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更近了!
封丘城的輪廓,已經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隱現在騰騰燃起的煙霧之中,近在咫尺,卻彷彿遠在天涯!
封丘,依託陳留城而迅速崛起,由一座偏僻小縣發展到如今不下五萬百姓的中級城鎮的規模,農業發達,鄉村風景怡人,小志和劉玲曾不止一次偷偷溜到這裡享受閒適的時光,在這裡留下了許多美好的回憶。
可是如今,這一切美好竟然有着被踐踏的危險,小志心頭的憤怒,不知道如何才能表達!
可是要解救封丘的危局,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因爲橫亙在自己之前的,是嚴陣以待的李典一萬大軍!
銀槍高高的舉起,指引着麾下的精兵維持高速向敵陣奔馳,小志的心蹦跳的愈加劇烈,默默計算着兩軍的距離。
三百步!
兩百步!
對於狼羣來說,這已經是奔射所能夠達到的射程!
“騎射準備!放!”小志一聲令下,早有準備的狼兵們齊齊舉起了手中的騎弓,仰角向上,動作熟練而穩定!
“刷~~~~”一聲聲枯燥的崩弓聲響,六百餘支長箭呼嘯着飛了出去。
“舉盾!”李典面色不變,暴喝一聲,中氣十足!麾下前列的盾牌手們迅速豎起了巨盾,遮擋住自己和身後袍澤的身體。
“啪~~啪啪啪~~~”六百支箭羽,傾泄在了堆列如山的盾牌上,金鐵交迸的聲響不斷,任箭羽如何犀利,也難以突破盾牌的防禦,小志的第一輪奔射,徒勞無功!
“平射,放!”小志眼角閃過一絲寒光,維持着高速度奔馳,冷冷的下達命令。
“刷~~~~”狼兵們微微下調了仰角,又是六百支長箭,保持着跟地面平行的角度,飆射而去!
以狼兵們千錘百煉的技藝和臂力,平射而出的羽箭,力道幾乎不弱於輕質踏弩的威力了!
“啪~~啪啪啪~~~”又是一番力道之間的碰撞,觸目所及之處,只有寥寥十餘人不堪重擊,被連人帶盾震飛,其餘的曹兵巋然不動,所露出的些許破綻,也立即有人上前填補!
好精銳的部隊!小志倒吸了一口涼氣,喃喃低語。
李典冷笑了一聲:“狼羣?不過如此!弓弩手準備!”
“刷~~~”聳立如山的盾牌之後,現出了無數手執強弓的士卒,森寒的飛矢牢牢的鎖定住了奔騰而來的狼羣!
李典不急,李典在等,等敵人騎兵踏進百步範圍之內,纔是施以打擊的時候!
“來吧!快來吧!”盯視着狼羣,李典儒雅的面龐上也露出了嗜血的狠辣之色,不住的輕聲低語。
小志死死的凝視着對面的敵陣,堅如磐石的信心也出現了些許的動搖。
若不能靠奔射來打開一條缺口,憑狼羣硬闖這上萬人的龐大陣勢,無疑是自尋死路,可無法突破這道阻隔,自己拿什麼去拯救封丘?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放!”李典計算的非常精確,領銜全軍的小志剛剛踏進百步的控制線之內,李典就毫不猶豫的下達了命令!
數千支羽箭,比剛纔壯觀的多的宏大場面,覆蓋住大片天宇,嗡嗡的聲響,直接撕裂耳膜,直透心底!
就連小志,都已經變了一種神色!
“轉向,橫移!”
小志下達命令的同時,狼羣竟然也同時完成了動作,急速奔馳中的轉向動作,乃是騎術中最艱深的學問,可是狼羣的士兵運用起來,卻如信手拈來,隨心所欲!
貼着百步控制線的距離,狼羣由直線奔馳,驟然變成了橫向飄移!沒有混亂,沒有掉隊,六百多人的隊伍,組成了一個堅不可摧的集體!
“刷~~~砰!”漫天烏雲般的亂箭落下來了,大部分中途墜地,少數能射到百步之外的弓箭,卻被身手過人的狼兵們一一避開,只有寥寥幾人被羽箭擦傷,卻強忍着不發出一聲呻吟!
如此精銳而強悍的隊伍,就連李典都不得不悚然動容!
小志帶領狼羣橫向疾衝,連續發出了三撥騎射予以試探,卻找不到一絲破綻!沒有破綻,就沒有突破的空間,沒有突破的空間,封丘就完蛋了!
李典冷眼看着那支精兵在自己的大軍之前肆意的衝突,心頭升騰起難以遏制的殺意:“傳令全軍,踏步上前三步,給予敵軍打擊!”
話音剛落,前列的曹兵們發出了齊聲的怒喝,整齊劃一的踏前三步,拉近了兩軍之間的距離!
“放!”來而不往非禮也,曹軍的數千亂箭,再度覆蓋住了狼羣!
