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爲什麼跟我長得一模一樣?”氣氛正冷凝間,陡然聽見段譽冒出一聲疑問,衆人擡頭偷偷看去,就見他已伸手拉過了三皇子身邊的內侍,正與自己比照着。
三皇子身上的殺氣頓時一斂,心下卻添了煩躁。
就在剛纔那個瞬間,他腦子裡已經轉過無數個念頭。別看他如今才十六歲,卻早早就明白了這深宮之中生存的規則,下手絕對不會手軟。
他第一個考慮的,自然是如何封住這些已經看到兩人樣貌的人的嘴。
最簡單直接的法子,便是通通都滅了口,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可人數衆多,他腦子動的再快,也無論如何找不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去遮掩,宮裡要是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言官還不要把他給罵死?到時候一個嗜殺的罪名是跑不了的。況且,這麼些人也不全都是傻子,只要跑掉一個,他照樣討不了好。
就算他可以把所有人都殺了還不會被父皇怪罪,但是鎮南王世子呢?
他還能把他也一起殺了不成?
一看他就知道,這是個腦袋不清楚的,萬一到時候還是被他說漏了嘴,他豈不是妄作小人?
但若是這件事情被捅到鎮南王面前,只怕他還要被父皇責罵。
早知道,今兒就不帶福順進宮了,倒是把自己給逼到了兩難的地步。
一時間,三皇子的臉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你爲什麼跟我長的這麼像?”段譽卻絲毫都不懂得看臉色,兀自拉着鄭冠英說個不停,少年亦是面露訝色,只是礙於當着這許多人,纔不好開口罷了。
唯唯諾諾的縮了縮脖子,鄭冠英真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奴婢……奴婢也不知……”
“好了,人有相似,世子何必爲難一個下人。”宋雪晴接收到三皇子的眼色,忙上前勸阻:“世子,咱們出來也有一會了,或許王爺正在等你,不如咱們先回去吧?”
“對哦,我去問我爹!”段譽雙眸一亮,靈機一動,拉起鄭冠英就跑:“你跟我來!”
三皇子的臉色更難看了,這臭小子,分明是故意的吧!
宋雪晴眸中異色一閃而過,這位段譽小王爺,是真傻,還是裝傻?
三皇子忙令身邊的護衛們上前阻攔,然而別看段譽腦子不靈活,身形卻極是玄妙,左支右絀的,竟是一一避了開去,不一會,便拉着鄭冠英跑的沒了人影。
宋雪晴倒是攔得住,可她爲什麼要?別說如今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宮女,就算不是,她也不會出手,她也想看看,這位大理世子葫蘆裡到底賣的的是什麼藥!
再當人家是傻子,她纔是真的傻到沒救了。
段譽一路拉着鄭冠英,鄭冠英本也不是沒有機會逃脫,只是身後追來的護衛們逼得他只能憋屈的裝慫。元月一日頓悟過後,他雖修爲未曾有所突破,卻也到了六層巔峰。最大的收穫是心境更上一層樓,神識大幅增強,遠非昔日可比。
神識越強大,感知便越敏銳。他能感覺到這位段世子對他並無惡意,甚至他的情緒還隱隱有欣喜,想到身後的“追兵”,就放手任他施爲。
不過,這位段世子的輕功,倒是極妙。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到了書房前,門口的護衛們也沒能攔住段世子的腳步。
“父王,父王,你快看!”突然冒出來的段譽打斷了皇帝與鎮南王的談話,剛想板起臉,卻被突然推到他面前的人給嚇了一跳。
“譽兒?”鎮南王看着眼前之人一身內侍打扮,心中浮起一絲詫異,好端端的換什麼衣裳?側頭又看了推他之人一眼,頓時呆住:“怎麼會……怎麼會有兩個譽兒?”
“父王,我纔是譽兒,他不是,他是我找到的。”段譽洋洋得意的笑起來,湊到鎮南王身側,和鄭冠英並排擠在一起:“父王,你看我們兩是不是一模一樣?”
щщщ● тTk Λn● ¢ ○ 鎮南王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無意識的就要點頭,卻聽耳邊響起一聲呵斥:“吵什麼!這是怎麼回事?鎮南王世子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銀屏呢?”
原是三皇子的護衛們追到了門外,不知道皇帝在此,正要硬闖,卻被皇帝帶來的護衛攔下了,二話不說就打了起來,外邊亂成了一團。
皇帝威嚴的聲音傳出,打架的立時都趴下了——其實是隱在暗處的翰塵放出了自身的威壓,降服了衆人。王八之氣再盛,隔了一道門,對於打出了火氣的武夫們,其實也沒多大作用。
聽皇帝詢問,底下衆人都是面面相覷,三皇子的侍衛長不得已,只能站出來解釋:“回皇上的話,臣是三皇子的護衛,方纔大理世子……世子他抓了三皇子身邊的內侍公公就跑,所以臣等才追至此處。驚擾了聖駕,臣等最該萬死!”
“你說,這個小太監,是老三身邊的人?”
