錯。
“這方世界,主體是一個植被茂密的天坑?”王珝凝神打量下方地貌,“天坑的崖壁之上有衆多洞穴,裡面棲居着衆多毒蟲猛獸,而試煉者便在天坑底部抵抗它們,有點鬥獸場的意思。那離開這方世界的條件又是什麼?打敗一頭實力強橫的猛獸?”
眼見得天坑底部的術法光彩愈發微弱,似乎難以爲繼,王珝不再耽擱,架起水雲飛身而下,進入天坑。
......
天坑底部,吳雷氣喘吁吁地等待着下一波攻勢的到來。數波對敵下來,周圍一片狼藉,坑底原本豐富的地表生態環境被破壞得一塌糊塗,河水斷流、樹木倒塌、山石崩落,而吳雷身邊更是盡數化作一片焦土,似乎有琉璃化的跡象。
只是在這千瘡百孔的戰場上,卻未看見任何敵人的屍骸,只有一堆堆灰燼和血跡存在,證明着曾有生物在此處死去。
“上上一波是十頭等同於蛻凡境界的兇獸,上一波是三羣不同種類的毒蟲,每一羣裡都有一隻蛻凡境界的母蟲,也不知道這一波敵人又是什麼。”
吳雷身邊數十隻火鴉停留,一個個也是萎靡不振的樣子,連振翅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落在周圍的地面和石塊上,與他一起等待着下一波敵人的來襲。
“實在不行,只能用......”吳雷話說到一半,地面隆隆劇震起來,那個最爲寬廣的洞穴之中傳來了沉重的喘息聲,撼動了吳雷的心神。
隨着震動愈發劇烈,一頭數丈高的黑熊搖搖晃晃地從那洞穴中走出,看向吳雷。這暴熊雙目發紅,口角涎水不斷滴落,掌爪閃爍寒光,十分鋒利,且血盆大口怒張,發出陣陣吼叫,不知爲何,顯得十分憤怒的樣子。
“這孽畜怕是步入人仙境界了。”吳雷頓覺不妙,“我一個普通蛻凡散修,如何是它對手?”
正在吳雷小心翼翼地防備對面暴熊之時,忽地,一條訊息傳入他腦海,讓他驚咦一聲:“殺死一尊人仙境界的兇獸,便可從此離去?”
話語甫一出口,對面黑熊頭向上一揚,似乎收到了什麼指令,四足着地,向着吳雷奔馳而來,橫衝直撞、拔山倒樹,腳下發出沉悶的踩踏之聲。
吳雷見狀連忙鼓起餘力,化作火光躍至一方巨石之上,念頭一動,一隻只火鴉便像撲火的飛蛾一般對着黑熊撞了上去,口中粗糲的鳴叫聲不斷。
雖然那黑熊是兇獸,沒有靈智,但愛生惡死的本能還在。見火鴉及身,它怒吼一聲,周身隨即披上一層濛濛黃光,繼續向前衝去。那些火鴉剛剛撞到黑熊身上,便被黃光打滅,化作散碎石塊掉落在地上。
火鴉被黑熊撞碎卻沒有化作火焰重生,而是被石化凝固,吳雷見此連忙收回其餘火鴉,心疼地看了一眼後便再度化作火光飛起,任憑那黑熊將足下巨巖撞成滿地碎石。
“是具有操縱土行之力天賦的兇獸。”吳雷愁眉苦臉地停留在空中,看着腳下黑熊對着自己一再怒吼,道道黃光激射而出,“這傢伙站在大地之上便能源源不斷地得到加持,還有血脈傳承而來的術法神通可供使用,這如何是好。”話語未畢,他身子一轉偏過數到黃光,閃開下方黑熊的攻擊。
吳雷正在這裡躊躇,那黑熊卻已然不耐煩,只見它朝空中咆哮一聲,一蓬濛濛光彩從其身上炸裂而出,快速擴張到整個天坑底部,籠罩住了吳雷。
黃光加身,吳雷身子一重,向着地面墜去。大驚之下他連忙招來火鴉托住自己,同時向後一退,避過了黑熊的一記掌擊。
“嘖,麻煩了,這兇獸在土行上的天賦比我想的還要高。”吳雷悶哼一聲,操縱着火鴉再往上飛了一段,和黑熊僵持起來。
就算先前未曾經過一番車輪戰,他也不是這人仙境界的兇獸對手,更何況如今久戰力疲。看着黑熊虎視眈眈的樣子,吳雷苦笑一聲,乾脆收了火鴉,停在一棵古木之頂,準備蓄力一擊,拼死一搏。
“也不知道其他幾人如何了。”吳雷腦中閃過一道念頭,旋即不再去想,努力調動起身體之中已經枯竭的法力。掌中漸漸浮現出一枚紅玉火珠,其上電蛇流轉,發出細微的雷鳴之聲,引得下方黑熊再三注目,顯得十分警惕。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是生是死,就看這一擊了!”吳雷擲出手中的丙火雷珠,這是他最大的底牌,平日裡多仗此逃生,也不知如今是否還能再救他一命,成功擊殺這黑熊。
丙火神雷化作一道赤光飛向黑熊,在它面前一閃而逝。兇獸尚未察覺到其蹤跡,便感覺背上一熱,雷霆火焰猛然炸開,遮蔽住了一切。一時間坑底煙塵滾滾,就連黑熊的猛烈咆哮聲也逐漸低落下去,終至微不可聞。
濃煙開始散去,吳雷不敢放鬆,死死盯着煙霧正中逐漸顯露的黑影,心底一點微不可見的希冀剛剛出現,便被一聲怒吼壓了回去。
咔嚓!
