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鬆大新學期的第一節武道課結束後,樓成婉拒了蔡宗明共進午飯的邀請,跑到了李行秋身側,張口便要喚道:“師......”
李行秋聞言淡淡掃了他一眼,樓成猛然醒覺,改換稱呼道:“師...師兄。”
“何事?”李行秋臉上毫無波動,向着食堂走去。
“我今天成功入靜了!”樓成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自己的師父,想要得到誇獎。
他在今天的武道課上,依照新來的武道社指導老師指點,在初次站靜樁時選擇了觀想自家丹田中的龍虎金丹,從而守一得靜,直接擁有了靜功的深層次水準。
聽得樓成所言,李行秋點了點頭,若有所指地道:“這便是你自家天賦所在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指點你武道。但你要記住,潛力終究不是實力,你若因爲這點小事而沾沾自喜,荒廢了你的天賦,那在武道上也走不長遠。”
樓成聞言心中一凜,聽懂了李行秋言語中的深意,知道自家師父是在提點自己,龍虎金丹畢竟是外物,可以作爲臂助卻不能視爲根本。若想將龍虎金丹儘早消化,卻還是要在武道上努力,以師父所傳的三光神水真意將其緩緩消磨吞併。
他忙收斂了自身的得意念頭,正色道:“我明白了。”
李行秋滿意點頭,正要說些什麼,旁邊卻出現了第三道聲音:“不錯,李小子說得很有道理!”
樓成一驚,他竟然不知道身旁何時多了一個人,他側身看去,卻發現是今天新來的武道社指導老師,施教練。
這位今天剛剛走馬上任的施教練穿着白色陳舊的文化衫,頭髮白如霜雪,看不到一點烏色,臉上皮膚還算不錯,皺紋沒有預想得多。
李行秋眼神一動,打了聲招呼:“施教練。”
樓成也緊跟着一同問候道:“施教練好!”
“嗯,不錯。”施教練視線在李行秋和樓成身上來回掃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沉默了片刻方道,“李小子,你和這傢伙是師兄弟?”
他指着樓成,一副和兩人很熟的樣子。
李行秋心中一動,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含笑應道:“我見樓成武道天賦不錯,於是指點了他幾下,有意把他介紹給我老師,成爲我的小師弟。施教練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施教練先是搖頭否定,接着頓了頓,似是想起了什麼,以肯定的語氣發問道,“你是玄武派弟子?”
李行秋臉上恰到好處地露出些許遲疑:“雖然老師他並未直言,不過以我平日裡種種見聞來看,他老人家應該是玄武派出身不錯。”
“看來玄武派這次學乖了,竟然會藏着掖着,不叫星海知曉了。”施教練意味難明地笑了一聲,接着道,“能教出你這麼年輕的丹境弟子,想必你老師不是馬興宏就是嶽貫中,他長什麼樣子?說不得還是我熟人!”
李行秋眼睛一眯,若有所覺道:“老師他常年待在炎陵,名聲不顯,恐怕施教練是認錯人了。不過施教練方纔所言,似乎......”
施教練眉頭一挑,自知說漏了嘴,於是板起臉孔,輕咳一聲道:“咳,那可能是我想多了吧。嗯,你和樓成天賦都不錯,一個短短時間便能把握到自己的武道意志,初步用出還勁抱力,另一個更是一早上時間便成功入靜,既然如此,便更容不得懈怠,不要浪費了自身天賦!”
施教練張口就來,對着二人扯了一段大道理後便自稱有事要辦,匆匆忙忙地離開了,不過李行秋看他那副樣子,怎麼看怎麼像因爲心虛落荒而逃。
“這個施教練,好奇怪啊!”樓成注視着其人遠去的背影,皺了皺眉。
李行秋倒是無所謂地笑了笑,在他天眼異能觀照下,那朵熟悉的、厚重凝實的氣運靈雲並未遠去,而是停在了一處角落便不再移動。
他低聲道:“此事我有些猜測,你先不用管他。吃完午飯後你跟我來微水湖,我先教你一些基本樁功。”
樓成心中一喜,隨即把施教練一事拋之腦後,和李行秋前往食堂用餐。
......
某處花圃角落,施教練皺了皺眉,低聲嘟囔道:“見鬼,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敏銳的嗎?要不是老頭子我見機行事,溜得快,恐怕那李小子真就知道老頭子我身份了!”
他在花圃之間來回踱步,手上神乎其技地掏出了一個銀白色小酒壺,仰起頭灌了一口,又自得笑道:“不過我的態度也表現出來了,只要那李小子知趣,就算他得知了老頭子我的身份,也不會到處喧嚷。嗯,看他那副樣子,應該沒有問題。”
施教練想了想,臉上逐漸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嘿嘿道:“若是那李小子所言爲真,他那老師真的常年待在炎陵的話,恐怕就不是玄武派的外罡,而是高品丹境了。
“嗯,聽李小子言語,是‘老師’而非‘師父’,恐怕他還沒有正式拜入玄武派山門,這樣一來......”
施教練活像一隻偷到了雞的黃鼠狼,從兜裡摸出電話,撥打了一個電話號碼出去:“喂,是我,我發現了一個水部的好苗子,還沒正式拜入玄武派的那種,你有意思沒?”
電話那頭,一個優雅的女音傳出:“你這老貨一向嘴上沒個把門的,我可不信你的鬼話。”
施教練嘿嘿幾聲,詳細解釋道:“我現在不是在鬆大當教練嗎?無意間發現一個好苗子,今年的大一新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找到了自己的武道意志,然後就跟着初步完成了還勁抱力。”
電話那頭的女音訝然一聲:“真的假的,這麼好的苗子,你不自己留着?”
