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六十六章

“對一個船伕來說, 沒有奇怪的事就是最奇怪的事了。”

凡因一愣,皺起眉頭細細思量勞這句話,“你說的對, 我們憑空出現他竟然一點驚奇的神色都沒有。或許是我小看了那個孩子了。”

被勞一句話點醒的凡因不由有些頭疼, 看來這個孩子的天賦當真是好, 這才覺醒一天都不到的時間, 就能影響那麼多人了。

“他父親的幻術相當強悍, 恐怕除了耶和華就再也沒誰能和他比肩了,”凡因慢慢分析道,“通常來說, 天賦的傳承總是有據可查的,所以這個孩子的天賦很可能也是幻術, 這麼說來, 船家的情形就說的通了。”

勞點了點頭, “可惜他天賦再好也只是個孩子,對於人心的把握和實際情況都不瞭解, 對樸實的船家來說,每天遇到各色各樣的客人,總會有令他覺得奇怪的事發生的,更何況我們詢問的是近期,而不是一天。”

凡因微微嘆了口氣, 他本來還打算通過當地人的闡述去尋找夜的孩子的, 可是看來那孩子不想被人找到啊, 不由得悄悄瞥了眼勞, 凡因最終還是咬了咬牙, 劃破手指在虛空中畫上五芒星。

血液凝而不散,按照凡因的動作化爲了漂亮的符咒。

勞黑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詫異, 他認識這個符咒,是用來血親之間互相感應的,可是凡因少爺不是要找那個孩子嗎?

一個靈感瞬間劃過勞的腦海,他不可思議的看向凡因,發現凡因只是抿着嘴不說話。

那個孩子竟然是凡因少爺的弟弟嗎?

這個想法令勞大腦有些當機,各種關於凡因身世的猜測如雨後春筍般齊齊冒了出來。

貝利爾還是夜?

先不說貝利爾,就算是夜,能和地獄七君主一起的女人,又怎會是小角色?

凡因施完咒也不看勞,直接指了個方向道,“那邊。”

此後凡因又陸續施展了數次此法,以保證沒有走錯方向。

越向前走凡因越心驚,路上所看到的人類越來越多,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凡因,那個孩子的位置恐怕不是在什麼荒郊野嶺而是在自由聯盟的城鎮,和諸多人類生活在一起。

他忍不住和勞對視一眼,發現勞竟然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微微皺了眉,“想什麼呢?”

勞的眼神微微閃爍,“在想您的身份。”

凡因一驚,別過頭不看他。

勞沒有繼續問,他現在所秉持的態度依然是如果凡因少爺不想說,那麼他就不問。

就在勞以爲凡因不會開口的時候,他用一種異常緩慢的語速問道,“知道我爲什麼不願意出老宅嗎?”

勞以前一直以爲凡因少爺是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所以也纔會自作主張,想讓凡因少爺認真看看這個充滿了奇蹟的世界,不過聽凡因這麼說的時候,他就知道,恐怕此事有隱情,“爲什麼?”

只見凡因抿了抿淡粉色的脣,“我的身份很敏感,我的家人都在地獄。”

他忽然擡頭看勞,眼中的神色很複雜,有擔憂,又有慶幸,“大家不是都在猜測二代去了哪裡嗎?他們不是被三代殺了,而是被天界的傢伙趕入了地獄。我還在,是因爲那時候他們不知道我父親還有第五個孩子。”

就連冷漠如勞這樣的面談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您竟然是二代?!”

凡因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我覺醒的很晚,所以那場聖戰我沒有參加。”

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凡因顯得有些沉默,勞突然覺得,或許凡因少爺根本不想再想起那段日子,聯想起凡因少爺以前冷冷的樣子,他不難想象一個天賦覺醒如此晚的孩子,得到的絕對不是無微不至的疼愛。

“我不想被和他們一樣以爲力量過於強大而被趕入地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控制力量的增長,”他瞥了眼勞,“以及不要把教廷的人逼的太緊,天知道那羣瘋子會不會開啓天界之門,那羣會掉毛的鳥人可一點都不和善。”

說道‘掉毛’兩字時,凡因皺了皺小巧的鼻子,看上去可愛極了。

起碼勞是這麼覺得的。

“就算您去了地獄,我也會和您在一起。”勞信誓旦旦的說着有些肉麻的話。

凡因頓時紅了臉,羞道,“別噁心。”

“可是我不說,您就不會知道我的心意啊,這些話,我恨不得每天都對您說,直到您無時無刻都記得的時候,”勞頓了頓,大概是在想象,結果又道,“我還是會繼續這麼說。”

