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併後的教文體局辦公地點,改在了原來的文化局院內,這裡是50年代蓋起來的老舊瓦房。
這一年立春過後,天氣還是忍不住又連續冷了幾天,這天正趕在朱友康去開會。
黑雲連帶着霧霾,也趕趟兒急匆匆壓了過來,冷颼颼的西北風兒,一邊刮一邊吹着“口哨”,發出陰森恐怖的怪獸聲兒。
地上街上已經瀰漫着雜物和塵土。
朱友康騎着自行車,他要趕上八點鐘的會議。
他用力地用腳尖兒蹬着腳踏板,有些喘息地向前行進着。到了會議室,因爲天氣昏暗,已經亮起了燈盞。
朱友康看到,這個會議室佈置非常簡陋,連個窗簾都沒有。
在老舊的燈管光線照射下,在陳舊的裝飾牆映襯下,顯得屋裡光線十分黯淡。
暖氣管道就暴露在窗戶下面的牆上,幾組笨式暖氣片裸露在外。
幾張地圖和偉人像不太顯眼地掛在南牆的牆垛上,北牆上佈置了紅框黑字學習園地和蓬州縣地圖。
沒有檯布的矩形會議桌周圍,已經坐滿了30多位,全縣中小學幼兒園校長和教文體局機關60多位幹部職工。
個個聚精會神,會場鴉雀無聲,部分人員的本子,已經攤開在有些剝落的桌子上。
進門正西第一排,用棕色皮革包裝的硬板靠背木椅上,端莊地坐着韓玉冰局長。旁邊還留着一個空位子,看來今天是一個重要的會議。
這是韓局長開展普及九年義務教育檢查驗收以來,也是機關合並以來,召開的第一次重要會議。
主管教育工作的副縣長萬龍平,將要出席這次非常會議。
這次會議主要任務是,宣佈普九工作各副局長具體工作分工,及全縣普九工作重要安排。
萬縣長趕在7點55分,提前5分鐘出現在會議室。
會場立刻響起了鼓掌聲,因爲這都是萬縣長的原來的老部下老同事。
這是機關合並以來,教文體局召開的第一次高規格普九攻堅動員會。
會議由韓玉冰局長主持,並宣佈會議的主要議程。這些主要議程有六項:
第一項,由萬縣長宣佈合併後各副局長工作分工。
對普九工作中學校教育教學管理、圖書室建設、教學儀器配備、體育器材配備、校舍基本建設、普九檔案整理等項工作,做具體分工,責任到人。
第二項,由副局長陳竹宣佈《蓬州縣教文體局關於普及九年義務教育檢查驗收實施方案》。
第三項,由各分管局長,就分管工作做動員部署。
第四項,由韓局長與各學校簽訂普九工作責任書。
第五項,由韓局長宣佈各副局長在普九攻堅階段,分包學校安排,並做總結講話。
第六項,由萬縣長做重要講話。
朱友康從教育局開完會,直接找到分包石腦中學的龐副局長,並就學校普九工作進行了交流,邀請龐局長到學校多指導。
這個龐局長是朱友康最熟悉的人。
這人在機關合並之前就負責紀檢工作,有事沒事的時候,喜歡找朱友康喝幾杯。
他在教育局的時候,跟他接觸最多的人,主要有兩個。
一個是教育股的汪主任,一個是教育局司機小胡。
這兩個人的特點是,喜歡跟下面的校長打交道。
並且每次到學校吃飯喝酒的時候,都要叫上這位龐局長。人們叫他龐局長,其實,按照正規叫法,他應該是紀檢龐組長。
汪主任愛喝酒,喜歡連吃帶拿,龐局長好面子,且總喜歡搭別人車,胡司機狐假虎威,投機鑽營,三個人臭味相投。
朱友康在教育局的時候,對這三個人早有耳聞。
第一次領教他們是朱友康剛當校長的時候。
本來朱友康上任就快要到年底了,教育局每年年底都要進行一次校長考覈。
這天,朱友康把頭盔,皮衣皮褲都穿好了,準備下班回家,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
朱友康脫下手套,拖下頭盔,拿起電話,那邊說是教育局的,讓他在單位等一下。
由於沒有聽出電話裡面是誰的聲音,朱友康就拖下皮衣皮褲,坐在辦公室裡等。
心裡想,這麼晚了還能有什麼事,該不會是年底考覈吧。
他大約等了半個多小時,院子裡車喇叭響了,裡面出來了龐局長、汪主任和司機小胡。
“好稀罕啊,來來來,請請請。龐局長請。”
朱友康出門一看是龐局長他們,就跑出來一一握手迎接。
“龐局長有什麼吩咐儘管說。”
朱友康謙虛地問道。
“朱校長,天都黑了,來找你,還不知道啥事啊?”
