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書房裡,玻璃茶杯的碰撞聲格外的清晰,遠遠聽去,就像許多愛茶人士聚在一起在品茶。實際上,偌大的書房只有裴錦程和江以信兩個人。
裴錦程心情有些不太好,一雙濃密而好看的眉宇輕輕鎖着。十幾分鍾前,沈默打來電話,告訴他酒店的監控沒有查到。
昨天夜裡,他離開酒店後,酒店莫名的斷了一下電,來電之後,也沒有人去注意監控。沈默過去調查時,酒店負責人才發現監控路線損壞了,昨晚的監控根本就沒有。
這樣的結果,讓裴錦程很不開心,但他也沒打算去調查。
監控路線不會無緣無故的損壞,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腳,那個在監控路線上做手腳的人,想必就是宋文悠事件的始作俑者。
那個人這麼做一定有目的,既然是有目的,早晚都會現身,他沒有必要費時費力的去調查。
只是他比較好奇,會是誰……利用宋文悠來離間他和顧言汐之間的感情?又或者,這僅僅只是其次……
“周昊然的事情不像聽一聽?”江以信見裴錦程一直襬弄着茶具上的玻璃杯子,拿過一直乾淨的茶杯,倒了一杯茶遞給他。
“那小子兩次要我的命,你看着辦。”裴錦程抿了一口茶,又問,“證據有了嗎?有的話就送警察局吧,別髒了手。”
“說起來倒是巧的很,第一次在地下室殺你的那些人中,有一個我恰好認得,從他口中慢慢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很快了。”
“嗯,你慢慢查吧,我懶得管了。”
“家裡那兩位,又吵你了?”江以信似笑非笑打趣道。
“最近鬧得很兇。”裴錦程摺疊起雙腿,突然看向他,問了一個很滑稽的問題,“你說,古代那些帝王,都是怎麼過日子的?”
他家裡才兩個都鬧得不可開交,帝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豈不是房頂都要掀了!
江以信嗤的一聲笑了起來:“怎麼,控制不住了?”
“倒還好。”裴錦程臉上浮起一絲不樂,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你幫幫查查宋守成,我要弄了這個老東西。”
江以信望着他,好看的長眉挑了挑,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話語中的提醒的意思:“錦程,不要玩的太過火,不能急的事情慢慢來,宋家那位你也是知道的。”
裴錦程正想要回話,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屏幕,一見是顧言汐打來的,急忙拿過手機接聽,聲音溫溫沉沉:“寶貝?”
他以爲是顧言汐想他了,打電話叫他快點回家,可等了片刻也不見她說話,心裡不禁緊了一下:“怎麼不說話?”等了等,電話那端還是沒有聲音,他突然擔心起來,從沙發上站起身,命令的口吻,“給我說話!”
電話裡靜了幾秒,顧言汐低低的聲音傳過來:“錦程……”像是有些膽怯,“來救我。”
顧言汐的聲音很淡,完全不像是處於險境時發出來的,若是叫一般人聽着,還以爲她在玩惡作劇。可讓裴錦程聽到,左手一下子握成拳,急着問:“你在哪裡?怎麼啦?”
“警察局。”
裴錦程立馬鬆了一口氣,彷彿剛剛經歷完一場天崩地裂狂風海嘯:“等我,我馬上過來。”
等來不及跟江以信告別,邁着修長的腿走了出去。
江以信看着他頎長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輕微搖了搖頭,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爲裴錦程感嘆,還是爲自己感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裴錦程如此,他……也是如此。
裴錦程到達警察局的時候,顧言汐、裴錦嫺和杜月姍,排成隊縮在椅子上。
看到裴錦程風塵僕僕進來,裴錦程怯怯的喊了一聲大哥。顧言汐悄悄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去。
進警察局這種事,真是不雅觀。
裴錦程快步走過去,握住顧言汐的手將她拉起來,關心問道:“你怎麼樣?”
顧言汐在酒吧的時候,後背撞在了大理石茶几的尖角上,疼的要命,再被他這樣一扯,更是讓她疼的死去活來,卻咬着脣不吭聲。
她不想讓裴錦程知道她受傷了,可裴錦嫺毫不猶豫的拆穿了她,“大哥,言汐受傷了,你輕點兒。”
“受傷了?”裴錦程臉色一沉,立即浮上一層冰霜,一連串的問題讓人應接不暇,“怎麼回事?傷到哪裡了?嚴重嗎?怎麼不去醫院?爲什麼來警察局?”
這時候,有警察過來找裴錦程,問他是保誰的。他保了顧言汐和裴錦嫺,對杜月姍置之不理。不是他小肚雞腸,只是他不想對一個不喜歡的女人施予援手,他不是慈善機構,也沒有一顆唐僧心。
顧言汐知道她沒有保杜月姍時,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她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這個男人,只得小聲罵了一句小氣鬼。罵完之後還得握着他的手撒撒嬌,讓他將杜月姍一起保走。
不管今天晚上的事是誰引起的,朋友一場,她也不能將她放在警察局裡不管。如果裴錦程實在不喜歡她和杜月姍來往,以後,她儘量回絕她就是。
最後,裴錦程拗不過顧言汐,只好將杜月姍一起保了。
裴錦程擔心她傷口痛,就想抱着她出去。可顧言汐傷的是後背,抱着會更痛,就不讓他抱,抓着他的胳膊,自己往外走。
走了幾步,回頭看着一名警員道:“警察先生,趙先生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他傷了人,在受害者沒有確定無事之前,我們都會對他進拘留。”
“可他是爲了保護人。”
“保護人就可以傷人嗎?”
