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麥城

朱友康沒有想到,自己積極努力,去踐行朱主任在大會上,親口發出的徵集令,轉眼之間,怎麼就成了“不謙虛、不安心、東跑西顛的浮誇分子”呢?

並且把他從“優秀的先進的隊伍”裡,斷崖到“落後的挨批的隊伍”裡來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真的昏頭昏腦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了!

他的發熱的心,開始漸漸涼下來,精神也比一前恍惚了許多。

本來就遲傻的老憨相,這時更顯得憨中帶愚了。

和先前相比,像撒了氣兒的皮球一樣。

奔走相告的勁兒消失了,亢奮激動的勁兒沒了,夜不能寐的日子來了,倒像是一個抽了筋的綿羊。

朱友康近期的表現,連美珠也覺得奇怪。

他每次回家逗兒子那股子勁兒,也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憨憨的朱友康,經歷了這次“朝拜”,對朱主任有了新的認識,也開始有了戒心。

他覺得越是這樣的局面,越是這個特殊時期,他就得越是不能鬆勁兒,對待工作越要更加謹慎小心。

他原來就對工作胸有成竹,有條不紊,他越發加倍工作,以備不測。

他隱隱感覺朱振雄主任似乎對他有成見,也許不僅僅是成見,也許還有比成見更深、更可怕、更兇險的東西。

當然,他第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太實誠,沒有半點城府,人家給自己挖了一個坑,自己就不加思索地跌進去,現在想起來簡直傻到家了。

他想,朱主任用這一招,就是先試探一下人心。

他有了這第一步,也就對下屬瞭解了半分,以後的工作就有針對性了,也就會更加順利了。

朱友康這才認識到,薑還是老的辣。

看來貌似實誠的朱主任,纔是真正的又奸又滑的老狐狸!

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更讓朱友康精神崩潰!

改革開放後,南丘村先期外出打工的農民工都發了財,其中就有一個叫吉狗剩的,省城混了多年,結識了幾個小報記者。

吉狗剩40多歲,上身穿一件夾克衫,下身是打着補丁的牛仔褲。1.60米個頭,孩子都上初中了,他的頭髮卻是地道了染髮和燙髮。

微微發黃,略顯深紅的長頭髮,向上蓬鬆地炸開,像是一個地痞,又像是陰曹地府裡派遣出來打更的小鬼。

嘴角里插着一根外文版香菸,誰知道他的煙值幾毛錢。

他又喜歡吹牛逼,動不動一支菸就會說成是“The English to cigarette ef 100 Renminbi(RMB)。”

意思是,我的英國香菸100塊錢一支。

自以爲洋菸高級,在人前晃來晃去,只要有機會就會在人們面前顯擺顯擺。

這次也不除外,前幾天他的孩子和同學鬧矛盾,受了點皮外傷,卻硬要住進了醫院。

他對圍坐在牆根下曬太陽的幾個老鄉說:“石腦中學不是很出名嗎?這次再給他們一次出名的機會,老子讓他們上上頭版頭條,呵呵,呵呵呵。”

不清楚的人,還以爲他有多大的能耐,不就是幾個社會兼職的想發一點小財的,生活小報記者嗎?

吉長興老師既是吉狗剩鄰居,又是狗剩兒子吉餘頭的班主任。

前幾天因吉餘頭和同學鬧矛盾,兩個人在拉扯中,吉餘頭自己失手,一屁股蹲在了地上,頭向後仰的時候,頭皮碰到牆上。

當時他的腦袋後邊起了疙瘩,稍有一點積血,學校第一時間,送往附近一里多地的鄉衛生院進行消炎、包紮處理。

本來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班主任、校長、老師和同學們,都幫助吉餘頭做了積極的治療處理。

可是,這個不地道的吉狗剩,還是聯繫了黑記者林文三。

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在相親面前顯擺自己的能耐有多大。

表面上看是學校裡的事件,其實瞭解吉狗剩的人都知道,這次孩子要是在別班,也許就沒事了。可是,偏偏就出在吉長興老師班裡。

因爲鄰居之間宅基地糾紛,吉狗剩與吉長興老師成了死對頭。

於是,吉狗剩有了一箭雙鵰的想法。

藉此機會,既可以把吉老師折騰一番,讓吉長興主動給他賠禮道歉,還要再賠錢。

吉狗剩藉此機會,在鄉親面前,想打壓吉長興的盛氣,揚揚自己的眉氣。

他更想出出自己的毒氣,殺殺吉長興的財氣!

