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雲瑄的語氣恰到好處,讓任何一個男人都難以拒絕。
“雲瑄,你如果真的害怕的話,我讓子時去陪你,好嗎?”
李星然竟然不解風情。
“不,不要,小祁妹妹討厭我,我看得出來,我怎麼能自討沒趣呢?再說,我們本來也不熟。”
“好,那我睡地上,你睡牀上。”
李星然的語氣很果斷,隨後是一陣櫃子開合的聲音。
祁子時可以想象,李星然已經拿出了被褥,鋪在了地上。
“然哥哥,我想讓你抱着我睡。”
黃雲瑄這句話一出,祁子時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什麼大家閨秀的矜持,什麼豪門千金的規矩,什麼婚前不能住在一起,都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吧?
“好,我抱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到地上睡,好嗎?”
祁子時從來沒聽過李星然這麼委婉溫柔的聲音,那語氣蘇到不行,讓她有種想穿牆而過把他暴打一頓的衝動。
也許是黃雲瑄點頭答應了,對面安靜了下來。
祁子時的耳朵都快抻成兔子了,臉也在牆上擠變形了,可還是聽不到任何聲音。
想到孤男寡女共處一牀,一個赤身,一個薄衫,一個摟着,一個貼着,只要是正常人,總會有點什麼反應的吧?——除非他不行。
祁子時長嘆一聲,自言自語道:“該發生的總會發生的,天要下雨孃要嫁人,黃雲瑄要和睡李星然,這都是自然規律,我跟着激動什麼。”
祁子時重新回到牀上,用被子將頭蒙了個嚴嚴實實,生怕什麼奇怪的聲音鑽進耳朵,會攪了她的好夢。
可是,她哪裡還有什麼好夢,平時地震都不會醒的人,竟然睡得迷迷糊糊,一個夢連着一個夢,還都是噩夢。
就這麼捱到了早上,祁子時從牀上坐起來,心情極差。
不用照鏡子都知道,她此時必然是掛着兩個黑眼圈——黑眼圈可能已經看不出來了,因爲臉已經黑成碳了。
祁子時悻悻然的穿好衣服,打開了房門,忽然聞到了一陣食物的香味。
她最近一直在吃蔬菜湯和魔芋絲,昨天的方便麪都快把她饞死了,但她都忍住了,沒想到一早上醒來,就有這麼甜膩的味道勾引她。
祁子時從二樓俯視一樓的廚房,見黃雲瑄正圍着圍裙,在櫥櫃前忙碌着。
烤箱裡飄出蛋糕的香味,湯鍋裡燉着法式奶油湯,平底鍋裡煎着雞蛋,咖啡機裡還在發出研磨咖啡的聲音。
按照電視劇的橋段,這明顯應該是在滾完牀單第二天發生的溫馨一幕。
一個身體被滿足的女人,心甘情願的用做早飯的方法回報昨晚辛勤耕種的男人。
抓住他的心,再抓住他的胃。
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
祁子時感覺自己多餘的就像是西餐桌上的煎餅果子,中餐裡的巨無霸漢堡,格格不入,沒有絲毫立足之地。
咔噠,隔壁房間的門忽然推開,李星然一邊擦着頭髮,一邊走了出來。
他有個習慣,每天早晚要各洗一次澡,此刻,他仍然是大喇喇地圍着一條浴巾,顆顆水珠在肌肉紋理上順勢而下。
“呃。”李星然向前走了一步,忽然捂住了腰,表情有些痛苦地說道:“奇怪,爲什麼會腰疼。”
祁子時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說道:“腰疼?因爲您足夠勤勞,頻率太快,用力過猛唄!”
“你這丫頭腦子裡都整天想些什麼呢?”李星然走過來抓住祁子時,眼神不善。
“這是事實,你被和我說你倆啥都沒幹,就只是睡覺了。”
李星然想要張口反駁,可口型卻變幻成了一個邪魅的笑。
他輕輕湊到了祁子時的耳朵邊,小聲說道:“你是在吃醋嗎?”
祁子時被他口裡的熱氣弄得直癢癢,向後退了一步,說道:“吃個屁,我就一打醬油的,還有資格吃醋嗎?”
李星然笑得更加燦爛,玩味的看了祁子時半天,說道:“我腰疼,是因爲睡了一晚上地板,太硬了。”
祁子時眨巴眨巴眼睛,說道:“真的?”
“不然呢?”李星然白了祁子時一眼,轉身進了房間,不一會兒,換上了T恤短褲,朝樓下走去。
祁子時緊隨其後,也跟到了餐廳。
一走進去,便聽到了黃雲瑄熱情的招呼:“小祁妹妹,來,吃早飯,我也做了你的那份兒,黃油起司蛋糕加焦糖瑪奇朵,奶油蘑菇湯你愛喝嗎?給你盛一碗?”
祁子時看着黃雲瑄那人畜無害的臉,眉頭微微一蹙。
這麼好,真的假的?昨晚還一副女主人架勢,怎麼一個晚上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了?