那黑影微微一顫,身上一塊塊土石剝落,顯現出內裡直立而起的兇獸。黑熊搖頭晃腦地地走出煙塵,身上皮毛略有焦黑捲曲,除此之外竟無任何傷痕!
“原來身上還有一層防禦,以此抗下了雷珠的攻擊嗎?看來老天最終還是沒有站……”吳雷苦笑起來,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一道話語打斷。
“呼,終於找到了,吳道友,貧道沒來遲吧?”虛空輕顫,一道人影突然從其中跌出,旋即招來雲朵托住自己,順便一揮袖袍,把吳雷拉了上來。
“靜川道友?你這是?”吳雷看向王珝,被其身上氣息驚到,當即發問,“你其實是人仙,先前隱藏修爲了?”
“並非如此,此事出去再說,”王珝含糊一聲,“你情況如何?”揮手間一道水線激射而出,穿石破木,逼退一掌拍來的黑熊。
“算不得好,”吳雷苦笑一聲,“你若是晚來一會,便可以替我收屍了。”
“我本來該早到的,但不小心踏入了陷阱。”說到這個王珝就有點鬱悶,“我剛纔誤入了另一處天坑,被其內兇獸纏住,耽擱了一會才找過來。”
王珝進入這方世界後發現的那處天坑,實際上只是吳雷所在天坑的鏡像而已,內裡以幻術呈現出吳雷的遭遇。而他救人心切,並未第一時間發現其中虛實,於是一頭栽了進去,被衆多兇獸圍住,費了好一番功夫方纔脫身。
“不說這個了。”王珝繞過這個話題,“你在此待了一段時間,可曾知曉如何離開此地?”
“擊殺一尊人仙兇獸,應該就是下方這頭孽畜了。”吳雷指了指雲朵下正不斷操縱巨石向他們投擲的黑熊,“這孽畜有操縱土石的天賦,當真難纏得緊。”
“兇獸而已,若是修士才更麻煩。”王珝看了一眼黑熊,手掌一翻,一柄赤色短刀顯露出來,“不過讓我練手倒也算合適,”
說罷伸手一指,經過僞裝的紅袖刀化作一道赤霞劈向黑熊,輕而易舉地在其身上開了個血流不止的口子出來。
黑熊吃痛,怒吼一聲,身上黃光大盛,一塊塊土石緩緩漂浮而起,對着空中二人射來。
王珝見狀,輕輕一跺腳下水雲,一層水幕隨之攤開。土石剛剛打入其中便被卸去力道,掉落回地面。而紅袖刀沒受到任何影響,仍舊快速地在黑熊身上來回穿梭,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不多時,黑熊無力地嘶吼一聲,縮水不少但依舊龐大的身體撲倒在地,掀起一片煙塵。微紅的血液從傷口中緩緩流出,在其身下匯成一汪血潭。
“吳道友,此間事了,我們該去找其他人了。”王珝召回暗地裡吞噬了暴熊全身精華的紅袖刀,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吳雷,提議道。
“這兇獸就這麼死了?”吳雷不敢置信,這讓自己險些喪命的黑熊就這麼被王珝跟遊戲一樣地解決了?
“靜川道友,你果然隱藏修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