更爲巧合的是,這個吉狗剩和馮奎茂臭味相投,他們是南丘村裡最早到省城打工的哥們。

這次吉狗剩借用孩子的事件,和吉長興老師鬧矛盾,馮奎茂竟然覺得戲頭還不夠精彩。他要在鬧騰吉長興老師的同時,也藉機讓朱友康這小丟丟人。

正好借這次機會,爲女兒珍珍出出怨氣,折騰折騰學校,試探一下看能不能得到一點實惠。

你朱友康不是拋棄了我家珍珍嗎,這次就抓住“公報私仇”的機會,也好讓你朱友康在鄉親面前獻獻醜丟丟臉。

當朱友康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第一時間向教委作了彙報,並趕往醫院看望受傷學生及其家長。

因爲有吉狗剩在後面指使,林文三記者仍然抓住這件事不依不饒。

第一招兒,先來一個下馬威。

他在吉狗剩指認下,約見了朱友康校長,攝像機直衝着朱友康說:“上電視,上網絡,上報紙任你選擇吧!”

見朱友康不理不睬,態度堅決。只好繼續下一招。

第二招兒,變了新手法。

他直接找到朱友康說:“既然如此不理不睬,廢話就不多說了。學校出5萬元,息事寧人。以後咱們大路通天,各走一邊!”

大家看看,這竹槓敲的多有水平。

他們的主意是,讓吉狗剩的鄰居吉長興老師把錢拿出來,順便再敲敲學校的竹槓,能敲多少就敲多少,砸了頭層皮,再砸二層皮,太會算賬了。

吉狗剩拿出了“石頭上也要榨出二兩油來”的態勢,拿不了錢誓不罷休。

這樣相持了幾天後,見什麼動靜也沒有,林記者又拿寫好的新聞稿件相威脅——或上電視,或上報紙,或上網絡。

見朱友康實在不好屈服,他們在一起協商後,再次想出了第三個狠招兒——錢可以不要,換個新車也可以。

但是其前提條件是,吉狗剩鄰居吉長興的錢一分都不能少,他的道歉少一分誠意也不行!

吉狗剩私下裡和馮奎茂與林記者協商好,利益可以這樣分配:

鄰居的賠償錢不管是多少,統統歸吉狗剩所有;要來的新車歸記者林文三所有,林記者的舊車歸狗剩所有,算是對吉狗剩的回報。

馮奎茂的利益是,他們二人分別給馮奎茂1000塊錢。

因爲馮奎茂有了朱振雄這棵大樹,他自己不缺錢。

這一次,馮奎茂最大的心願不在錢上,更重要的是,藉機給朱友康一個教訓,一個難堪。

在當年,不管新舊,有輛車在村裡村外兜兜風兒,也算是比較奢侈的了,老百姓哪裡有錢買車呀。

所以,吉狗剩也就爽快地答應了。

遺憾的是,他們遇上了一個主持公道正義的朱友康校長。

當時校長朱友康和教委,並不知道吉長興和吉狗剩是冤家對頭,是因宅基地鬧矛盾的鄰居,只是瞭解了事件本身的來龍去脈。

而朱友康瞭解的“真相”,和實際情況相差徑庭。

而朱主任認爲這就是事實真相,當朱友康瞭解了事情真相後,也不容他做任何解釋。

朱主任自以爲找到了理由,第二天就派戎德林帶着監察人事人員,到學校調查瞭解情況,並進行了民主測評。

臨行前朱主任特別交代,必須把朱友康校長寫出的深刻檢查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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