“當時情況緊急!”
“情況緊急是不是就可以殺人?”那警員的態度不是很友好。
顧言汐還想再說,被裴錦程截下了,看那警員的態度就知道再說下去也是浪費口舌。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得回去再說。擔心顧言汐身上的傷,想帶她去醫院看看,但顧言汐不肯去,其實就是很痛而已,沒有傷筋動骨。
回了家裡,顧言汐趴在牀上,裴錦程脫下她的衣服,見她後背紅了一大片,只覺得一股怒氣衝上心頭,責備道:“傷成這樣還說沒事?你皮厚不知道痛嗎?”
他用棉籤輕輕幫她擦着藥,很輕很輕,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她。
等他擦好藥,顧言汐挪了挪身子,將腦袋枕在他大腿上,低低喚着他的名字:“錦程。”
“嗯?”裴錦程迴應着他,將藥箱整理好,溫熱的手柔情的撫着她冰冷的臉,“怎麼啦?”
“我今天差點被強姦了。”話音一落,顧言汐就忍不住溼了眼眶。
她想,如果最後一刻,趙宇修沒有出現,她真的就被那個男人侮辱了。
好慶幸,他出現了。
可他卻因爲她,被拘留了。
裴錦程身體微微一顫,撫在她臉龐上的手,一瞬間變得無比僵硬,像是突然被冰凍了一般,讓她覺得一股寒氣直逼而來。
他原本舒展的眉宇,不知在何時蹙在了一起,深不可測的眸子裡,放着戾氣的光芒。
縱使顧言汐沒有看他,也知道他生氣了,可她說出來,不是讓他生氣,她是想讓他想想辦法,救救趙宇修。
不!是一定要就他!
裴錦程一陣怒氣過後,低沉的憋出一個字:“誰?”
“我也不知道,只聽那個酒吧的經理叫他高少爺,像是有些來頭,他身邊跟着十來個朋友,穿着打扮很正常,可我覺得他們像是便衣保鏢,他們的力氣太大了。”顧言汐擡頭看着他,見他陰沉着一張臉,拿過他的手,在指尖翻來覆去的把玩着。他的手非常的好看,手指修長白皙,骨骼分明,因爲從來不幹粗活,掌心細嫩,捏在手裡像注了水的氣球,軟軟的,十分的舒服。
“我叫人去查。”裴錦程當機立斷,顧不得現在已經是半夜,打電話讓沈默去調查。
“錦程,趙先生救了我,他打傷了那個男人,現在被警方拘留了,你一定要救他出來。”顧言汐想一想幾個小時之前的畫面就覺得可怕。她癱軟在地上,眼睜睜的看着兩個男人扒光了自己的衣服,儘管酒吧裡開了空調,但深冬的夜裡還是冷得很,動的她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當男人俯下身來想要侮辱她時,她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好在,最危及的時候,趙宇修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抓住那個男人就是一頓狂湊,把他打得趴在地上站不起來。
顧言汐想起初次見他時,他穿的一身休閒服,一雙有力的雙臂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第二次見他時,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像個天使一樣溫和親切。第三次見到他,卻不想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她一直以爲,他就是那種溫溫沉沉的鄰家男孩,沒想到揍起人來,這樣的沒心沒肺。
曾經以爲,他是去世多年的哥哥,查了資料後感覺弄錯了,可他們之間,明明有一種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放心,我知道的。”裴錦程聲音很平靜,但很沉穩。
“嗯,也不早了,你趕緊休息。”聽他這樣說,顧言汐就真的放心了。
裴錦程將她放到牀上,起身去浴室洗澡,等他出來的時候,顧言汐趴在牀上已經睡着了。
他掀開被子躺下去,她背上有傷,他不敢亂碰她,只是輕輕摟進懷裡,暖着她冰涼的身體,湊過去咬了咬她的耳朵:“小懶貓,這麼快就睡着了?”
顧言汐睡得不是很沉,被他一摟就醒了,卻不願睜開眼睛:“今天發生了好多事情,很累。”
其實晚上那一場鬧劇,根本就不應該發生,可偏偏就是那麼巧合,因爲一個不小心碰撞,差點演變成一場犯罪。
雙方到底要多麼的激烈,纔會將一滴水變成一座冰山?
裴錦程憐愛的撫了撫她的臉,眼裡盡是溫柔,在她小嘴上吻了一下,這才摟着她睡下。
顧言汐可能是真的累了,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窗外溫暖的陽光從未關嚴的窗簾縫隙中照進來,才讓她模模糊糊醒了過來。
拿過手機一看,已經快要十二點了,她急忙從牀上爬起來,梳洗換衣,給裴錦程打電話。
她心裡惦記着趙宇修,也沒有心思去公司,索性就開車去了裴錦程那兒,就算一時半會兒救不出趙宇修,跟跟事情的進度也好。
走進辦公室,見裴錦程一籌莫展的坐在辦公椅上上,她心裡一顫,暗叫完了,只怕這件事沒那麼好解決。
她這兩天有點疲憊,也就沒有穿高跟鞋,平底鞋踩在灰色的地毯上沒有聲音,她走到裴錦程旁邊,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顧言汐彎下腰小聲喊他:“錦程?”
裴錦程恍過神來,轉頭看着她,微微一笑,攬過她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吃飯了沒有?”
“事情怎麼樣?很棘手嗎?”
“還好。”裴錦程輕描淡寫。
“那個人的身份查到了嗎?”
裴錦程輕微點了點頭,但沒有說下文。
顧言汐見他沒有主動說,心裡差不多已經明白了,不想追問他,但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