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雖然沒回頭看,卻也知道身後路上人來人往,很多人都在看着這裡,自然知道就算是有一半人認出了,或者發現了自己是穿警褲,拎着手銬的民警,調查郝半仙這件事就必須弄個明白。
興隆礦這些年快成了整個東北地區治安最亂的地方了,什麼說法都有,比方說呼鹿鎮偷,塔城縣搶,興隆沒有GC,DANG,他眼裡現在一個算命先生都這麼猖狂,是絕對不行的。
“老頭,法律上有個法條,叫流.氓罪,如果要是別人沒告訴過你,我現在正式給你普法了,對你進行口頭傳喚,走,現在按照你涉嫌調.戲婦女,犯了流.氓罪,帶你回公安機關進一步調查,東西你自己收拾,然後我會給你做好登記的……”丁凡嘴裡說着,手扶在他肩膀上,往上拽他時,這傢伙一下子直流的了,突然有了個想法:
“這傢伙不是羅鍋嗎?”
“哎吆,哎吆,這位小哥,放手啊,放手,我都交代了,絕對不藏着掖着的,我說我說……”郝半仙央求的說着,臉蛋上的一顆痣突然動了動,連忙用手往上摁了下,敢情是用黑紙片貼的,省得掉了下來,整個人篩糠似得發抖,嘴裡還嘀咕着:“流.氓罪是要坐大牢的啊,這也不夠定罪的啊,你,你……”
丁凡板着臉,擺出了一副因爲他不老實必須公事公辦的架勢,面無表情,雙手環抱,似乎只要郝半仙說錯了一句話,直接就把他帶走了。
這方面丁凡和別人的處理辦法不一樣,他不說帶回所裡,說帶回公安機關處理,畢竟對於眼前這個老神棍來說,派出所和公安機關權威是不一樣的,後者至少是縣局這種警種齊全的大單位。
以前,老神棍和派出所、聯防隊什麼的也打過交道,對方都是把他這種情況定性爲迷信活動,很少往刑事犯罪上說,丁凡一下子說的那麼嚴重,他心裡有些沒底了。
“那個老太太嘛,是解放前土匪劉文東和東洋小老婆生的孩子,你想想劉文東當時可是一大風流哥當土匪的,長得帥着呢,和東洋女人的合體,能不漂亮嗎?快五十歲了,那小手嫩的還能捏出水來,她心情不好,我上手一摸,嘖嘖……”郝半仙說着認識劉老太的事,彷彿講述一個神秘浪漫的故事,聽的丁凡鄙夷的瞪了他兩眼。
這老傢伙趕緊話題一轉,帶着略過無數遺憾的精彩情節似得說道:“她家那個趕大車的出身,那方面強着呢,她跟不上了,我就給她配了服藥,叫夜夜.歡,效果好着呢,她一星期來取一會,和我待一會。”
給半老徐娘算卦、看病還看出浪漫感情來了,什麼叫待一會?
丁凡看他一臉的YY表情早就心知肚明瞭,說白了就是倆人一見鍾情,黏在一起試試那夜夜.歡的神奇效果。
“行了,噁心不噁心?你都多大了?你那個藥什麼成分,是不是還涉嫌製造銷售假藥啊?”丁凡不依不饒的追問起來。
“小兄弟啊,可別那麼說,什麼假藥啊,咱可是利用民間技術與當地神奇特產相結合,沒有一點不好的東西,鹿茸鹿鞭加枸杞,六十度的高料燒酒浸泡的,還有啊,那個屬於銷售,你可不能這麼給我定罪哩,我可沒要她的錢,就是你情我願的待一會。”郝半仙神采飛揚的介紹起自己的配方,兩隻手比劃着,說是放在一個個小瓶子裡裝好,寫好日期,泡的時間越長效果越好。
他看着丁凡心不在焉的聽着這些無聊的細節,還不是的轉頭看着遠處隱約看見的驢肉館,咳嗽了兩聲,加重語氣的說:“民警同志,那玩意味道很特殊,當地人一下子就能聞出來,我特意加了點貓尿,她還說這酒比她家的好喝多了。”
丁凡聽了個大概,猛的緊盯他那張保養的紅潤的瘦臉,正色警告說:“你這些破事,也可以先給你攢着,說那家驢肉館怎麼回事?還有,我來找白義,他不是和陳北山關係不錯嗎?麻蛋的,我來了,陳北山家老人就死了啊?怎麼那麼巧?給你個機會。”
“呃……”郝半仙撫弄着山羊鬍,似乎又找到了自己高深莫測、算術高超的威嚴,沉吟片刻,賣關子的說:“憑老夫對那兩口的目測加相面,進行了進一步的判斷,這一卦啊,應該是偷樑換柱,貪婪某大利啊,我算算啊……”
“說,你信不信,我把你前臉給你掀開了,你就直說了吧,是不是是用狗肉馬肉充當驢肉賣高價?”隨着他的話,丁凡腦子又過濾了一邊,那家驢肉館櫃檯上擺着的驢肉,和後廚那個聾子打落在地上的顏色不太一樣,就掄着手銬,對着老神棍腦門晃了幾下。