施教練撇了撇嘴,不客氣地嘲笑道:“你果然是年紀大了記不住事了,我都說了是水部的好苗子。嘿,我何等眼光,一眼就看出那小傢伙站的是水部的基礎樁功,練的是從水部傳承演化而來的‘飛瀑拳’。那小傢伙傳承又和我對不上號,我留着他幹什麼?還不如送給你們,權當做個人情!”
與他通話的女子對施教練的話語並不放在心上,敏銳地指出一個疑點:“你說他沒正式拜入玄武派是什麼意思?”
施教練輕咳一聲,將剛纔和李行秋、樓成兩人的交談告訴了對方,末了才接着道:“所以你看,那樓成絕對和李行秋關係不一般,恐怕都拜後者爲師了。你要是把李行秋拉過去,他那小徒弟能不去?買一贈一,這麼划算的買賣上哪兒找去?”
李行秋好歹也有職業八品的實力,一般在外面開辦武館,招收學徒的武館主們差不多也就這個層次了。是以施教練雖然一眼看出樓成似乎拜了李行秋爲師,但也不以爲意,實在是二人之間的實力差距確實符合師徒之間的標準。
雖然樓成和李行秋同年出生,如今同歲,但施教練身爲長者,閱歷豐富,這種事見得多了,倒也沒怎麼多想。
好歹古人有云“......吾師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後生於吾乎?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不是?
而且如此一來,豈不是更加凸顯了李行秋的天資卓越?
優雅的女音沉吟了片刻,略有遲疑:“若是他意向不定,我們半道截了胡,那玄武派也只好自認倒黴,就像當初的安朝陽一樣。但如今你說他已經和玄武派扯上關係了,我們這個時候出手就顯得很不地道了。”
施教練咳嗽幾聲,似乎嗓子有些乾渴,正要說些什麼,那頭的女子卻已經做出了決斷:“罷了,你說你在鬆大是吧?剛好今年的全國大學武道會開幕式在鬆大舉辦,組委會邀請了樑一凡去致辭,到時候先讓他看看,如果真是個好苗子,我們到時候再說。”
施教練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低聲笑道:“這不就對了嘛!另外,我可是給你們推薦了個好苗子,你看看,你那瓶......”
“我就知道你個老貨無利不起早!”電話那頭的女子笑罵一聲,“難怪今年這麼殷勤,原來是惦記上了我的好酒!”
施教練“大義凜然”道:“你說的什麼話?我們多少年的交情,我是這樣的人嗎?我只不過是擔心你良心受不住,所以才勉爲其難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幫你還掉這份人情!”
“嘁,你等着吧。一瓶酒而已,給你就給你了。”女子嗤笑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直接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將手機放回兜裡,施教練晃了晃手中的銀白小酒壺,見還有些殘酒,連忙將其一口飲盡,而後心滿意足地哼着小曲,離開了這處花壇。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吶~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吶~”
......
午休時間,微水湖畔,李行秋和樓成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
二人站定,李行秋對樓成道:“從明天起,你每天五點半起牀,十點半睡覺,確保一個合理的作息時間。”
“弟子明白。”樓成面色一肅,他知道李行秋也是這麼個作息時間,所以沒有出言反對。
李行秋想了想,接着道:“宿舍樓的大門是六點半纔開,你五點半起牀,洗漱完畢後差不多是五點五十,到時候來我寢室,就在我那裡進行樁功練習,那又不佔地方。等門開了再出去做錘鍊。”
開學近一個月了,李行秋的三位舍友還是沒有來報道,據輔導員透露,三人中一人在圖書館遭遇了火災,一人被貨運卡車撞到,還有一人因爲熬夜太過頻繁,直接在睡夢中猝死。再結合也遭遇了車禍的李行秋此身原主,他們這個202寢室當真是黴運罩頂。
如果沒有王珝插手,恐怕整個四人寢室,就是一死二傷一植物人了。
所以截止到如今,李行秋的寢室還是隻得他一人,正好有空間讓他和樓成完成每日早間的樁功鍛鍊。
樓成對202寢室成員的詭異遭遇也有所耳聞,聽了李行秋話語,雖然心中打鼓,但還是答應了下來。
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着,有師父這正式寢室成員在,真出事也輪不到我頭上......樓成心中轉動着足以稱之爲“大逆不道”的念頭,轉眼便看見李行秋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心中一凜,再不敢胡思亂想。
見樓成鎮定下來,李行秋接着道:“另外,我曾對你和小明說過,煉體未成,菸酒傷身。你既然拜我爲師,那這些事物便都戒了吧。”
“是。”樓成煙癮和酒癮都不大,對戒掉它們只是略感難受。
“還有,”李行秋思及樓成對嚴喆珂的愛慕之情,以及二人那頗爲相似的“主角氣運”,於是心中惡趣味大起,“我記得你好像喜歡嚴喆珂?”
“是,”樓成剛剛應了一聲,突地反應過來,滿懷畏懼道,“師父,不會連女朋友都要戒吧?”
他可是爲了吸引嚴喆珂注意力纔去學武的!就算陰差陽錯之下拜了李行秋這個自稱是天外來客的丹境武者爲師,開始正式習武,但初心可是沒變!
如果因爲武道而放棄了追求嚴喆珂,豈不是捨本逐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