但早在曹兵踏步上前的時候,小志就洞悉了李典的意圖,帶領整支狼羣劃了一個漂亮的半圈,再度閃到了曹軍弓弩攻擊範圍之外!
交手幾輪之後,小志和李典同時產生了想同的覺悟:這次的對手,絕不是可以輕易擊敗的角色!
小志心底閃過了一絲苦澀:強攻已不可行,難道,真要施行龐統所說的第二道計劃嗎?
事已至此,別無選擇!
右臂高高舉起,又重重的落下,沒有語言,但狼羣中的每一個人都感受得到小志心頭的苦澀。
每一名狼兵,同時從懷裡掏出一小型的號角放到嘴邊,六百餘人合奏的雄渾號角之聲,響徹雲霄!
號角聲時而高昂,時而低沉,時而激揚如歌,時而低吟如泣,專屬於狼羣的獨有號角,傳遞出蘊含深刻的含義。
那是對遠方封丘城頭上的守軍的崇高致意,那是對掙扎在死亡線上仍奮戰不屈的將士們的最高禮敬,更是對仍浴血奮戰的李通將軍傳訊:我們已經來了,你,可以卸下自己的重擔和包袱了!
“殺!”城頭上,李通已經陷入到癲狂之中,手中執一把精鋼劍,大步奔走於城樓,洗練無匹的劍光,已經不知道取下了多少敵兵的性命!攀登上城的曹兵,寧肯去挑那人數衆多的百姓,也不願意接近李通分毫!
“將軍!將軍你聽~~~~”一親兵難掩臉上的狂喜,一把揪住李通的鎧甲,大聲說道。
“呃?聽?聽什麼?”殺的興起,李通渾然沒有聽到那穿越雲霄傳遞而來的號角訊息。
“將軍,號角,是號角!像是狼羣來了!”親兵大聲的喊着,熱血男兒,激動得要流下淚來!
“狼羣?”李通神情一震,側耳傾聽,瞬間就把握住了號角聲的本意。
“沒錯,是狼羣來了!主公來了!”心中油然升起了澎湃的求生希望,李通忍不住仰天長嘯,“弟兄們,是主公來了!主公來了!我軍必勝!殺呀!”
小志在城上的守軍心目中,是神一樣的存在,是一個帶給他們幸福的,值得用心去敬重的神!聽聞小志就在城下與他們並肩作戰,剩餘的幾百疲憊士卒個個精神一震,狂吼着展開了暴虐如潮的反擊!
“將軍,你聽!狼羣的號角,似乎有些異樣!”十餘名親兵圍護在李通的身前,將曹兵隔絕在外。
李通豎起耳朵傾聽了片刻,神色從狂喜漸漸平靜了下來:“沒錯,主公是在令我們撤出封丘!”
“將軍,既然主公下令,您還是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留得命在,他日纔好跟主公一起奪回城池啊!”
“這……”李通粗獷的臉龐上現出一絲猶豫,“我等若離開,這城中百姓要靠誰來保護?”
“將軍!”親兵們急了,個個眼含熱切的凝視着李通,“陳留城中還有數十萬百姓面臨危險,您若死了,他們要靠誰來保護?您爲封丘做的已經足夠了!莫要把命賠在這裡了!”
看着身邊忠心耿耿的熱血男兒,李通也感到眼眶微微一熱:“好!我們一起殺出去,跟主公會和!”
“殺出去!殺出去!”十餘名親兵縱聲怒喝,接着,是城頭數百名守軍縱情的怒喝,曹軍猛攻許久而不得入的城門,緩緩的開啓,一羣讓人敬佩的勇士,對着數千虎狼一般的曹兵,發起了絕地反擊!
悠揚渾厚的號角聲,漸漸遠去,漸漸消弭,狼羣也在小志的帶領下,漸漸撤出了戰圈,消失不見!
封丘攻防戰,終於以曹軍佔據城池而宣告終結,可是對於整個陳留戰場來說,這一戰的輸贏,又有誰分得清楚呢?
攻佔城池之後,李典的副將薛蘭所做的第一件事情,竟然是殺戮!長久以來的憋屈,終於有了發泄的途徑,衝進城去的曹兵,在薛蘭的縱容下,滿街掃蕩,見人就殺,婦孺老幼全不放過!等到聞訊後匆忙趕來的李典憤怒的喝止之後,慘案已經造成了!短短的半個時辰,憤怒欲狂的曹兵就屠殺了近千人!
早在戰前,封丘五萬多百姓中已有三萬多提前遷進了陳留城避難,但仍有近兩萬百姓不願意離開,留守城中跟李通一同禦敵,一連五天的血戰,再加上這最後一次無情的屠戮,封丘城幾乎變成了一座死城,毫無生氣!
大戰勝負未定,這一場針對無辜平民的屠殺會造成多麼慘重的影響,李典連想都不敢想!除了當即將興奮過度的薛蘭推出轅門斬首以明軍紀,李典還立刻飛馬傳書於濟陰郡,請示下一步的動向!
陳留之戰,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