如果說李星然做了一晚上的鴨子,讓黃雲瑄心情大好,那也就罷了,可偏偏李星然說什麼都沒發生,那這個女人滿臉的笑是怎麼來的?
祁子時半信半疑地落了座,說道:“謝謝黃小姐,這些粗活應該是我來乾的,畢竟我是小助理嘛。”
“順便而已,我們都是朋友,理應互相照應的。”
黃雲瑄將擺好了食物的餐盤放在了祁子時的面前,臉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祁子時看着許久沒有碰過的高熱量食品,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就算這蛋糕裡放了一瓶鶴頂紅,恐怕也阻止不了她了。
祁子時切了一塊蛋糕,正往嘴裡送,忽然聽到黃雲瑄叫了一聲,接着一把奪走了她的叉子,滿臉吃驚地說道:“呀,我忘了,佳欣和我說過,你在減肥,不能吃這些食物,你看你看,我真是粗心,還以爲人人都像我這樣,怎麼吃都吃不胖呢?小祁妹妹,我給你換蔬菜湯,好嗎?”
黃雲瑄說完,不由分說地將祁子時的餐盤拿走了,轉身飛速的端上一碗清湯寡水的蔬菜湯。
祁子時看着濃黑醬油湯裡泡着的幾片發黃的菠菜,啞然失笑。
果然,她對黃雲瑄還是太客氣了,以爲自己真的能和她一笑泯恩仇。
她忘了一個真理——在搶奪男人的戰場上,沒有一個女人會表現出善良。
李星然看着祁子時那彷彿吃了蒼蠅的表情,將自己餐盤裡的蛋糕放在了祁子時的面前,說道:“吃一頓也不會胖死,反正已經這麼胖了,我不在乎你再多擋住一點陽光。”
祁子時看着他那欠揍了臉,冷哼一聲,說道:“不用了,說了減肥,就要做到,一頓雖然不會胖死,但我怕會被噎死。”
祁子時說完,走到了櫥櫃前,拿了鍋,又從冰箱裡拿了兩枚雞蛋,準備做白水煮蛋充飢。
黃雲瑄將祁子時視如空氣,反身來到了李星然的身邊,柔聲說道:“然哥哥,好吃嗎?這是我在美國的時候特意去烹飪學校學習了一個月的成果。”
“好吃。”李星然說的淡淡的,笑容也是淡淡的。
“那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好不好?”黃雲瑄趁熱打鐵,將頭依偎在了李星然的肩膀。
李星然沒有說話,而是用餘光看着呆若木雞的祁子時,嘴角噙出一抹淺笑。
“祁子時,冰箱裡有德國香腸,你給我切一些來。”李星然冷淡命令道。
“是,大少爺。”祁子時滿臉不情願地打開了冰箱,拿出香腸,duangduang地切了起來。
這時,黃雲瑄忽然一個箭步走了過來,一把按住了祁子時的手,說道:“我來吧,你不會切,德國香腸可不是你們吃的那種普通火腿腸,刀工是要很講究的,否則就是暴殄天物了。”
祁子時聳了聳肩,心道:“你要裝逼,沒人攔你,我樂得輕鬆呢。”
可是,剛剛鬆開刀柄,黃雲瑄的手忽然伸了過來,迎着刀鋒劃了一下。
“啊!”黃雲瑄發出了一聲尖叫。
“怎麼了?”李星然快步走了過來,眼神落在了黃雲瑄出血的手指上。“小祁妹妹,你……你怎麼能這樣?就算你討厭我,你也不能動手啊?你剛纔爲什麼故意用刀切我的手?”
祁子時看着黃雲瑄滾滾而落的眼淚,變成了一個大寫的懵逼。
不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這特麼是宮鬥麼?要不要這麼手段頻出?
“我沒有……”祁子時很想這麼解釋,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對啊,我就是故意的怎麼樣?黃雲瑄,你以爲你是誰?我就看你不順眼,就切你了怎麼着?”
“祁子時!你說夠了沒有?”李星然朝着祁子時發出了一聲怒吼。
那語氣有憤怒,有責備,有震驚,還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祁子時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嘴巴不可控制的扁了扁。
李星然看着黃雲瑄流血的手指,忽然將她的手指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這一幕,給了祁子時極大的刺激,她感覺眼眶酸脹的厲害,鼻子也憋得難受。
曾經,自己劃破手的時候,李星然抓過去看了看,卻又粗魯的甩到了一邊,那冷淡的表情,像是祁子時根本沒有痛神經,即便有,也輪不到他來心疼似的。
可是,對於黃雲瑄,李星然的憐香惜玉表現的是那麼的明顯而直接。
祁子時一瞬間就明白了,自己心裡存有的希望其實全都是奢望。
他與她之間十幾年的感情,怎麼可能毀在一朝一夕?
本來就是金童玉女,本來就是門當戶對,本來就是兩情相悅,她祁子時又算的了什麼?
“對不起。”祁子時轉身快步離開,再也不想多停留一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