龐局長半開玩笑地說道。
他認爲朱友康能夠理解他說話的意思,那就是到了吃飯的時候,還能幹啥?
其實朱友康想的是,他們有局長有主任,這麼遠的路,又是晚上,那一定是工作上的緊急事。
“走走走,上車吧,別騎你的摩托車了。”
小胡說話間已經拉住了朱友康的胳膊,就往車上拽。
“這是去哪裡啊?我還是騎我的摩托車吧!”
朱友康掙脫了小胡的手,往後退了幾步。
小胡看了看龐局長,又看了看汪主任:“汪主任,你說話吧,我的面子不好使!”
“哎哎,小胡,你什麼意思啊?我可沒有小瞧你啊!”
朱友康聽出來小胡的言外之意,趕緊反駁說。
“朱校長,走咱去扁鵲廟看看吧,聽說那邊的羊頭不錯。”
汪主任終於把話挑明瞭,朱友康這才知道,他們這麼遠找來是爲了吃飯。
朱友康工作以來,還真沒有遇見過這麼個情況的。
心裡想,你們想吃飯就打一個電話,咱們趕到蓬州縣城什麼飯店沒有啊,何必興師動衆跑這麼遠呢?
朱友康這樣想就錯了。
他只好聽了主人的話,把摩托車放回宿舍裡鎖上,回頭上了他們的車。
羊頭很快上了桌,酒喝到興奮的程度,龐局長跟幾個人開始稱兄道弟,猜拳行令,除了小胡沒有喝酒,他們三個喝了三瓶口子窖。
當朱友康去算賬的時候,儘管喝了不少酒,還是吃了一驚。
服務員給他算了三次賬,最終還是508塊錢。怎麼會這麼貴呢?酒三瓶,羊頭一隻,剩下的可都是普通小菜啊!
等上了車,龐局長才告訴他,快要過年了,往家裡帶點羊肉。他們四人從飯店裡分了一隻整羊——還有韓局長的。
等到了縣城,他們又在一家糧油門市停下來,這裡已經上了門,裡面亮着燈。
小胡最清楚,也許是他們提前給人家打了招呼,一敲門就走出人來。
“家裡沒有大米了,朱校長你看我們再帶三袋大米吧!”
小胡趕緊改口說:“四袋兒吧,朱校長,你看還得給韓局長一袋不是?”
小胡衝着龐局長說道。
朱友康心裡想,其實這只是他個人的貪婪心理在作怪,韓局長會這樣嗎?
但是,既然羊頭都已將帶回家了,還能怎麼樣,這次拒絕了,那不是白白送給他們一隻羊嗎?
朱友康咬了咬牙,心中無限憤怒。
自己剛當校長,又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乾脆自己先吃了啞巴虧吧,大不了自己出錢墊上。
他們開車先把朱友康送到加工廠的家裡。
朱友康回到屋裡,帶着酒氣,氣憤地怒吼道:“無恥啊!一羣貪官王八蛋!”
美珠看朱友康這麼着急,不知道說什麼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