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死了!
冀州的天,塌了!
田豐只覺得天旋地轉,多日來強撐着疲憊的神經日夜操勞構築防線的身軀再也承受不住這般刺激,雙腿一軟,田豐昏然坐倒,瞅着袁紹的屍體,怔怔發愣,一動也不動,整個人好似在一個瞬間就老了二十歲,憔悴而虛弱。
“主公……主公……”碎碎的唸叨着,堂外的大小官吏第一次看見田豐如此失態和驚慌的表現,除了少數幾人外,大部分人並沒意識到袁紹的身亡給整個冀州所帶來的毀滅性影響。
“公佑,主公仙逝,此乃天意,我等徒然傷悲也是無用,該如何爲主公善後,並擊退來犯強敵,還需要你拿主意啊!”許攸和田豐的關係並不密切,但值此危急存亡之秋,許攸也知道不能再糾纏於私怨了!
見田豐自顧自的愣神,似乎沒聽到自己的呼喚,許攸急了,踏前一步揪着田豐的衣角將他拽了起來,大聲喝道:“田公佑!此間還有數萬將士,還有主公的家眷親族,還有數十萬追隨我等的百姓,你想把他們留給敵人嗎?給我振作起來!”
渙散的眼神,漸漸的聚攏起來,化作了兩條犀利的寒光,田豐陡然恢復了些許的精神,伸手撥開許攸的手,深吸口氣,看着堂外的衆文武沉聲下令:“馬延,領五千精兵,接應顏良將軍回城!切記莫要將主公逝世的消息散播出去,尤其是敵軍!”
“諾!”
“淳于瓊,呂威璜,韓荀,統領本部兵馬謹守各座城門,務必振奮精神,奮勇殺敵,使敵軍不敢小覷我軍,若有散播謠言亂我軍心者,見一個殺一個!”
“領命!”三員大將同時站出,抱拳領命,轉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許攸,蘇由,分頭聯絡城中各大族的主事人,要他們儘快來我這裡商議要事,若是不來,哼……由得他們吧!”
“是!”
“蔣義渠將軍,我給你三千精兵,保護主公的家眷及親族至軍營中暫避,我另有安排!萬勿有失!”
“諾!”
“……呼,諸位,分頭行事吧!”田豐長呼一口氣,淡淡的說話,從前那個從容自如的田豐,似乎在眨眼之間回來了一般。
再次看見這般的田豐,無疑有着令人安心的魔力,堂內堂外的數十號人竟然紛紛恢復了鎮定,分頭行事去了,就連袁紹家的一衆女眷孩童,也停止了無休止的飲泣,睜着淚眼凝視着他!
田豐整了整衣冠,對着袁紹的正妻劉夫人深施大禮,沉聲言道:“主母儘管放心,但叫田豐有一口氣在,定然保護主母及族中衆人安然撤離,絕不容任何人伸一指加於主母!”
“有勞田豐先生了……”劉夫人也算是一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對付袁紹的其他姬妾有一手,但此刻也只能把身家性命託付到田豐的身上了。
城外,尚不清楚城中狀況的兩支軍隊,仍然在進行着慘烈的廝殺,不死不休!
“吼~~~~”力拼到百回合之後,顏良高深的修爲漸漸爲他扳回到了均勢,雄壯虎軀所蘊含的無匹力量發揮到極限,身體上冒出騰騰的熱氣,每揮出一刀,都能捲起熾熱的颶風,席捲周遭的一切,當然也包括小志!
以酷寒對抗熾熱,小志嘶吼不絕,漫天冰寒無比的槍氣凝聚成冰,蕭蕭瑟瑟無盡的冰柱閃現在天宇之間,似要將顏良凌遲一般,一波一波的攻向顏良!
“砰砰~~砰砰砰砰~~~”交鳴之聲快到來不及數清,兩股極限的力量凌空對撞不休,分不出強弱,交擊過後的結果竟是漫天飄灑起無盡的水滴,瀰漫向四方,詭異非常!
“去死!去死!”顏良徹底陷入到癲狂之中,向着同一個方向,同一個角度,連着揮出了三刀!龐大無匹的刀影彷彿要割裂一切生機一般,夾雜着無盡的熱氣呼嘯斬來!
小志臉色一變,聚力收槍,收起了漫天飄舞的槍影,急速的提氣,絕招再度施展而出——
沒有使出花俏的七連擊,而是踏踏實實的一化爲三,悍然與顏良硬拼!
“吼~~~跟你拼了!”在小志精妙的操控下,三道槍影從天而降,猶如三道霹靂閃電,狠狠的劈在了刀光之上!
“砰~~~~~”
一道亮閃晃眼的金光後,第一次刀槍的碰撞就捲起了呼嘯嘶吼的狂風,小志顏良戰圈之外的小兵們彷彿感覺重錘鑿身一般,被推的連連倒退!金光驟現而逝,勢均力敵的一擊,很快就煙消雲散!
“砰~~~~~”
第二次碰撞,二人同時退開了三丈之遠,顏良面色驟變,小志卻已經改爲了雙手握槍!
