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3章罪惡情誼
“馬局厚重老成,講究情誼,這個人可交……”丁凡心裡暗道。
滿屋子的人都在說着自己的觀點,分析着現在的形勢,整體看起來不太樂觀:興隆礦多年來積攢的治安亂局爆發了,大地主銷聲匿跡了,接下來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是不是要這樣,現在突擊檢查銀河歌廳,還有大地主所有能藏身的地方,涉案人員逐個審查,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你們說呢?”馬龍飛端起了水杯,嘴脣快要碰到茶水時,終於下了決心。
衆人自然沒有更好的主意,劉德因爲剛纔事辦的不漂亮,已經影響到局裡和其他實權單位關係了,表情上出現了點異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終究還是沒吱聲。
法醫萬能坐在黑暗角落裡,雙眼微閉,似乎是在想着什麼,丁凡現在還沒接觸過基層單位的法醫呢,就欠着身體,悄聲問:“萬科,想什麼呢?改天沒案子了,我找您聊天去,在警院裡我學的不太好,法醫選修課就考了八十多分。”
萬能轉過來那張黑瘦黑瘦的臉,嘿嘿一笑,開玩笑的說:“別扯淡,你們最高學府來的,還能考個優秀,你埋汰我這個土老帽呢,小兔崽子,你看看,我這一天抽的,早晚得抽出肺癌來,你是不是想接我的班啊。”
他晃了晃不知道從那裡找的充當菸灰缸的破茶缸子,裡面散發着燻人的菸草味。裡面至少有幾十個菸頭,昏暗的光線裡都能看到下面的水都泡黃了。
丁凡差點噁心的吐了出來,心裡硬是忍着,腦子轉了幾圈後,一臉認真的說:“萬隊,你這是忽悠我呢?老百姓說抽菸的人有三個好處,狗不咬,你總抽的總貓着腰,小偷不找你,因爲你每天晚上咳嗽,呵呵,剩下的就不說了,我和教授姥爺研究過,菸草裡除了尼古丁,還有十七種微量元素,對身體都是有好處的,具體嘛……”
丁凡越說越來勁,坐在了他身邊的小凳子上熱心的說着。
他剛說到關鍵時候,只聽那邊馬龍飛排兵佈陣已經說到萬能這裡了,“老萬,你辛苦下吧,馬上和任傑走一趟,再把劉大明給你們,你負責,去銀河搜一遍去。”
剛纔,丁凡隱約聽到了,馬龍飛又調整了思路,這次只派一組人出去,剩下的人準備明天的事,還有就是一會把人帶回來了,這些人好分組審查。
“小子,對,丁子,丁凡的丁,等會的,咱倆好好聊扯聊扯,你肚子裡有東西啊,聽着了嗎?”驀的,萬能那黝黑的臉上,微笑的真誠道。
他那笑的滿是褶子的臉上,充滿了某種說不出清的期待感。
就在萬能他們出動時,銀河歌廳三樓上的天台上,兩個人正面對面的站着。
一身短款風衣的大光頭張志新,指了指地上的一個塑料袋子說:“齙牙六,十五年了,當時記得給你判的是死刑,我弄了幾塊金子跑的腿,給你免了死刑,然後把你轉到新建監獄,再轉到豐水,就是覺得你講義氣,敢把一個法官給滅了,這種人我是夢寐以求的,所以……”
他對面站着神色凝重的齙牙六,這傢伙今天穿着嶄新的牛仔服,腳踏嶄新的運動鞋,卷燙的頭髮看起來很是精神,這和凝重的神色似乎不太打。
“老大,您忘了,我沒忘呢,你帶着兩萬塊錢,在酒桌上和安北精神病院的李二院長談的,你當時說這事辦成了,少不了感謝他。你說自己喝一杯酒怎麼也值一萬塊,你喝了兩杯白酒,沒想到那老頭一口氣喝了四杯,翻過來熊你了。”晚風拂面,鮑亞軍雙眼露出忠誠的神色說。
十五年前,鮑亞軍的老爸在路邊晾曬黃豆,一臺伏爾加轎車把黃豆碾壓了不少,他借了臺四輪子追了上去,半小時後在彎彎的山路上把那臺轎車活生生的逼停了,還撞了三四次。
轎車司機報警後,法庭以鮑亞軍多次碰撞轎車,故意損害他人財物,並涉及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準備把他判刑收監。
當天晚上,鮑亞軍找到了那個戴眼鏡的法官住處,在他加班回來時,緊隨其後,直接掄起了斧頭。幸虧當時他打架沒經驗,只是把人家砸昏了。
事發之後,他成了警方的第一個懷疑對象,當天就被訊問調查,然後判了死刑。
那一年,張志文正和弟弟張志新運輸木材、開荒囤地成功,準備幹大事缺人手,就開始研究怎麼把他弄出來了。
一起回想了當初的場景,黑暗中張志文臉上露出了一絲別人輕易察覺不到的自豪,然後嘆了口氣說:“老六,你不說我都忘了,當時那個院長不給開假證明,酒量還比我好,老子直接把胳膊放在了桌子上,告訴他你要是不同意,就割塊肉去,這傢伙嚇得啊。”
說完,張志文輕聲狂笑起來,似乎一下子喚醒了當初自己一身虎勁的光輝歷史。
“大哥,別說了,我懂了,老爺子去年去世你幫助買的墓地,英子殘疾,囡囡我養不起,你給交的學費,是時候了,你就說吧……”齙牙六信誓旦旦的說。
英子是他殘疾的老婆,囡囡是他獨生女兒。
他跟了張志文十幾年,碰到什麼事都是豁出去幹,拿到的賞錢都是最高的,但大地主從來不說他欠自己的人情,現在把他帶到這種地方,鄭重的提起來,目的只有一個:自己給他賣命的時候到了!