“回皇上的話,是的,福順公公是三皇子府的內務總管。”
皇帝顯然也看到了那兩張基本沒有任何區別的臉,非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鄭冠英要比段世子更顯的白淨一些。白面無鬚,是太監的特徵。想到此處,他心中一驚,頓時沉下臉來。
鎮南王似乎也回過了神,同樣皺眉望着自己的兒子跟那太監,心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三皇子和宋雪晴方纔匆匆趕到。
這是宋雪晴想避開也避不得,誰讓段譽是她帶出去的?當即選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跪好,聽候發落。然後纔是三皇子出面,向皇帝解釋了原委。
說來事情也不大,只是鬧到了皇帝跟前,再就是兩人着實太過相似,令人起疑。
最重要的,還是鄭冠英的太監身份,太令人貽笑大方,若他是個護衛,反倒無妨了。
聽三皇子說完,皇帝的太陽穴突突的跳了起來,用力按了按眉心,他看向鎮南王。
解鈴還須繫鈴人。
須知天下少有生得一般模樣的兩人,鄭冠英與段譽長得這般相似,放在別人眼裡,只怕當他們是孿生兄弟也未必。然而鎮南王這個當父親的,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幾個兒子,只要他能確保段譽是王府獨子,其他的便都不是什麼問題。
“鎮南王,不知……你可認識此人?”皇帝的語氣自是儘量平淡,但言下之意誰都聽得出來。
“皇上……譽兒是本王親眼看着出生,斷不會有那等匪夷所思之事。這位小公公……只怕真是湊巧了!”鎮南王也不是傻子,別說兒子出生時他就在門外,就算是不在,這時候還能承認不成?一個太監兒子……大理段氏可丟不起這個臉!
“原來如此。”皇帝臉上露了一點笑意,斜眼看向自家兒子:“皇兒,還不給段王爺和世子道個歉,你這興師動衆喊打喊殺的,不知道的還以爲宮裡進了刺客!”
三皇子也知道,這一劫是難免的,當下也不爭辯,老老實實的給兩人拱手致歉。“王爺,世子,是我一時想歪了去,還望兩位大人大量,不要與我計較。”
其實想歪的,何止是他一人?
這樣也算皆大歡喜,委屈了三皇子一人,日後皇帝自有補償,想來他也是願意的。
倒是段譽死活不肯放鄭冠英離開,眼見鎮南王勸說無用,三皇子索性大方的將人借了出去:“既是世子喜歡此人,不如就讓他陪世子玩耍幾日。”
“如此,便多謝三皇子了。”鎮南王道過謝,就帶着兒子和鄭冠英離開了皇宮。出了這檔子事,他也得回去好好查查,別是中了有心人的算計,實在無心留下。
他們走後,皇帝又訓斥了三皇子一回,不過他早有心裡準備,倒並不如何委屈,老老實實的聽了訓,被罰回皇子府裡閉門思過去了。
皇帝還真是老一套,不是禁足就是閉門思過,結果人家還是在自己家裡好吃好喝的,只是不能出門而已,根本沒什麼實質上的處罰。
罰過了三皇子,就到她了。
“銀屏,你可知錯?”皇帝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沉聲問道。
她與鄭冠英乃是認的乾親,皇帝不肯能不知道這件事,恐怕他也知道,她看見段譽的第一眼就知道此事了,而她沒有早些說出來,這就是她的不對。
如果鄭冠英不到他跟前,皇帝也想不起來這號人,但誰讓他露臉了呢?
還是一個大臉啊!
狠狠給了皇帝那麼一下子啊!
她錯就錯在認錯了人,宋雪晴點點頭,應下:“奴婢知錯。”
“知錯就好,罰你二十板子,再罰俸半年,你可服氣?”
“奴婢遵旨。”
“朕問你服不服氣!”皇帝卻不依不撓的問道。
腦子抽風了?宋雪晴盯着身前的明黃色衣襬,鬱卒的想。
“奴婢服氣。”
送走了皇帝,宋雪晴方纔起身,身旁的兩個沒被殃及池魚的小宮女連忙過來扶她,替她撣了撣膝上沾上的塵土。
她仰頭往殿內橫樑處看了一眼。
入夜,一道黑影潛入使臣館驛,在下人房中落腳。
“姐姐?”黑暗中,牀上躺着的鄭俊英翛然出聲:“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她暗中也能視物,就沒點燈,一屁股坐在牀邊,問道:“那個段譽,有些古怪。”
“嗯,他分明是裝傻。”鄭冠英點點頭,說道。
“我不是說這個,”宋雪晴肅容道:“你可知白天我竟將他當成了你!修士與凡人體質不同,我的修爲又遠遠高出你,根本不可能認錯的!”
“什麼,這怎麼可能?”鄭冠英也是吃驚不已,若說一時認錯也就罷了,畢竟兩人長得太像,但姐姐卻將他當成了自己,這意味着什麼,自是不言而喻……
“此人也是修士!”宋雪晴壓低嗓門,沉聲道:“而且修爲遠勝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