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來說,十多年後的扒手,論及兇悍程度,也就夠給這年代的提鞋。
呂冬有印象,去年還是今年,高中班主任去泉南學習,在公交上丟過包,據說開始是偷,後面被發現後,三個人硬生生從他手裡搶走了。
沒人敢說話,因爲有刀子。
不是呂冬過於小心,而是這年代的社會治安形勢,跟四五年後根本沒法比。
否則也不會有嚴打。
再遇到扒手,屬於大概率事件,萬一盯上自個,被人硬搶的話,反抗還是認慫?
帶刀子什麼的不可取,對自身風險也很大。
貌似這時候已經有銀行卡了,隱約有印象,泉南和青照都有工商行的自動取款機,就是存款有點麻煩,實在不行開張卡,及時存進去。
就是有點麻煩。
呂冬換個地方撒網,拖上來幾個螞蟥,正想着這事,看到了河堤外側的棗樹。
有了!
別說刀子,就是武器啥的,也不是大好青年該考慮的!
作爲預備先進個人,一定要有積極向上的思想覺悟。
所以,呂冬決定臨時養點寵物,像狗啊、貓啊、鳥啊、烏龜啊、老鼠啊什麼的,都太俗了!
養就要養不一般的,卓爾不羣的,別人不敢養的。
呂冬放下漁網,來到酸棗樹附近,仔細看了一會。
這野生的樹,沒人打藥水,癢辣子真不少!
呂冬相中的就是這癢辣子,整個泉南估計也沒人養癢辣子當寵物。
但這蟲子渾身長刺毛,毛上自帶毒性,碰一下紅腫騷痛都是輕的,弄不好傷人傷己。
比如找東西裝褲兜裡,一旦掉出來,樂子就大了。
所以,選擇的寵物籠一定要高大上。
呂冬想到個好東西,回到三角壩上,撿起呂蘭蘭扔掉的硬質煙盒。
癢辣子裝進去,蓋好盒蓋,蟲子頂不開,刺毛也穿不透。
另外,還能隨時拿出來放癢辣子……嗯,放風。
死了也不打緊,死了的癢辣子仍然魅力無窮。
呂冬試了下硬質煙盒,盒蓋能夠扣緊,跑到堤下的楊樹前,折斷一根枯枝,做成臨時筷子,回到酸棗樹那邊,選了幾條兩公分左右的癢辣子,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夾進硬質煙盒裡面。
棍子扔進河裡,摘兩片葉子放盒子中,又扣緊盒蓋,呂冬這纔敢正常呼吸。
不因爲別的,癢辣子的刺毛容易掉,一口氣吹下來落自個手上,回去就要膠帶、肥皂、牙膏一起上了。
不敢直接裝褲兜,害怕萬一掉出來,呂冬找了根長點的狗尾巴草,豎着捆上提在手中。
天色見黑,胡春蘭來河上叫呂冬吃飯,娘倆拿着漁網水袋等東西,一起回了果園。
鮎魚放進果園儲水的大水缸中養着,總共網到五條,給了呂蘭蘭一條,剩下最大的三斤半多。
其他的魚,最大的草魚,胡春蘭打算給呂振林送去,那些雜魚和嘎牙拿回老街上,街坊鄰居送一些。
這些年,街坊鄰居沒少幫他家忙。
不說別的,果園活多的時候,喊一聲都會來幫忙。
比如果園又要打防蟲害藥水了,呂冬這幾天在老街上遇到人,人還告訴他到時說一聲,會帶着噴霧器來幫忙。
人情社會,總是有來有往。
螞蟥比昨天少,連餌窩帶下網,也就五十條出頭。
吃過飯,胡春蘭去了村裡,呂冬等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推開手電,提上水桶,鑽進了果林。
比起昨晚樹上樹下,前前後後費力去找,今晚真的是輕鬆太多了,只要蹲下來,一一撿起知了猴,扔進桶裡就行。
沒有知了猴能越過寬膠帶這道天塹爬到高處去。
這樣不僅省時省力,還產量大增。
不過,對果園的知了來說,稱得上斷子絕孫的損招。
這些就不是呂冬考慮的了,不說別的,知了本就是果園的害蟲。
呂冬沒讓老孃幫忙,一晚上都是自個抓,到十二點時,收穫比昨晚多多了。
知了猴都是他一個人抓,大致有個印象,600個以上。
回到老屋,呂冬想起件事,把爺爺的橫軸掛了回去。
送去正大的所有東西里,這是唯一一件真品,但那位樑教授吹的太過了。
他爺爺的字,在村裡倒是挺出名,但放到青照縣,籍籍無名。
呂冬去沖澡,搓泥的時候,發現手粗糙不少,這幾天打漁拉網,手上起了很多繭子。
洗過衣服回屋睡覺,忙碌一天,幾乎閉眼就着。
天一亮,呂冬準時醒來,洗漱過後先騎自行車去養雞場,但今天鐵叔鐵嬸沒有殺雞,因爲雞場的肉食雞即將出欄。
這種事沒法強求,呂冬去果園吃過早飯,收拾好東西出發,與昨天相比,多了一樣。
他將新養的寵物們一起帶上了。
塞褲兜是絕對不可能的,呂冬放進了裝螞蟥的手提包外夾層。
“路上小心。”胡春蘭叮囑。
呂冬蹬上自行車:“知道了。”
胡春蘭又叮囑:“別人有問的,就說去城裡耍。”
傳統的觀念不容易改變,尤其老一輩人。
今天仍然很熱,呂冬來到十里堡市場,照舊先去水龍頭洗臉,否則道道泥汗印子,沒臉見人。
有昨天的交易,牛哥那邊比較順利,今天價格稍跌,有14塊5每斤,6斤多知了猴,呂冬到手92塊錢。
呂冬拿着黑色手提包,準備走,牛哥喊住:“小老弟,等一下!”
