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看向我的眼神裡那樣慌亂無措呢?是不是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原來被人瞞在骨子裡是那麼的不爽,全身心都不爽!
顧釗也是不爽,被我看得不爽,閃躲之後橫眉豎眼地直視而來,理直氣壯的吼道,“看什麼看,沒看過被打之後還這麼帥的人嗎。”
這人到底要不要臉,“徐司佑,你要不接着再打打!我不報警。”說這話時我表情應當是十分懇切的,半點玩笑都沒有;可徐司佑沒動彈,一邊理着衣裳一邊波瀾不驚地盯着我瞧。
瞧着瞧着,我也是不自在了,沒骨氣地垂下頭跟做錯事兒的孩子一樣。要追根究底問其爲什麼?答案就是,他和我都十分清楚我的慫樣兒,明明好奇得不得了,明明想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但偏偏就是不敢,因爲好像已經預見了那個不是怎麼讓人愉快的結果。
徐司佑瞥了一眼仍坐在地上心疼傷口的顧釗,又看了看巴掌大的地兒,放置的東西實在是少得可憐,於是又不知怎麼惹了這個大少爺,他冷冷地問我,“東西是你自己收,還是找人來收。”
我看了看燈泡似的腳,忍不住咕噥,“你就不能幫我收下。”換洗的衣服裡面肯定有些私密的,想着被不認識的看到多少還是有點膈應的。
可,爲什麼被徐司佑看到就如此坦然呢?我腦子彷彿也是短了路,居然會對如此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懶人提這種要求。
算了!我扶着牆慢慢站了起來,往着衣櫃挪,反正東西少,夏天的衣服也就那幾件收納容易,用不着低聲下氣的求人。
“麥寧,你去哪兒?”
哦,我好像沒一會兒就把房子裡的另一人忘了乾淨。撓了撓腦袋,有些尷尬地看向還坐在地上的顧釗,“房子留給你,我去他那兒住!”
語畢,另外兩人都瞪向了我;好生想了下,似乎話說的有些不妥甚至有些另有深意之感,但總不能說因爲我有可能被人追殺所以要到徐司佑那兒去避難吧,那不炸開鍋了。
我無奈地嚥了嚥唾液指着腫大的腳,“他把我弄傷了,去他家休養,有專門的家庭醫生,好得快。”說了,我自己都覺得難以信服,想着之前拼死覓活的想離徐司佑十萬八千里的我,怎麼這會兒居然倒貼了上去呢。
“那個……”看顧釗的表情,我還是想着要努力的解釋下,或者編個更好的理由。
然而,腦子還沒轉過來時,徐司佑就走上前,將我櫃子裡能看見的衣服都扔進了袋子裡,同時非常好心地提醒道,“明天是你答覆郝慧蘭的最後期限,記得嗎?”
呵呵,我真忘了。
與其說是提醒我,不若是故意說給顧釗聽的。
果不然便見到顧釗從地上翻身站了起來,毫不客氣地撥開徐司佑,“我媽給你多少錢,我把我的一切都給你。”
顧釗是個二世子,好像從小也沒怎麼好好學過爲人處世待人接物,明明是令人感動心醉的表白,從他嘴裡出來總會變成其他的味道;我忽然在想,如果他是個能將毒藥和進蜜糖裡哄我喝下的那種人,我會不會早就繳械投降了呢。
輕輕笑了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殘忍回答道,“顧釗,拿了你的錢還得愛你一輩子,這筆買賣實在是虧。”
在另外一個人男人面前慘遭拒絕,顧釗的面子怎麼都拉不下來,但他很有風度的沒拿我出氣,所以選擇將我的房子砸得稀巴爛,能扔的能摔的能拖得動的全都弄得個頂兒朝天,還將竈臺上的鍋碗瓢盆悉數掃在了地上。
我看到早上特地爲他留下的那鍋湯,喝得連渣都沒剩,不是說涼了嗎,喝不下嗎?