凡因表面上被搞得哭笑不得,心裡卻着實是歡喜的。

他想,或許這隻笨狗真的會和自己永遠在一起。

那一瞬間,他突然覺得,其實下地獄,也並不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解決完這次的事,我們就回去吧。”凡因摟住勞的脖子,笑得天真。

“...好。”在這份笑容的蠱惑下,勞輕聲應道。

夕陽西下,橙色的光輝灑在兩者身上,地上印出長長的影子,看上去宛如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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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凡因和勞到了一個普通的小城鎮,並找了一家最高級的酒店,要了個雙人房,勞累了一天的凡因洗完澡就在勞的服侍下休息了。

當第二天凡因鬧鐘所驚醒的時候,就見這位冷漠的管家早已穿戴整齊更替自己已經準備了新鮮的紅茶和可口的巧克力鬆餅。

“凡因少爺,該起牀吃早點了。”他揹着凡因溫柔的道。

凡因眯了眯眼睛,坐起身來,百無聊賴的打了個哈欠。

“凡因少爺...”勞有些無奈的喊道。

凡因撇了撇嘴,從被窩裡爬了出來走進浴室去洗漱了。

當凡因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勞已經備好他今天要穿的衣服了,簡單的白色襯衫加上格子的揹帶褲,凡因嘴角一抽,他真的以爲自己才九歲嗎?!

不滿歸不滿,凡因最後還是穿上了勞準備的衣服,出門之前,凡因又劃開食指,想要看看那個孩子有沒有移動方位,誰知濃厚的血腥味從門外飄來,兩血族對視一眼,“怎麼回事?”

凡因甚至顧不得繼續施法,舔了舔指尖,讓傷口癒合,就拉着勞出了門。

對血族來說,對鮮血的氣味是異常敏感的,哪怕是小小的傷口都逃不出血族的嗅覺,更別說如此濃烈的血腥味了,凡因敢保證,要是一個人流了那麼多血還不及時接受治療,肯定活不了了。

他們很快就循着氣味到了酒店大廳,赫然發現一個穿着傳道士服裝的人類倒在血泊之中,他身旁還站着一個血族。

那血族一臉獰笑的看着地上的人類,手上沾滿了鮮血,拿到嘴邊舔了舔,一臉的滿足。

凡因皺了皺眉,自十六年前血族同人類高層簽下協議後,血族殺人事件已經極少發生了,特別對象是傳教士的時候,只要不是太過分,血族是不會輕易要人命的。

在凡因的示意下,勞上前去查看那人類的情況,看看還有沒有救。

異變突起,那本來已經奄奄一息的人類不知從何爆發出一股駭人的力量,一把暗淡的銀色匕首徑直刺入勞的左胸處。

“勞!”凡因大駭,瞬間拉開勞,卻是晚了。

只見勞的左胸處,一把匕首直沒柄處,柄上刻着一個又一個複雜的圖形,勞已經站不穩了,捂住血流不止的胸口處,愣愣的看着凡因,黑色的眼眸印出的是凡因驚慌失措的模樣,第一次,勞在凡因面前笑着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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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凡因睜開眼睛一下子從牀上坐起,就見那位冷漠的管家早已穿戴整齊更替自己已經準備了新鮮的紅茶和可口的巧克力鬆餅的模樣。

“凡因少爺,該起牀吃早點了。”他揹着凡因溫柔的道。

凡因愣愣的看着勞,額頭冷汗緩緩滴下,他用顫抖的手擦了擦,再看桌上準備好的巧克力鬆餅,有些不知所措。

騰的爬起身衝進浴室,迅速梳洗完的凡因走出浴室,只見勞已經替他準備好了衣物,是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和格子花紋的揹帶褲。

凡因深深吸了口氣,試圖讓自己額冷靜下來,緩慢的吃完早飯,“現在幾點?”

“8點23。”

凡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沒過多久,刺鼻的血腥味再次傳來。

勞看了眼凡因,見他沒有要動的意思,有些奇怪,“凡因少爺?”

他這才發現聞言擡頭的凡因臉色不太好看,勞大驚,上前摸了摸凡因的額頭,“您不舒服?”

凡因一把抓住他的手,顯得有些無奈,“你有見過血族發燒嗎?再說,你帶着手套能感覺到我的體溫嗎?”

他牢牢的抓住勞的手,沒有放開,甚至沒有去介意勞還帶着皮手套這件事。

凡因聽到自己顫聲說,“我們不去下面,等我施完咒,就直接走吧。”

“是的,凡因少爺。”

凡因不知道那個看上去那麼真實的夢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甚至不願去思考那把能殺死勞的匕首到底是教廷的哪個神器。

他以爲,只要不去樓下看那個傳教士就沒事了,就不用眼睜睜的看着勞閉上眼睛離他而去。

可是凡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