“咋了?”呂冬回頭。
牛哥回屋子裡面,接着又出來,扔給呂冬一瓶水:“路上喝。”
呂冬接過,竟然是瓶裝純淨水,裝進提包裡,說道:“謝了,牛哥。”
賣的貨多了,待遇也升級?有意思。
“我先走了,明天再來。”
呂冬拿起手提包,跟昨天一樣,離開十里堡市場,步行去站臺坐車。
來到臨近站臺的路口,正好變綠燈,剛要往前走,摩托車發動機轟鳴聲傳來,後面有人提醒:“小心!”
呂冬的腳本就沒有邁出去,此刻更不會往前走。
猶如鬼火一般炸街的發動機聲轟鳴而過。
一輛外觀像是賽車般的黑色摩托車,就在前面不遠處,搶在綠燈向車輛之前,衝了過去。
這摩托車似乎專門改裝過,特地讓聲音能炸街。
闖紅燈!害人害己。
呂冬回頭,禮貌說道:“謝謝。”
這一看,發現提醒的人見過,昨天在公交車上,那個帶黑邊眼鏡的短髮女人,還提醒過他西市場到了。
短髮女人微點長痣的下巴:“不客氣。”
她越過呂冬,提着挎包,朝公交站臺走去。
呂冬也朝那邊走去。
來到站臺,等車的人很多,站臺不大,呂冬只能站在後面。
短髮女人也在這,她看了眼呂冬,應該是記得昨天遇到過,隨口問道:“還去西市場?”
她也是農村出來的,對呂冬並不反感。
呂冬回答:“去西市場。”
短髮女人略微打量呂冬,目光落在他的手提包上:“做生意?”
呂冬想了想:“去賣東西。”
公交車過來,人羣蜂擁而上,呂冬和短髮女人又落在了後面。
碰上早高峰,車上人非常多,等呂冬上了車,車廂後面人已經很多了,他只好在站在下車門口附近。
公交車一動,搖搖擺擺,晃過來晃過去。
短髮女人這時從前面擠過來,呂冬看她隔着人抓扶手吃力,稍稍往後挪,給她讓了個位置。
“謝謝。”短髮女人又對呂冬輕輕點了下頭。。
呂冬回以笑容,沒有說話,炎熱的夏天裡,公交車就像個沙丁魚罐頭。
這趟車經過科技市場和中心醫院時,大批人下車,車上人少了一些,擁擠程度稍差。
有人從前面擠過來,站在短髮女人旁邊。
呂冬下意識掃了一眼,立即移開視線。
這人印象深刻,昨天的矮個扒手。
記得他還有個同夥……
呂冬微微低頭,不想讓矮個扒手注意到自個,手裡的提包下意識擋在身前。
矮個扒手壓根沒有關注他這邊,明顯對他沒印象了。
公交車又來到一個站臺,有人下車,有人上車,人碰人無法避免。
呂冬讓人碰到轉了下身體,因爲身高有優勢,恰好看到矮個扒手貌似懶洋洋站着,實際上緊盯着短髮女人的包。
雖然沒有動手,但似乎確定了目標。
呂冬記得,短髮女人昨天打過手機,如果帶手機的話,肯定在包裡。
瞬間,呂冬腦海裡跳出兩個聲音,一個聲音告訴他別管閒事,別自找麻煩;另一個聲音在幫他回憶短髮女人前後兩次提醒。
昨天,短髮女人提醒他西市場到了。
今天,短髮女人提醒他前面摩托車闖紅燈。
這是真正的好意。
如果是沒關係的陌生人,就算了……
正好下車的人多,後面空了一點,呂冬對短髮女人說道:“姐,後面空大,咱去後面。”
短髮女人愣了一下,兩人就說過幾句話,好像不太熟吧?但她所從事的職業積攢了豐富的社會經驗,當即點頭:“好。”
她率先朝後面走去。
呂冬故意側着身體往後擠,黑色手提包落在靠矮個扒手的那邊,真要有什麼事,一包就能砸人臉上,裡面的蟲子估計也會爬出來。
公交車就能變成生化襲擊現場了。
矮個扒手朝呂冬這邊擠了一步,以幾乎聽不到的外地口音,陰測測警告:“識趣點!”他揣在褲兜裡面的手往外翻,隱隱露出銅色刀把:“不然給你放血!”
呂冬沒有說話,只是盯着他,但也沒有亂來,一步一步退到後車廂裡。
大概呂冬身高體壯,也讓矮個扒手感覺到了壓力,主動掉過頭,往另一邊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