他又是何苦呢。
我彎腰撿起旅行袋,強撐着往門口挪;不過,這回徐司佑大方了一次,從我手裡拿過袋子,拉着我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後夢想中的公主抱出現了,我倆當着顧釗的面大搖大擺的走了,連一聲再見都沒有。
如此傷顧釗,我是捨不得的,許是野心太大,就算不是戀人我也想跟他是很好的朋友,他從沒對不起我反而是我總利用他對我的情,若即若離。我不是個好女人,更是個自私的女人。
因此,遭人唾罵都是應該的。
“怎麼,心痛了?”看吧,立馬就有人出來嘲諷了。
我從徐司佑的胸口擡起頭來,才發現已經站在他的車旁,而他早已將我放了下來,但我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將他忽略。
我說過,我不想再跟他吵,所以鬆開他的脖子轉身開車門,“不回去嗎?”門打不開,瞅着他手裡的鑰匙平靜問道。
顯然,我的態度讓他不甚滿意,但徐司佑還是將車門打開讓我坐了進去;我的動作慢,當坐上副駕時,他也已經鑽了進來,看着我拉拽着安全帶,便毫不猶豫地傾身過來幫忙,從我手裡拿過扣鎖,沉默着扣入鎖之中。
“謝……”
餘音被霸道的吞噬在口齒之間。
我驚愕地睜大着眼看着眼底月牙似的眼瞼,長長的睫毛,高高的鼻樑;我記得,由重到輕、由輕到重的氣息,我記得每次頑固抵禦的最後都被撬開牙關,追逐糾纏躲閃,再將彼此身體裡的火焰越燒越旺,燒到只能乾涸的分開。
我們氣息不穩,我們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太多的過去。
“徐司佑,今年我們二十八,你有未婚妻,我另有所愛。”換句話說,斗轉星移時光飛逝,物事皆人非。
臉龐上的手慢慢降下了溫度,也一點點抽了回去。
徐司佑的手機一遍又遍的響着,我們一動不動的坐着,頭依然捱得很近,彼此每一次呼吸吐納都能清晰的感受着。
他說,“重新在一起吧,再好好愛一次。”
十年前的愛太匆匆,在最濃烈的時候戛然而止了,還未好好告別,還未衷心祝福就分道揚鑣。
誰能甘心。
我苦笑問道,“郝琳呢?顧釗說過……”
“別跟我提顧釗。”他憤然打斷。
好吧,不提就不提,“你家裡人會准許你跟郝琳解除婚約嗎?就算你肯,郝琳呢?她是不會放棄做瑞豐集團兒媳婦的。”
他輕哼好似一點都不在意,反倒是問,“蘇麥寧,這是我的事兒,與你無關。跟你有關的是,要不要回到我的身邊來。”
我轉動着眼珠看清他眼裡的篤定,就像是那時候說的,我永遠都是他的,跑不掉。
在十年裡,這句話時不時的會迴響在腦中,然後我總在自答:看,這不就跑掉了嗎。天下無不之筵席,血緣之親都能生死別離更何況只是打着相愛名號的陌生人呢。
我想要一份安定相依的感情,不要轟轟烈烈不用生死相許,只在平平淡淡,哪怕是一個饅頭只能分着吃的清貧,只要這一生風平浪靜就可安好。我已嘗試過撕心裂肺飛蛾撲火般的感情,甚至爲此放棄前程拋棄生養之親,僅僅是爲彌補心底的那份虧欠。
十年,人生或有許多的十年,但從風華正茂到繁花似錦唯一十年的光陰,我都在懺悔,在逃避,在爲那一段不平凡的愛情埋葬青春年華。
我長嘆,“徐司……”
他斷然擡手打斷,跌回座椅之中,拿起不厭其煩吵鬧的手機,撐着額頭滑開接聽鍵,漠然裡兀自驚詫了雙眸,重複着電話裡的聲音。
“醒了?”
收起一閃而過的訝然,恢復到平日裡的鎮定,他向電話彼端的人應了一聲,“知道了。”
通話終了,他徑自爲自己繫好安全帶,啓動車子,眸光不轉地注視着前方,“明天你自己去警局,我有事不送你了。”
沒再強逼我的答案,彷彿他什麼都沒說過什麼也沒問過一樣,但一路緊蹙的眉頭卻讓人感覺到那通急不可耐的通話是扭轉一切的緣由。
那麼就乾脆的畫上休止符,誰都別再提。
“那個,我想明天去探望方克勤……”
許是想着方克勤的受傷終是因爲我的緣故,他也沒反對,嗯了一聲囑咐讓管家陪着我一道便就可以了。
瞧我略有不安,徐司佑又補了一句,“算是工傷,瑞豐會負責方克勤所有的醫療費用;醫生說過,只要他配合治療,治癒的希望是非常大的。”
那麼,剩下的話就該是:放心,不用自責。這算是徐司佑安慰人的方式嗎?我暗自笑了笑,他跟顧釗還真有些相似。
徐司佑將我送回半山的別墅後,沒半點耽擱就調頭下了山。
這才知道,雖說是他的房子,但他並不在這兒住,市區裡另外置有一處公寓,方便工作。說來瑞豐的根基在a城,不過最近一兩年纔來c市發展的,而徐司佑的到來也是這半年的事兒,當時電視經濟頻道宣稱他只是偶爾過來視察而已,所以我纔沒選擇落荒而逃,要不是因爲顧釗算計的那場婚禮,我想就算在同一個城市裡,我們也不會這麼輕易撞見。
也不知身無分文又被我傷得體無完膚的顧釗現在如何了?會不會去找郝琳了呢,那麼郝琳會不會來找我算賬呢,現在我可是住在她未婚夫的別墅裡啊。
還是說……
想法再多,我都能睡得着,就像是某人罵的:跟豬一樣。
第二天大早,管家吳叔就送我去了警局,大致講了講事發當日的經過,當然也問我是否有仇家,認不認識照片裡的人。
我的回答:看不清,不認識。
不知徐司佑知道這樣的筆錄時會怎麼抓狂!我讓吳叔直接將車開去醫院,順道去找醫生扎個鍼灸什麼的,真要按照那個家庭醫生說的慢慢養,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跟徐司佑之間,還是要分清楚點的好。
紅燈時,停了車,頭擱在車窗上看着明晃晃反着光的地面,哪怕車裡有着冷氣都覺得熱得喘不過氣兒來。於是轉頭又往另一邊看了去,結果全是車,靠得最近的也是一輛不錯的車。
突然惡趣味的想到別人都說豪車裡往往都會是女司機。
全身心的貼在另一面車窗上細細看了看,嗯……駕駛座上的是男人,肥頭大耳頭髮稀疏,手腕脖子全都是金燦燦的暴發戶象徵;再瞅副駕,是個女人。
還是個跟杜婷穎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