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畫面猶如改革開放初的電影畫面那樣的模糊與懷舊,猶如夢境一般的難以記憶,但是卻又永遠將在你一夢醒來後讓你那麼的清晰,感動,心裡絲絲的痛。
我時常會猛地一覺醒來,就品嚐到了那種滋味,就是那樣的畫面,那樣的感情,我會陷入一種茫然之中,陷入一種慌亂之中,甚至是猶如個孩子一樣,驚慌失措地去尋找丟失的一個心愛的玩具,可是很多次,我又靜靜地坐在黑暗的屋子裡,只有菸頭的一絲亮光,在黑暗中心在那裡蠢蠢欲動,想着那些永遠也想不完的事。
她站在那裡,站成了一尊雕塑。
可是陽光從她的身上落下,她的眼晴又是那麼的灑脫,坦然,沒有什麼能夠讓她表現的憂傷,因爲她什麼都能看的明白,即使有傷心,也早在那些我沒有參與的黑夜裡,她獨自咽在了心裡。
她慢慢地走了過來,寧寧走上前去,而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她走過來後,一手握住另一隻手的胳膊彎處,那隻手垂着,她看着寧寧有點吃力地一笑,然後又拿開手摸了摸寧寧的頭髮,寧寧就抱住了她姐姐,然後沈藍摟着寧寧,兩人擁抱了會,然後她們離開了,沈藍繼續摸了摸寧寧的頭髮,安慰她她別哭吧,然後,她們開始往醫院裡走,似乎我在那裡是個不存在,是的,我的確不應該存在。
她們走進去後,我坐回車裡,然後坐在車裡抽菸,胳膊搭在外面,那個時候我在想着什麼,我在想什麼呢?想她嗎?一直在想她嗎?可是自己已經感覺此刻不同了,此刻我們都是不同了,我現在還有什麼資格想她,我想剛纔見面的時候,她是有看我的,但是我又不確認她是否看了,她是想看,還是無意看到的。
但是還要表現的無所謂的樣子,縱然有再多的想法,也只能埋藏在心裡,甚至臉上一直都要表現出那種負心漢的表情,那種把女人辜負的混蛋的感覺,我不敢去想,不怕去想那些曾經的山盟海誓,我感覺我不配,那就好比是一個人在我面前笑話我一樣,說,你也配說那些山盟海誓嗎?你做的到嗎?是的,我沒有做到,沒有別的可說的。
在車裡等着,不知道要等多久,也不知道寧寧母親的身體怎樣,肝血管瘤不是很嚴重,男女的,應該沒有多大事,但是也不是小事,這個畢竟是跟肝臟連在一起的,要開刀切除。寧寧接到這個消息已經哭了好久了,路上還一直爲她母親把心懸着,並且囑咐我不要去見她媽媽,是的,就算我也很擔心,我想去看看,看看岳母,可是她見到我,更受不了。
在車裡不知道呆的有點無聊,後來就開車去五角場轉了圈,在那裡隨便轉了轉,然後,然後就在一個賣鑽戒的店停了下來,那個店是當初我給沈藍買戒指的那個店,同一個牌子,我在那裡看了會,心裡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後來又去買了包煙,買菸的時候,我接到了寧寧的電話,寧寧在電話裡說:“寶蛋,你還在外面嗎?”,那聲音是哭過的,我說:“離那不遠,媽媽沒事吧?”
寧寧說:“事情不是很大,醫生說這類病很多的,沒有什麼危險,就是我媽的瘤長的有點大,也沒有事,你不用擔心,對了,我在這裡照顧我媽媽,我姐在這裡好多天了,她都沒有辦法洗澡,現在回酒店去了,她住在旁邊的一家小旅館——”
我聽到這個說:“怎麼住小旅館什麼意思?”
寧寧說:“我也不知道,她說的名字,我都沒有聽過,我問她怎麼住那裡,她說店都住滿了,她都住半個多月了!”
寧寧跟我說了那個店的名字,我也沒有聽過,不是說不能住,我連火車站旁邊的都住,而是沈藍以前出來幾乎從來都是住大酒店,不過其實也許是我多想了,寧寧說:“寶蛋,你開車過來,她一會下去,你送她過去,還有,你帶她去吃個飯,請她吃個飯,我媽說她好多天都沒有吃好飯,胃都疼了,反正我在這裡照顧我媽,沒有事的,你別多想,現在我們家都是女人,就你一個男人,你要照顧我們的!”
