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五十年會使北海翻覆、天筆傾頹的蒼生大劫指得是棄天帝降世?因爲北海不適居住,所以這人才到天河附近勘測地形環境?
靖滄浪雖說表現坦蕩,但聞人然和他僅是初遇,不敢盡信其言。出於謹慎,聞人然確認着問道:“朋友難道不知沒了天河神魚腹中吸雷針的熱能供應,不出百ri天河便會霜凍難解,尋常種族完全無法適應此地氣候?”
“此事吾明白,亦已尋得解決之法。”
聽見靖滄浪的回答,聞人然稍一愣神。如果這人真有應對之策,那魚人一族豈不是可以不用滅族?雖說魚人族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但若能順手一救,只是問上一問卻也沒什麼。
“朋友既有應對極寒凍氣的對策,方纔又說與神魚有舊,爲何不在此地幫助魚人一族?”
“天河附近有一造化靈脈,足以化解極凍之危。但此靈脈尚不穩定,想要維持靈脈平穩運轉,非吾親身鎮壓不可。以此地靈脈情況推測,須得多年調和方能竟功。但,若在維持靈脈期間北海發生異變,吾不在傾波族內又該如何?”
腦中閃過秉持一生之信念,靖滄浪緩緩搖頭:“兼愛衆生非吾所願。情有親疏,愛有等差,是吾所堅信之人xing。吾重視情,若有必要,襄助魚人族自是應當。但吾身爲傾波族一員,怎可爲他人而置同族於不顧?”
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傾波族人,就算離開傾波族一段時間幫魚人族的忙也算不了什麼?聞人然細一思量,此人修爲在先天之列亦屬上游,怕是在傾波族地位不低。責任情分壓肩,難以兩全行事,說來倒也坦然。
情有親疏,愛有等差這話很是對味,粗略估摸來人脾xing,聞人然稍放戒心:“朋友能否言明鵬卵有何用處?若無太大分歧,你我未必不可商量。”
“天河靈脈躁動不平,吾須以功體壓制,方能維持造化靈脈穩定。至於朋友手中異獸之卵……”
靖滄浪爲人甚是耿直,略一遲疑坦誠道:“此物隱隱與吾功體相應,若能得其所助,將吾自身元功融合鵬鳥靈氣,灌入冰層之內。再經百ri靈脈運行,即可大大縮短靈脈躁動之期,加速其平復穩定。”
“不是我小氣,但這鵬卵非我之物,相贈予你怕是不行。”
“朋友切莫誤會,維持靈脈與孵化鵬卵乃是兩利之事。至於鵬卵,靖滄浪並無據爲己有之意。”
靖滄浪要是說得都是實話,將鵬卵交他看顧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這人能信任嗎?聞人然緊皺着眉頭問:“如果真像你說得那樣,鵬卵交你卻也無妨。但是,你我不過初識,我憑什麼信你?”
多年避世不出,更是高居凌主之位,靖滄浪許久未曾被人質疑過信譽。眉間隱現爲難之se,靖滄**態凝重道:“吾本不願自矜身份,但事出無奈唯有從權。吾族傾波在久遠之前接受儒家思想薰陶,久而久之成爲儒門異族支脈。靖滄浪以己身儒門聲譽作賠,朋友可願信之?”
儒門身份?北海,北海天筆峰,儒教總教門世外書香所在……倒也難說這人是不是和儒門有什麼聯繫。聞人然苦思之際,忽而想起閒暇之時在六庭館所閱儒門記載,目光再度投she在靖滄浪背後名鋒之上。聞人然仔細辨認過後,認出靖滄浪所背神兵爲何,重重地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道:“朋友難不成是儒門四大名鋒之一洗墨鯤鋒的主人?”
洗墨鯤鋒這劍做不得假,之前也聽楚君儀提起過洗墨鯤鋒此任主人的xing格,好像是個耿直地有點過頭的人……不過靖滄浪要真是洗墨鯤鋒之主的話,之前自己卻是枉作小人了。
“是,閣下亦是儒門中人?”
雖說以後可能會是儒門中人,但至少現在不是。聞人然眼珠轉了轉,淡笑着說道:“不是,不過吾與儒門之人交情匪淺,亦曾聽過洗墨鯤鋒之名。早知朋友乃是此任四大名鋒之主,聞人然斷然不會虛耗光yin多次試探。這枚鵬卵乃是百世經綸一頁書所有,方纔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面對陌生之人,謹慎乃是人之常情,吾能諒解。”語態平和不變,靖滄浪看向金se鵬卵道:“話已至此,鵬卵能否借吾一用?”
“稍待。”
既已明瞭來人身份,聞人然內心再無顧忌,右掌凝勁將丹青見之上所附着之一頁書佛元,煉成一層淡金薄幕,覆在鵬卵之上。徒留一點金光點印,封住丹青見魔能作祟。
靖滄浪雖對丹青見劍身邪能心有所疑,仍是伸手從聞人然手中接過鵬卵,保證道:“是吾有所求,合該承擔風險。此卵由吾看顧,靖滄浪定當盡心盡力。倘若造化靈脈危及鵬卵生存,靖滄浪自會有所取捨。”
“儒門四大名鋒的爲人我信得過,鵬卵交你我很放心。不過實在不行的話,放棄鵬鳥挽救魚人族xing命也不是不可以。我想以一頁書前輩的慈悲心xing,亦會贊同救人之舉。”大鵬雖說神駿,但以一頁書前輩爲人,有挽救魚人族的機會一定不會放棄,若是爲了護住鵬鳥而捨棄他人xing命反而不美。
“此事靖滄浪自會有所決斷。”靖滄浪有其主觀自我一面存在,身爲一族凌主亦有其堅持,並未直接應承。
聞人然點了點頭,最後囑咐道:“鵬卵孵化之後,大鵬自會投主而去,不用朋友過多cao心。在那之前,怕是要給朋友添上不少麻煩,見諒。”
“並無麻煩之處,此回乃是靖滄浪承情,鵬卵之助請容靖滄浪道謝。”
還真是個實在人……這般重情守諾之人,至少不會是滿心算計的小人,佔這種人的便宜最是虧心,聞人然還沒那麼沒臉沒皮,搖頭說道:“你若執意如此,反而讓我見笑了。你我互助而已,當不得朋友一聲致謝。此間既已事了,聞人然這就請辭。來ri有緣再會,定與朋友敘談一番,告辭。”
話別聲落,人影瞬間消失原地。靖滄浪仃立冰面之上,徒留滿目冰華絕景入目。風捲塵囂,冰屑過眼,一聲低嘆若有若無。
“恩,愛,親,友,四情存於世,世間最難償還者,人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