郝半仙往後躲了幾下,嘴裡嘟囔着“我這幾天懶了啊,怎麼沒算出來自己要有刑訟之災呢”,知道丁凡還在盯着這個問題,探着身體往那裡看了幾眼,神神道道的說:“當然是馬肉了,天上龍肉地上驢肉,馬肉價錢不到驢肉的一半……”
在丁凡進一步的追問下,陳北山的情況也浮出了水面:從丁凡進了興隆礦開始,早就有人跑來通風報信,因爲他是生面孔,所以陳北山決定躲躲風頭。
按照郝半仙平時搖着搖鈴走街串巷“撒大網”,早就對陳北山的情況瞭解的差不多了,一語中的的告訴丁凡:“那個着急去參加葬禮的中年人就是老陳,陳北山。”
陳凡腦子裡慢慢的想着,剛纔慢慢的鬥志和一個個早就想好的計劃,似乎被澆上了一盆冰冷的水,頓時沮喪的蹲了下來。
“這羣混蛋,真是水深王八多啊,就這麼讓他玩了,本警,本警怎麼這麼大意?”丁凡懊惱不已,蹲在地上思考着,心裡暗想着。
郝半仙看他蹲在跟前不吱聲了,臉上又閃過一絲了行走江湖閱人無數總能逢凶化吉的狡詐,利索的收拾着東西,什麼兜子了,地上的帆布,牆上的陰陽八卦圖,幾下子就裝進了兜子裡,看了一眼天上,喃喃自語的嘀咕着:“受人之邀,不能爽約啊,老夫必須走一趟了。”
丁凡慢慢的從沉吟中清醒過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和這個老神棍商量的說:“他不是有北山旅店嗎?我就住那不就完了嗎?守株待兔,我守死他,就不信白義不出來。”
他之所以通過陳北山找白義,因爲知道這地方四通八達的不說,只要人家躲進礦裡或者出門躲一下,找起來難度很大,何況他這是要自己單槍匹馬抓白義這個比較有名的“棍”。
“老夫有些餓了,還有些內急,告辭,告辭……”老神棍趁他注意力沒在自己這裡,提着提包,提着搖鈴,嚇得手指頭捏着搖鈴,省得順手了,一下子搖出聲音,丁凡又該找他了。
他躡手躡腳的走出了兩三米,丁凡好像想出了什麼,站在棚子裡,冷哼低沉的說:“老東西,怎麼不裝瞎子了?”
郝半仙轉過頭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戴上了一個塑料墨鏡,嘿嘿一笑說:“二胖沒告訴你吧,我在興隆礦是瞎子,去翻身屯是瘸子郎中,在呼鹿鎮就是羅鍋了。”
說完,他衝着丁凡禮貌的擺擺手,也不管丁凡說什麼,快步往前走了。
只不過啊,他這個樣子又讓丁凡大吃一驚。
他左手提包,右手死雞爪子似得耷拉着,擡起右腿,伸直了,然後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後慢慢的踩在地上,用扭腰送胯之合力,一起一伏的,從後面看去,比瘸子走的更瘸子。
走過了他挖的那個坑人坑,往前十幾米就是十字路口了,郝半仙那隻假裝殘廢的腳趁着落地光景,往這邊看了一眼,發現丁凡並沒有追上來,趕緊收起了殘腿,一溜小跑,身影消失了。
“老狐狸,不對!他非法算命得的三十塊錢,沒沒收!完了,上鬼子當了。”這會,丁凡如夢方醒般的想起來了:這老傢伙騙了胖女人的錢,塞在鞋裡,竟然沒沒收了。
下午兩點多鐘,陳北山帶着一羣穿着運動服、黑皮鞋的混子,從後門進了自家的旅店。
“阿旺,二丫,那個死條.子走了嗎?我在礦裡轉了好幾圈了,兄弟們都說沒看到他,你們幾個,去把客人給我接回來去,還有啊,去通知白老大,來搓會,晚上弄幾個菜,大家樂呵樂呵。”站在小後門裡面,陳北山看着幾個混子,還有廚師、會計什麼的人坐在陰涼處閒聊着,知道已經成功的忽悠走了丁凡,馬上安排起來。
丁凡分到呼鹿縣時間不長,可關於他在呼鹿鎮腳踢手榴.彈,幹了大成子的事,白義和陳北山早就隱約聽說了。
那時候,打電話不方面,這裡雖屬於呼鹿縣管轄,可距離縣城比較遠,在交通上更靠近西面的塔城縣,那地方有個小火車站,去外面比呼鹿縣方便多了。
白義用狠招損招加上欺壓威逼弄死了馬大鳳,雖然處理的乾淨利索,可那件事剛結束,民警丁凡就來找他了,他不得不小心謹慎點,在自己地盤上先躲躲再說,如果丁凡無果而歸當然是最好的,要是再有大量警方的人進來,那就三十六計走爲上,先躲過風頭再說。
“妥了,大哥,咱重新開張,開門迎客。”那個叫阿旺的夥計,扶了扶眼鏡,做出了個雙手壘長城搓麻將的熟悉動作,轉身去開正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