“砰~~~~”
第三次碰撞!至寒對抗至熱的一擊,沒有迸發出意料之中的驚天巨響,甚至連一絲聲響都沒有,但是二人的耳邊,同時響起了震撼耳膜的轟鳴!
“唔~~~哇~~~~~~”顏良的虎軀劇烈的晃了三晃,終究沒有忍住,噴出了一大口熱血,將鋼刀狠狠的磕在地上,才免於跌落下馬的窘境,呼呼喘息不止,狠狠的瞪視着小志!
小志比顏良多退出幾步,噴出了更多的鮮血,連長槍都把握不住,脫手掉落在地,只是雙手緊緊的拽住戰馬的鬢毛,才勉強的坐穩身體,沒有摔在地上!
小志此時的臉色,比起那熟透的苦瓜,好看不了多少了!武器脫手,這一仗,自己輸了,輸的乾淨徹底!真才實學的比拼,顏良確實在自己之上!
渾身綿軟,提不起力氣,小志微微苦笑,苦澀的搖了搖頭——難道今日要死於此地嗎?
“小狗!你給我去死吧!”顏良眼中兇光大盛,提起了最後一絲力氣,不管不顧的縱馬向小志衝來,鋼刀劃過一道驚鴻,直取小志的頭顱!
毫不避縮的凝視着那錚亮的刀鋒,小志眼底純淨不帶一絲懼色,似乎要看清鋼刀割下自己首級的場面。
“咔~~~~~”並不是鋼刃切割入皮膚的嘶嘶聲,而是一道轟鳴的巨響,小志眼睜睜的看着,一把大的嚇人戰戟凌空飛至,震開了顏良的奪命一刀!
“呃?”小志和顏良同時發出了錯愕的嘆息,顏良感應着已經失去知覺的右手,猛然回首,看見他數十步之外那道比自己還要壯碩一圈的虎將。
“典韋?”小志歡呼一聲,夾雜着濃濃的喜悅和慚愧!喜悅的是看來今天是死不了了,慚愧的是……回去不知道又要被人家怎麼數落了……
用不着回去再說了,典韋似旋風一般飈至近前,視顏良如無物,一臉壞笑的瞅着小志說道:“沒有俺這樣的本事,就別來戰場混,曉得不?嘿嘿~~~~”
“你……小心!”無奈的苦笑化作了一聲驚叫,因爲不堪被典韋如此折辱的顏良,悄然揮出了突襲的一刀。
“哼!”臉色不變,將右手戰戟隨便的在胸前一橫,就架住了顏良的鋼刀!轟鳴聲中,典韋紋絲未動,但偷襲的顏良卻連人帶馬退出四五步才止!
對小志擺了個鬼臉,驕傲的揮舞着戰戟,示意真正的無敵高手是這個樣子滴,然後典韋才第一次拿正眼望向了敵將顏良:“巔峰時候的你應該會是個不錯的對手,但是現在……你的部下就快死光了,還要頑抗下去嗎?”
同樣身爲絕頂的武者,顏良感應得到典韋那無可拂逆的強,知道巔峰時候的自己也不會是人家的對手,傷疲交煎,鬥志全消的他,身上勉強維持的鬥氣也驟然消散,擡眼望向了整個戰場。
自己帶出來的五千精兵,始終圍攏在自己的身邊結陣頑抗,但在優勢敵軍的圍剿下,此刻還有作戰能力的已經不到一千了!
從城中也殺出來一支救援人馬,看不清是誰在領兵,但帶兵將那支兵馬截住廝殺的大將顏良卻看得分明,那明明就是張頜啊!對於張頜的帶兵能力,顏良心中有數!
就算不論這些,顏良那武者的直覺促使他擡眼望向了城內,那裡似乎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情!
身陷重圍,後路被斷,更重要的是田豐交給自己的任務並沒有完成,那支完好無損的罵陣大軍仍然在無情的刺激着顏良的耳膜,顏良第一次覺得,作爲大將的自己是那麼的失敗!
“哼……大將只應陣前亡,馬革裹屍而還,乃天幸也!我顏良豈是貪生畏死之徒?今日有死而已,來吧!”
顏良發出了最後的嘶吼,嘹亮而又蕭瑟,奮起了全身最後的力氣,舞刀衝向了典韋……
“好傢伙,我來送你一程吧!”典韋眼中閃過一抹敬意,但蘊含無匹內勁的戰戟,還是揮了出去!
“砰……”
當田豐再度疾步衝上了城頭,看到城下高懸在旗杆上的兩副首級——顏良和馬延,還有自己派出去的近萬名士兵,或死或降或逃,沒有一個活着回到城門緊閉的城中,田豐瘦弱的身軀再度晃了幾晃,頹然扶住牆體,哇得一聲噴出了大口的鮮血,血染城牆!
“顏良將軍……”喃喃嘀咕着這個名字,田豐驟然暈厥過去!
袁紹麾下最負盛名的兩大猛將之一,顏良,至此身死!守衛冀州最後的擎天巨柱,也轟然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