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小路上,兩輛馬車匆匆行駛,阮臨湘還算鎮定,一邊吩咐馬車快行,一邊和幾個護衛商量要去哪裡,林氏在後頭的車上護着三個孩子,阿爾和阿山還好,阿意已經有所知覺了,她問:“外祖母,咱們要去哪裡?是去找爹爹嗎?”林氏安慰道:“不是去找爹爹,只是搬家,別擔心。”阿意乖巧地點點頭,不說話了。
阮臨湘實在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既然別人可以找到這個地方,那安國公府其餘地方的產業想必也不安全了,其中一個護衛道:“夫人,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去,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阮臨湘忙問:“在什麼地方?”那護衛道:“龐六哥的老家就在附近,將軍曾派我去哪裡找龐六哥的下落,我去過一次,是個小山溝,如果藏在哪裡去,很難發現,夫人要是覺得行,我就去探探路。”事已至此,阮臨湘也只好試試了。
那護衛騎了匹馬,疾馳而去,馬車依舊快速行駛着,現在還不知道那些人馬是誰派來的,如果是冀王,那冀王已經打到京城了,蘭陵還不出手嗎?阮臨湘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催促馬車快行,不一會,那護衛回來了,一臉欣喜:“夫人,龐六哥在家,他在外面等着接應我們。”阮臨湘大喜,趕緊叫他帶路,走了這麼久,總算找到了方向,阮臨湘心裡略略安慰一些。
馬車行了大約半柱香的功夫,越過幾個山坡,路越發的窄小陡峭,上上下下,坐在馬車裡幾乎要被顛出來,又大約晃了半柱香,來到一個土坡前,前面站着一個人,赫然就是之前潛逃的龐六,阮臨湘也顧上追問什麼了,跟着龐六進了村。村子很小,相互間隔得也遠,再加上晚上也沒什麼人出來,倒是沒人看見,龐六的屋子在村頭一個山坳裡,地勢低,一眼望去只看見屋脊,院子也很破,阮臨湘下馬車時只看見院子裡的一口井,一棵樹,以及樹下的小桌椅。
馬車自有護衛們處置,阮臨湘正環顧着,龐六上前道:“夫人,屋子窄小,委屈夫人了,這裡人煙稀少,很少有人來,夫人請放心。”阮臨湘也顧上什麼內外之別了,道了謝,進了屋子。屋子只有三間,中間一間是堂屋,裡面供着一個牌位,估計是龐六的娘,左邊是睡覺的地方,右邊放着一些雜物,木蘭木蓮幾個手腳利落,很快收拾出來,林氏和阮一棠住在左邊,阮臨湘和孩子住右邊,丫鬟們都打着地鋪,龐六和護衛們擠在一處,在樹下搭了個棚子,湊合了一夜。
阮臨湘躺在臨時搭的牀板上翻來覆去睡不着,儘管墊了好幾層褥子,她還是覺得硌人,索性坐了起來,木蓮迷迷糊糊的起來了:“夫人,你渴了嗎?我給您倒水。”
阮臨湘忙道:“別起來,我睡不着起來坐坐。”木蓮唔了一聲又睡下了,大家奔波了這麼久都累了。阮臨湘想了想,起來穿了衣服,又披了披風,打開門出去了。滿院清輝,月下站着一個人,聽見聲音回頭,正是龐六,他詫異的看了一眼阮臨湘,上前行禮:“夫人。”
阮臨湘點點頭,道:“睡不着,起來看看。”龐六知道夫人嬌生慣養的肯定不習慣,便道:“蓬門寒戶的,委屈夫人了。”阮臨湘忙道:“哪裡的話,若是沒有你,我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龐六道:“這是龐六的本分。”阮臨湘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如月的事……”龐六撲通一下跪下了:“夫人,如月是龐六殺的,若是夫人要給她報仇,只管殺了龐六,龐六絕無怨言。”
阮臨湘趕緊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如月的事,雖然你不該這麼衝動,但是錯在如月,將軍賞了些銀子給她家,已經過去了,你也不用這麼躲來躲去的。”
龐六起身笑道:“還是山裡的日子適合我,簡簡單單的,沒什麼勾心鬥角。”阮臨湘嘆了口氣,龐六雖然陰鷙些,但對許蘭陵忠心耿耿,和幾個出生入死的兄弟關係也很好,龐六這個,很講義氣,不然也不會毫不猶豫的讓她們住進來。
阮臨湘想了想,道:“將軍嘴上說你不爭氣,但是心裡還很掛念你的,等這件事過去了,你就回去吧,給你找個媳婦,好好過日子。”龐六笑了笑,英俊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無奈。
小小的家裡突然涌進了這麼多人,阮臨湘幾乎都不用出門,孩子也拘在屋子裡,阿意整天悶悶不樂的,幾個丫鬟在屋裡也是擠不開身,龐六便叫一部分人搬到了山後,龐六心思細膩,自從逃走後就回了這裡,只是怕人找到,就在院子後頭的山後建了一間屋子,只要一起風吹草動就躲在那裡,所以許蘭陵派了幾次人來找都不見人影,阮臨湘叫了幾個丫鬟帶着一些細軟藏到了那裡,院子裡總算騰出些地方。
阮臨湘從沒在鄉下住過,尤其還是這麼破的院子,說實話,很難適應,林氏和阮一棠也沒住過,但他們也都沒有說什麼,畢竟是逃難,有個安全的地方落腳就已經不錯了,哪裡能像家裡那麼舒心,只是心裡還擔心着找到他們的人究竟是誰,阮臨湘猜測了許多種可能,就是沒想到韓宜安。
韓夫人的人晚了一步,沒找到阮臨湘,心裡恨得牙癢癢的,但是也沒辦法,靖國公見打算落空,也不在意,畢竟,幾個老弱婦孺能跑到哪裡去,他一邊加緊命人尋找,一邊開始了最後的籌謀。
京城各處城門的守衛已經盡收麾下,皇上已經是孤雁難飛,插翅難逃了,到時候有他和冀王裡應外合,別說京城,就算是皇宮,也不在話下,他靖國公從來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其實若是在平常,這口氣也就忍了,只是恰好冀王造反,就算他叛變了又能怎麼樣呢?
歷史一向由勝利者書寫的,只要他是冀王登基的一大功臣,他照樣是忠臣,照樣名垂千古,反正是皇上先無情,他就只好後無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