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寫史書,是勝利者的特權。而歷史便是一個任人塗抹的小姑娘,任何一個政權取得勝利之後,總會給自己尋找合法的理由,爲自己的統治進行辯護。
而抹黑前朝,則是最有效的辦法。毫無疑問,陳勝所見到的秦律是非常苛刻的。但實際上,這種苛刻的律法,經過百餘年來的演變,很多律法並不是一成不變地執行下去,執法者也會從中變通,使得法外顯露人情的味道。而從商鞅變法以來的重農抑商政策,從一開始就無法徹底執行。
原因很簡單,不是秦國執法不力。而是不能執法有力。
秦國地處西陲,嚴重缺乏鹽、鐵以及各種貨物。這種缺乏,導致了對山東六國的依賴。但隨着秦國的崛起,六國對秦國採取的是封鎖的態度,尋常商人根本無法和秦國進行正常的貿易。而秦國必須從外得到貨物的輸入,於是一些走私商人應運而生。這些人有山東六國膽大包天的商人,更有秦國人。面對這些商人,秦國執政者採取的並不是打壓,更多的是扶持。
所以秦國表面上雖然禁商,但實際上卻支持商業的發展,以彌補與山東六國的差異。所以經過百餘年的演變,纔會導致咸陽如此繁華。
而秦滅六國之後,秦國的富人更加集中,咸陽的商業自然更爲發達,造成了今天繁榮的秦國……至於後世所抨擊的暴政秦國,很多是抹黑,還有更多的是……那些並沒有發生。比如傳說之中勞民傷財的阿房宮,陳勝來到咸陽,並沒有聽說它的存在……
“最後,這是來自萬里之遙以外的胡商的特殊貨物。”秦無霜提及“貨物”二字的時候,語氣顯然有些變化。不過身爲風塵女子,最善於的便是隱藏自己的情感,很快便把自己的情緒掩飾起來,說道:“色目人奴隸一百五十人!底價一千五百金!”拍賣臺下,十來個壯實的奴隸一字排開,作爲這一羣奴隸的代表,身上只圍着一條破布遮醜,雖然精神有些頹靡,但平均一米八高的個子,看上去還是讓人感覺到震撼。
秦無霜似乎對奴隸買賣很有牴觸,拍賣場給她的拍賣臺詞,並沒有說出,便讓下面的衆人競拍。
“一千六百金。”在拍賣之前,所有的貨物都被過目,很多人都知道,這些奴隸的總體質量很好,別的不說,買來當搬運工便不錯。但對於十金一個健壯奴隸,這數目明顯不算高。
“兩千金。”識貨之人不少。
陳勝看了看這一批色目人,臉上露出了訝然的神色。因爲他發現,這些並不是西亞人種;高鼻碧眼、皮膚白皙,頭髮金黃,看上去更像是歐洲的雅利安人。
陳勝忽然對這一批奴隸很感興趣。想了想,他說道:“素韻,我想買下這一批奴隸。”知道凌素韻不喜歡奴隸買賣,所以他首先先和凌素韻交代了一聲。
“嗯?”凌素韻在之前已經被陳勝說服,說道:“好啊,這些奴隸看起來還挺壯實的,你可以把他們訓練成護衛。”
陳勝微微一笑,說道:“正有此意。”
敲了敲案桌上的小銅鐘,守在門外的吳管事連忙進來,詢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凌素韻大手一揮:“把這些色目奴隸全部買下。”雖然是在自家的拍賣場裡,凌素韻也得遵循拍賣場的規則,價高者得。
吳管事心裡納悶,自家小姐如此反感奴隸買賣,此時卻要把奴隸們買下,行爲如此反覆,着實令人費解。不過他不敢多言,連忙出去,報價參與競拍。吳管事乃拍賣場的實際經營者,對於如何報價競拍,自然熟悉無比。而小姐沒設下低價,那更說明對這批奴隸的志在必得,價錢他自己把握。
但片刻之後,這一批奴隸的價格,便提升到了五千金。而出價的,不再只是普通貴賓坐下商人,更多是貴賓廂房裡面的貴客出價在競拍。
秦人世居隴西邊陲,見過不少色目人,所以對於色目人對於秦人來說,並不稀罕。但是是在場的秦人,卻是沒有見過這種身材高大白皙的色目人。若是家中蓄養着這樣的一羣奴隸護衛,走到外面,前呼後擁,豈不是倍有面子?不少達官貴族都懷着這樣的心思,才把這一批奴隸的價格捧得如此高昂了。
吳管事出價很實在,只按照價位最低幅度地遞增,卻表現出了決不放棄的信心,很快便讓不少競爭者知難而退,只不過這一批奴隸的價位,卻已經翻到了七千金的價目上了。
吳管事臉色平靜如常。但是內心裡卻已經顫慄無比,因爲看着旁邊貴賓廂房裡的那些管事們的報價,他知道七千金,遠遠不足以買下這一批奴隸,在場的人裡,最開心的莫過於那胡商安迪滿了。這一百五十名奴隸,本是希臘城邦斯巴達人。這些斯巴達人不知何故,竟然以僱傭軍的身份,加入了塞琉古帝國的軍隊裡面,後來因爲戰敗,他們的頭目被俘虜,這一批僱傭軍竟然找上門來,以兩百名精銳僱傭軍作爲替換的代價,換回他們的頭目。
這個方案得到阿爾沙克二世的批准,並且把這些斯巴達人貶爲奴隸,編入了安迪滿的商隊之中。安迪滿卻擔心這些斯巴達人過於強壯,無法控制,最終會成爲他商隊裡面的安全隱患,所以纔要把他們賣出去。不過安迪滿本以爲,這些斯巴達人頂多也就賣出兩千金左右,想不到卻比他預想的多了數倍,讓他欣喜無比。
“乙號房出價八千五百金!八千五百金第一次!”
“八千六百!丁號房出八千六百金!八千六百金第一次……”秦無霜很驚異,這一百多個奴隸,竟然拍賣出這麼有一個天價來,而且價格還在往上漲着。不過眼下,大多參與者都已經偃旗息鼓,只留下最後兩個財大氣粗的主兒在競價了。
乙號房內,公子高一臉陰沉,問旁邊的侍衛:“丁號房裡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