我說:“我,我——”
我去接她,她都不會坐我的車的,可是我又不想反駁寧寧,怕她傷心,我說“好吧,我過去!”
那裡很近,開了一兩分鐘就到了,我到後,我看到她正在路邊走,挎着肩包身體有點傾斜,低着頭,那樣習慣性的姿勢,她都沒有打車,也許旅館離的很近吧,要不就是走到那個公交車站坐車的。
我見她走,我把車開了上去,然後在她旁邊按了下喇叭,她開始沒有注意,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停了下來,我把車窗打開了,然後看着她,她皺着眉頭,我說:“上車來吧,我帶你!”
她沒有說話,烏黑的眼晴冷冷地,茫然地看着我,她瘦了好多,仔細看的時候,的確瘦了好多,而且看起來有些疲憊,有點普通女人的感覺了,只是底子還是那麼好,穿的衣服也是很普通的,沒有化裝,很素雅。
我看着她的後背,從上到下,幾乎每個部位,臀部在褲子的包裹下還是挺圓潤的,大腿也修長,只是很普通了,普通的少婦的感覺。
我又說了句:“我帶你回去,上來吧!”,我把車門打開了,她低頭走進了車來,坐到車裡後,不說話,我頓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抖了下煙,然後轉過頭來說:“往哪走?” ,她說了下地址,我沒有看她,她說的就跟打一個出租車,跟司機說的一樣,而且我可以肯定就是她打車,她跟司機說話也會比那個時候有感情。
然後,我開車,誰也不說話,我有點緊張,那緊張跟學生時代與女生說話一樣,緊張的不行,也猶如第一次見到她那樣,如果現在有杯子在旁邊,我興許還能將它碰倒,我敢肯定,因爲心裡過度緊張,她突然叫了聲,猛地拉了下我的手,是的,我差點追尾,我要,我自己都被嚇壞了,猛地回過神來,她猛地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她當時說這話,有教訓的味道,有老師教訓學生,父母教育孩子的味道,是的,我怎麼這麼不小心啊?當初我把杯子碰到她腿上,她都沒有這樣訓斥過我,可是今曰,她卻這樣訓斥我,因爲什麼,一個是安全——第二個呢?我想我心裡都明白。
她教訓我過後還不解氣,又嘮叨說:“你以爲這是足球場啊,你東一下西一下的,快一下慢一下的,你怎麼就這麼不知道珍惜生命,生命很脆弱的你知道不知道?”,是的,因爲她母親生病,她父親已經離開,她也更能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我想,她應該再多教訓幾句,不知道爲什麼,她每句話,包括教訓我的話,都是那麼的珍貴,真希望她可以在車裡罵我一天,而我絕對一句話不說,願意聽着,聽她的教訓,而後感謝那些教訓人的話,多好啊,可是她教訓了幾句不說了,也許是我沒有頂罪,我沒有回她,她不說了。
也許是突然想到,哦,原來,原來已經不同了,而她在那刻,因爲受到驚嚇,還以爲是曾前,所以她猛地拉住我的胳膊,而後突然想起什麼來,才發現原來根本不是那回事哦,不是那回事。
所以猶如觸電一般地收回了所有剛纔那種教訓的表情,剛纔她的表情跟以前一樣,可是轉而自己的臉都有點紅了,然後望着窗外,我看着她,她手抱着下巴。
我轉過頭來,一句話都不能說,因爲不知道該說什麼,誰都不說話,然後我開到了地點,那地方的確挺小的,雖然也是個什麼商務賓館,但是門面很小,而且房價也比較便宜,一百塊多一點,要知道在上海這放價幾乎是很低的。
她下來後,我也下來了,她沒有說話,然後走進去,我當時是沒有注意,沒有想到什麼,竟然也跟了進去,其實我是想坐在裡面等她的,是要帶她去吃飯,她忙說:“你回去吧,我到了!”,意思是我不要跟進來,她沒有說謝謝,知道嗎?如果她說謝謝,我還能知道她吃醋了,她的心也許痛,可是她沒有,其實這也更能說明她早已坦然,或者認爲這是妹妹的,不是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