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凡剛要回答,陳雅達搶先道:“劉漢東領頭打砸搶,被公安局抓走了。”
夏青石搖搖頭:“這個劉漢東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爲。”
陳雅達說:“不光這些,他還趁着學校黨組織缺失的機會私刻公章,違規成立團組織,他這個團委純粹就是山寨團委,他這個團委書記更是子虛烏有。”
夏青石聽的黑了臉,沉聲問道:“還有麼?”
陳雅達說:“他還找了兩名女生,美其名曰在團委幫忙,其實背地裡不知道搞什麼勾當,幸虧他現在進去了,不然遲早搞出大事來。”
見夏青石的眉頭緊鎖,陳雅達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再次落井下石:“劉漢東作風粗暴,手段簡單,教育學生全靠打罵……”
夏青石突然打斷他:“你說他教育方式不對,爲什麼學生們只認他?不認你們這些老師?”
陳雅達張口結舌,愣了半分鐘就回過神來,振振有詞道:“劉漢東是在社會上混的,學生就吃他這一套,長此以往,學校就不是學校,變成幫派了,這次事件就是明證。”
夏青石望着茫茫雨霧中的學生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和陳雅達說話:“看來讓他當這個訓導主任還真是一個失誤。”
陳雅達沒再言語,他明白要給領導一個思考的空間,這回學校爆發大規模羣體事件,除了劉漢東負有直接責任外,王副校長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他必須引咎辭職,自己正好頂替他的位置,想到這裡,他不禁矜持的微笑起來。
忽然夏青石扭轉頭問陳雅達:“陳主任,學校發生這種事情,你怎麼笑得出來?”
陳雅達立刻哭喪了臉說:“我……我天生就這樣的臉。”
夏青石說:“給你們兩個小時的時間,把學生勸回宿舍,不然就準備辭職信吧。”說完拂袖而去。
陳雅達和王超凡面面相覷,王超凡是外聘來的副校長,根基反而不如陳雅達穩固,他嘆口氣說陳主任就拜託你了,我先回去了。
“王校長慢走。”陳雅達心中暗喜,看來王超凡是打算辭職了。他乾咳一聲,帶着幾名保安走向學生,他要施展三寸不爛之舌,勸說學生結束示威。
“同學們,我是教務處陳雅達,大家請聽我說,返回宿舍,儘快復課,校方可以既往不咎。”陳雅達拿着手提電喇叭喊了兩聲,就被噓聲淹沒。
陳雅達灰頭土臉,急中生智:“你們這樣在操場上站着有什麼用?你們鬧得越兇,劉老師的罪越大,你們現在回宿舍老老實實呆着,校方就會和公安局交涉,爭取把他保出來。”
這樣一說果然有效,學生們亂哄哄一陣議論,收拾東西回宿舍去了。
陳雅達長吁一口氣,初戰告捷,他馬上打電話向夏青石報告,經自己苦口婆心的勸說,學生們已經結束靜坐示威,返回宿舍,明天肯定會恢復正常秩序。
夏青石勉勵陳雅達幾句,讓他心花怒放,幹勁更足,鬧到現在也該吃晚飯了,可是這種非常事件是絕對不能放學生出校的,於是陳雅達親自帶領幾個會做飯的教工,蒸米,炒大鍋菜,熱熱鬧鬧做了一頓飯,加上學校超市提供的八寶粥、方便麪和餅乾,總算把晚飯給糊弄過去了。
……
劉漢東依然被羈押在公安局,沈弘毅一點沒給他留面子,釀成校園羣體事件,差點出了人命,這還了得!不過進了局子就把手銬摘了,香菸茶水招待着,讓他詳詳細細把事件來龍去脈寫清楚。
徐功鐵抱着茶杯踱步進來,見劉漢東正在奮筆疾書,在他面前坐下,翹起二郎腿說道:“你這個脾氣,到哪兒都得惹禍,這回鬧大了吧,我看誰也保不了你,你這飯碗多好,硬是被自己砸了。”
劉漢東說:“我帶領學生砸食堂之前就做好理想準備了,大不了一拍兩散,反正我有下家,對了,歐洲花園的房子你要不要買,我給你打個九八折。”
徐功鐵一聽這個來勁了,他正考慮把家搬到省城來呢,可是近江房價太貴,以他的工資根本無力承受。
“早聽說歐洲花園有你的股份,看來是真的,九八折太少了,以咱的交情,起碼八五折。“
“一兩百萬的房子,九八折可是好幾萬,還八五折,虧你說的出口,這樣吧,九五折。”
兩人討價還價,聊的正歡暢,忽然沈弘毅陪着夏青石走進來,徐功鐵急忙站起,夏青石說:“沈局長,讓我和劉漢東單獨聊一會可以麼?”
沈弘毅看看手錶:“好的,給你們半個小時的時間。”說着朝徐功鐵使了個眼色,帶他出去了,來到走廊裡,徐功鐵道:“沈局,夏青石什麼態度,是讓咱們嚴肅處理小劉,還是要保他?”