張志文嘴角勾起一抹陰笑,旋即一變,語氣陳重的說:“老六,算了,我大地主靠義氣兩個字活着,要是那樣的話,就是死了也不得安生,再想別的辦法吧,大不了老子躲幾天,去南方混幾年也行,到時候給你打電話,你帶着兄弟們過去,有我吃的就有你的,唉……”
一身嘆息後,他轉身就要走,把那袋子錢踢了一腳,淡淡的說:“我要這些身外之物沒什麼用,你拿着給囡囡交學費,起碼讓她上到大學。”
……
當天晚上,興隆礦居民區一個院子裡,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齙牙六正在跪在牆上的一個遺像下面,重重的磕了三個頭,然後滿眼絕望的站起來,甩掉了臉頰上的淚水,把塑料袋子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對着黑暗處土炕上依偎在一起的娘倆說:“英子,有個買賣,我得出去幾年,明天你們就去城裡住,找你姐姐去,暫時別回來,這是大哥交代的,可能有點麻煩。”
炕上,那個雙.腿細成了麻桿的女人,梳了梳短髮,哽咽的說知道了。她旁邊那個扎着小辮子的紅臉蛋女孩懂得點了點頭,再也沒吱聲。
天剛剛矇矇亮時,三個人影結伴而行,在銀河歌廳門前路上慢慢的走着,看着裡面還亮着通紅的燈光,其中一個大個子甩了甩三七分的時尚髮型,說了句:“估計都睡死了,上!”
是劉大明,他聽着裡面沒什麼動靜,一下子放心了。
“老萬,你盯着人就行,動手的事都交給我,銀河這裡事不少,還得再翻翻。”任傑站在黑暗裡,縝密的說。
隨後,他們像三隻夜貓子,悄然走到門口處,任傑試了試,輕輕的推開了鐵大門。
然後,他們魚貫而入,劉大鵬雙手舉着,各自握着一把錚亮的手槍,濃密的眼毛下一雙大眼睛四處看着,然後指了指大廳裡旁邊的一個亮着燈光的房間說:“有人!”
任傑聽了聽,在昏暗中揮了揮手,劉大明自然會意,邁着大步向着那個包房走去。
房間裡,齙牙六正坐在破舊的沙發上剔牙,眼前的茶几上放着四五個酒瓶子,剛剛打開的歸流河白酒喝了一多半了,酒瓶子旁邊幾碟小菜早已冷了,一雙筷子散落在桌子上。
劉大明看他滿臉通紅,旁邊什麼東西都沒有,悄悄的把槍放在身後,一隻手在身後晃了晃,提醒任傑他們不用太緊張了,沒什麼危險。
他們三個都穿着便衣,到了門口竟然沒引起齙牙六的太大意外,只是淡淡的說:“來了,想玩什麼?”
萬能很久沒真正到過抓捕現場了,連忙好奇的從旁邊閃了過來,裝成一個深夜尋樂的老頭,假模假樣的看了一眼他桌子上的東西,假裝打了個酒嗝問:“哥們,幾個菜啊喝的這麼爽!”
其實,他們三個早就發現了,根據早就掌握的大小地主犯罪集團骨幹人員來看,這人就是大小地主手下第一干將齙牙六了,他這麼問只是先緩和下氣氛,省得直接上手了,失去了人家乖乖的配合工作的機會了。
“幾個菜?花生米小炸魚滷蛋,還有雞爪子,怎麼了?你也喝點?”齙牙六嘴裡說着,斜着身子靠在沙發上,有些犯二的回答。
“往後,往後!”任傑一直死死的盯着齙牙六,觀察着他的微妙變化,一聽這話頓時生疑,急忙叫他往後讓開。
任傑經歷過無數次抓兇現場,自然明白一個道理,越是又哭又喊的傢伙,往往沒有多少能耐,越是這種一身死氣的傢伙,越難對付!
“泥馬,老實的,雙槍王大劉,你沒聽說過啊,站起來,雙手抱頭,過來,過來!”劉大明呼的一聲伸出雙手,兩把槍齊刷刷的指着齙牙六,呵聲罵着。
“聽着了嗎,雙手抱頭!”任傑嘴裡說着,掃了一眼齙牙六身後的窗戶。
窗戶半掩着,沒有柵欄,這自然讓他擔心起來。
這傢伙是不是藏着什麼武器?還有窗戶後面有沒有爆.炸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