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脆生生的，一聲聲敲在張子路心聲，好像又讓張子路看到了十八歲的衛暖柔，睜着那雙無辜的大眼望着他。
她還真是跟十八歲那年如出一轍。當年她就不喜歡自己，如今，亦是。
臨行之前，他來見她，沒聽到一句關懷和挽留，只是隨口問他這一句，就像普通朋友間的寒暄……
這些年，不論愛情，兩人總該還是有些情誼，可如今，她連假裝挽留都不願意嗎？
張子路心口悶痛，強撐鎮定的喝了口茶，這手卻直哆嗦，險些將茶湯灑落。
“小柔。”張子路猛的嘆息一聲，聲音壓的極低，“我都快走了，今天我們能不能什麼事都不管，就只說你和我，只聊你跟我的事？”
乍一聽，張子路的聲音染上幾分冷冰，衛暖柔疑惑，是生氣了嗎？
她，說錯話了？
衛暖柔突然領會到張子路的意思，面露一絲尷尬，突然不知該說什麼好，默默嘆了一聲：“抱歉……”
“別這麼說。”張子路生硬打斷她，這情緒讓衛暖柔都感到幾分陌生。
二人不再說話，氣氛一度死寂，張子路沉默半晌，給她重新溫了茶，衛暖柔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今天我就給你講講，我在M國的事……”
張子路覺得那事難以啓齒，但他還是選擇對她坦誠。
說來也可笑，她好像從來沒有主動關心過，他在M國經歷了什麼，遭遇了什麼，她從不過問，好像也從不關心。
也是，他們之間，不向來都是他主動嗎，在她心目中，他的身份只是哥哥，只是朋友……
“國外的環境一直很開放，同校的學生私生活或多或少也不怎麼幹淨，但我卻是其中一股清流，不泡吧不約女生……後來人家都傳我有怪癖。”
張子路有些自嘲的笑了一聲，衛暖柔默默聽着，無心飲茶，只突然覺得，這樣的張子路讓她感到陌生。
“但有一次聚會，有個華裔女生拿這事開玩笑，身邊那些人也越來越放肆，還說到種族云云，我喝了酒有些亢奮，直接跟人打了起來。而且，就在當晚，我跟那個女孩……”
說道這，張子路自己都開始鄙夷自己，揉着快爆裂的太陽穴，嘶啞的聲音道：“那一整晚，我都在叫你的名字……”
聽到張子路對自己說這樣的話，衛暖柔心情像打翻了五味瓶，卻又本能的作嘔，簡直噁心的無以復加。
張子路竟然……
衛暖柔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擰着眉頭剛想說句什麼，從胃裡一股翻椒打海的氣勢壓迫着她，衛暖柔臉色一變，趕緊捂着嘴衝進洗手間……
嘔的幾乎胃裡都開始泛酸了，衛暖柔這才順了口氣，她不知爲何，竟然會這般反感？
整理好自己再出來，張子路正落寞的靠在門口，他臉色垂着，髮梢也稍顯凌亂。
某一個瞬間，衛暖柔以爲自己出現了錯覺，她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跟那個男人如出一轍的不羈恣睢。
衛暖柔差點以爲自己產幻眼花了，搖搖頭，卻看見張子路笑得更是嘲弄。
“怎麼？我就這麼讓你噁心嗎？還是說，你眼裡就只容得下那個男人？”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衛暖柔不習慣這樣咄咄逼人的他。
她抗拒的皺起了眉：“子路，你別這麼說……”
她抗拒回絕之際，張子路卻突然伸手抓住她，她不敵後退，竟被張子路鎖到了牆角！
兩人靠的如此之近，近的就連呼吸都近在咫尺。
“子路，鬆開我。”衛暖柔眼中閃過一道驚懼，本能的伸手推他。
這條件反射的動作更是刺痛了張子路。
她就這麼厭惡自己，這麼抗拒自己？
張子路怒了，徹底怒了，被冰封的情續如山崩地裂般抖擻起來，此刻，他嫉妒的發狂。
“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我之前那麼堅持是因爲我心裡有你，我不準自己碰別的女人……我爲你守的這幾年，就這麼讓你作嘔？”
剛纔她吐的快暈死過去，他站在門口，聽見洗手間裡陣陣聲響，好似一把錘子敲着他的五臟六腑，將他的心他的肝都敲碎了。
衛暖柔不知該如何回答，只是一個勁搖頭。
“小柔，你知道嗎，那是那個女生第一次……我幹了這麼混蛋的事，可我當時滿心滿意都想着你！可我……我又換來了什麼？你的厭棄、嫌惡、甚至是噁心作嘔……”
“小柔，你知道我有多痛嗎？”他滿目瘡痍，聲音嘶啞極了。
可饒是他這般潦倒模樣，衛暖柔卻不捨得看他一眼，眼神一直在閃躲回避他，兩手都在用力推着他抗拒他……
張子路長久的剋制被擊垮，看着她死死咬住的紅脣，他突然就想，如果他像陸璟良那樣霸道，強行佔有她，現在陪在他身邊的人會不會就是自己？
“小柔，要是我像陸璟良那樣對你，你會不會愛上我？你會不會……也對我甘之如飴？”
他聲音中壓着沉痛，伸手碾着她的紅脣，眼中閃爍着極致妖孽的寒光。
衛暖柔心中一寒，張子路說的是什麼胡話？
眼見着張子路步步朝她逼近，甚至直直的就要吻上她，她顧不上多想，拼盡全力甩了一耳光過去。
“啪”的一聲，這聲音刺破空氣，如刺穿般痛苦。
“小柔！”
張子路彷彿如夢初醒，轉眼看着衛暖柔已經飛快跑遠，他幡然醒悟過來，他剛剛都做了什麼？
該死！
“小柔……”
張子路急急追上去攔住她，一把將她拽進懷裡，任由她怎麼推搡打他都不鬆手。
“不要亂跑，外面不安全……都是我的錯，我是王八蛋，你想怎麼能夠出氣都行！”
說着，張子路拽起她的拳頭砸在自己身上，像是癲狂一般一字一句重複：“小柔，我是王八蛋，對不起……”
衛暖柔抽開了手，將他推出自己半步距離，這才又擡頭看他。
“子路……我之前一直叫你學長，我真心實意把你當兄長一樣，在我心目中，你就是那個好的大哥哥……你不要破壞我們之間最後的情誼，好嗎？”
她沒有哭。
這是張子路第一次看到衛暖柔受了委屈，沒有在自己面前哭，她聲音透着些許悲涼，卻那麼堅定。
“我知道你對我好，就當我欠你的……但我沒辦法用感情還你！所以……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