“你看呢?”沈弘毅道。
徐功鐵搖搖頭:“按說人的情緒都會表現在臉上,我幹了十幾二十年公安了,一般人搭眼就能看穿他的五臟六腑,可是夏青石這個人很難看透。”
沈弘毅說:“夏青石是有大智慧的人,你用常規眼光審視他,當然是沒用的,你也不用瞎猜,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咱們公安機關要秉公辦理,不能徇私舞弊,也不能被有背景的人左右。”
徐功鐵不停點頭,領會學習着領導的講話,忽然沈弘毅的手機響了,看看號碼,居然是交通局運管處處長郝佳輝打來的。
自從上次出租車牌照事件以後,郝佳輝不但沒遭殃,還抱上了劉飛的大腿,從淮江出租車公司總經理的位子一下躍升到運管處處長,雖然還不算劉飛核心圈子的人,但也夠得上外圍人馬了。
這個時間他打電話能有什麼事?沈弘毅遲疑一下還是接了。
郝佳輝寒暄幾句後說道:“沈局長,有這麼一件事,我們局一個女幹部的父親被歹徒打傷了,平時關係都挺好的,託關係託到我頭上了,我就冒昧的給沈局長打電話,您看什麼時候得空,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一坐?”
沈弘毅笑道:“我還以爲多大事呢,小案子我交代一聲就行,你那個女同事的父親叫什麼名字,哪個所辦理的案子?”
郝佳輝說:“哦,我同事是咱們局辦公室的牛麗麗,她父親牛德草,以前也是交通局退休的職工,現在交通學院承包了個食堂,好像是被學生打傷的。”
沈弘毅心裡一沉,嚴肅道:“郝處長,牛德草使用病死豬肉造成學生大範圍食物中毒,已經觸犯刑法,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今天交通學院發生羣體事件,就是因爲這件事,鬧得太大了,市領導都知道了,誰也蓋不住,這案子估計不好通融。”
郝佳輝說:“原來是這樣,不好意思沈局長,那就不給您添麻煩了。”
掛了電話,郝佳輝心中暗罵牛麗麗這個小娘們不實誠,居然隱瞞重要事實不說,害的自己在沈弘毅跟前丟了面子。
牛麗麗是交通局辦公室的打字員,不是臨時工,是有正規編制的,這娘們長得漂亮又會來事,腰別兩副牌,見誰跟誰來的類型,局裡上到局長,下到司機,都混的透熟。
關於牛麗麗的故事,郝佳輝聽過不少,牛麗麗不是牛德草親生女兒,當年牛德草還是交通局的一名合同工,瘋狂迷戀局裡一枝花,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局花居然下嫁給他,不到七個月就生下了牛麗麗,牛德草心知肚明自己當了便宜爹,真正的經手人是交通局運管處的處長,有婦之夫老朱,不過老朱也算厚道,想辦法幫牛德草弄了個正式編制,牛德草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老婆繼續和老朱來往了。
再後來,老朱因爲貪污受賄進去了,局花老婆幫牛德草生了一個兒子,就是牛八斤,牛德草並沒有因爲兒子的誕生怠慢女兒,而是視如己出,疼愛有加,供女兒上了中專,畢業後進了交通局辦公室當打字員。
牛麗麗長的隨母親,高挑水靈,性格也象,潑辣大方,水性楊花,很快就吸引了田局長的注意,給她弄了正式編制,目前正在讀函授本科,居然下一步就要擔任辦公室副主任哩,局裡人都給她面子,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郝佳輝剛當上運管處的處長,自然要給牛麗麗面子,給牛麗麗面子,就是給田局長面子,可是這活兒也太難幹了,他只能打電話給牛麗麗,委婉回絕。
此時牛麗麗陪着田局長在外面應酬,鮑翅樓這樣的大酒店是不能去的,近江郊區開了許多私人會所,裝潢華麗,菜餚精美,不對外營業,保密性很強,今天請客的是幾個想承接市區道路拓寬工程的開發商,大家喝得正酣,看到牛麗麗神色不佳悄悄抹眼淚,有個開發商就問了:“牛科長,是不是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兒?不管多大的事兒,就憑我和田局長的關係,砸鍋賣鐵都幫你擺平了。”
牛麗麗掐頭去尾,把事情一說,開發商哈哈一笑說好辦,招多得是,絕對不讓牛叔坐牢。
大腹便便的田局長說:“麗麗,你還不敬張總一杯?”
牛麗麗梨花帶雨,款款端起酒杯:“張總,我先乾爲敬。”一仰脖乾了杯中酒,大家都鼓起掌來。
……
次日,交通學院依然沒有復課的跡象,學生們白天在操場上靜坐示威兼玩手機看小說,午飯晚飯一頓不拉,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晚上回宿舍睡覺,總之就是不上課。
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學生成天罷課怎麼行,以後還怎麼擴大生源,打造名校,被重金聘來的王超凡不堪壓力,向夏青石遞交了辭職信,夏青石也批准了,但卻遲遲不任命新的常務副,這讓陳雅達百爪撓心,卻又說不出什麼來,只能埋頭苦幹,每天保障學生的三餐供應,無線WIFI,伺候着這幫小祖宗,千萬不要再鬧出事端。
學生們就一個條件,把劉老師還給他們,但這是萬萬不行的,劉漢東是引發羣體事件的罪魁禍首,不但要開除,還要追究刑事責任,對於這個過分的要求,陳雅達耐心勸說,口水都說幹了就是不管用。
夏青石那邊一天十幾個電話催促復課,陳雅達說學校沒有負責人,自己名不正言不順,不好開展工作,其實他也是存了逼宮的想法的,正好利用這次機會上位。
“這樣吧,明天上午宣佈新的人事任命。”夏青石答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