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臨湘要相看兒媳婦,根本不必刻意,只需暗示兩句,往別家去一趟做客,必定會見着人的,樑夫人壓根沒想到自己的女兒能得了青眼,喜不自禁之餘,也忐忑女兒嫁的門第太高受委屈。
不過見了阮臨湘之後,倒沒了這個憂慮,阮臨湘一看便是個和氣的,又聽說安國公家風穩當,敏安郡主雖說張揚,可已經出嫁,世子爺自不必說,三少爺也是知書達理的,四姑娘樑夫人也見過幾次,又乖巧又懂事,不是那等刁鑽的。樑夫人放下了心,便開始悄悄着手準備女兒的嫁妝。
阮臨湘不好意思太過張揚的相看樑青嵐,那也太失禮了,不過是隔着人遠遠地看了一眼,眉清目秀,端莊秀麗,很是得體,第一印象很好,品行什麼的更是打聽的清楚,阮臨湘這才託人去說親。嵇夫人這陣子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告奮勇接下這個差事,往樑家跑了一趟。
樑夫人自然滿口應下,接下來便是兩家商量親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個孩子也沒什麼說的,阮臨湘和樑夫人按着禮節一步步走下來,倒也沒出什麼岔子。過了年阿爾就十六了,樑青嵐也十五了,正好出嫁,便定了來年開春的日子。
這下安國公府有的忙了,這回不比阿意出嫁,阿意出嫁,喜事主要在楚家,如今娶兒媳婦,可就比嫁女兒熱鬧多了。連阿山這個甩手掌櫃也被指使着去休憩府里老舊的房舍。
阮臨湘就更忙了,阿爾的院子一個人住也就罷了,如今成了親就顯得有些小,阮臨湘便把旁邊的一座小院子也算進來,重新拆了牆。合二爲一,這樣新房就顯得寬敞多了。
新房的傢俱及各色佈置都是女方過來鋪牀的時候準備的。也不用阮臨湘操心。阮臨湘便可着勁的在喜宴上下功夫,刪刪減減好容易訂了菜單子,又吩咐採買的去準備,人蔘,魚翅,鮑魚,海蔘,跟不要錢似的往家裡搬,只等着辦喜事那天用。
阿山整天忙着府裡修葺的各色事宜,腳不沾地。陸平楚一個人呆着沒意思。也和他一塊跑。陸平楚本就是個沉默寡言的,和阿山結識也算是一番緣分,後來跟着屈先生和阿山遊學,對那些文人的暢遊天地,談論古今很是不解。明明有家可回,偏要在外頭鬧騰,在他看來,真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沒事找事,不過阿山溫和善良,陸平楚和他相處的也很融洽。
而在阿山看來,陸平楚孤身闖江湖,英勇非常。十分叫人佩服,打心眼裡敬佩他,兩個人你看我順眼我看你順眼,這才結爲異姓兄弟,如今在府裡整日在一塊,看着倒像是親兄弟似的。
阿山累了一天。回去後就撲在榻上,叫丫鬟捶背,陸平楚屏退丫鬟,親自動手,一掌拍下去,阿山疼的嗷嗷直叫:“你要殺人啊。”
陸平楚很是鬱悶:“你打算什麼時候走,我在這都住了快小半年了。”阿山道:“我哥哥要成親,我這個時候要是走了,別說我爹了,我娘就能掐死我,再說了,好歹等過了年呀,等哥哥成了親,嫂子進了門,家裡安定下來再說不行嗎?”
陸平楚道:“到時候你別樂不思蜀就好。”阿山撇嘴:“怎麼可能呀,我娘說哥哥成了親就給我說親,我到時候一塊和她說,你看她這會這麼高興,我怎麼忍心潑她冷水。”
陸平楚道:“那好,等來年開了春,一定走。”阿山笑道:“放心吧,你在這住的怎麼樣啊?習不習慣?”陸平楚點點頭:“挺好的。”阿山笑道:“那是自然了,我爹雖說經常板着臉,可對人是好的,但凡我娘喜歡的他都喜歡,我娘呢,你也知道,你看她多喜歡你啊。”陸平楚想起阮臨湘笑眯眯的問他要不要幫他物色個媳婦的時候,不禁黑了臉。
樑家,樑夫人急的跟熱鍋一樣,瞪着女兒:“你說,爲什麼不願意?”樑青嵐垂着頭不說話,樑夫人試探道:“你是不是心裡有人了?”樑青嵐猛地擡頭,嗔道:“娘胡說什麼呢。”
樑夫人道:“那你總得說出個一二三四來吧,這親事都定下了,日子也定了,你又不說不嫁了,你早幹什麼去了?”樑青嵐輕聲道:“我就是覺得安國公府門第太高,我嫁過去倒沒什麼,萬一人家說爹爹攀附權貴該怎麼辦?再說,我是在是沒底,不知道該怎麼相處。”
樑夫人聽女兒這麼說就鬆了口氣,笑道:“不妨事,說句實話,許夫人能來咱們家提親就是覺得你爹老實,不是那等攀附權貴的人,再說了,安國公已經炙手可熱,再娶一個高門的兒媳也打眼,如今既然定下了你,必定會好好待你,許夫人看着就是個和氣的,不是那等折磨兒媳婦的人,家裡上上下下乾乾淨淨的,連個姨娘都沒有,你嫁過去又舒心,再者,你不是說和世子爺見過兩次嗎?是個和氣知禮的人,你還怕什麼?”
樑青嵐臉色有些紅,囁嚅道:“那您也別給我準備太好的嫁妝,反正咱們家也沒有多少家底,留給弟弟妹妹好了。”樑夫人憐愛的摸着女兒的頭髮,知道她剛纔的使小性必是害怕了,又聽她這麼體貼,不由道:“你放心,你是家裡的嫡長女,委屈誰也不能委屈了你,咱們家雖不能叫你十里紅妝,可也會叫你風風光光的出嫁。”樑青嵐輕輕點點頭,對未來又是期盼又是忐忑。
臨近過年,阮臨湘越發忙起來,許蘭陵鑑於前車之鑑,怕她又累的病倒了,便嚴格的限制她,每日只准上午來回事情,下午一律不準打擾夫人休息,衆人不敢違逆許蘭陵,事情便都擠在了上午。阮臨湘最近也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想來是操勞的過了,也有些注意自己的身子。阿意如今對家裡各項瑣事也算是得心應手了。趁着回孃家的機會幫阮臨湘料理了兩日。
轉眼到了正日子前兩天,各色東西已經預備齊全。阮臨湘把府裡下人分派好,到時候,管迎客送客的是一撥,管收禮登帳的是一撥,管招待客人,端茶倒水的是一撥,又騰出了院子做放置禮物的地方,派了人看守。
安國公府到了迎親那天,中門大開,一溜三進院子具打掃乾淨擺上桌椅充當宴請的地方。女眷則在後宅開了十五桌。到時候傳菜的,倒酒的,丫鬟小廝具已分派妥當,喜宴已經邀請了京城最有名的酒樓的廚子來操辦,大廚帶着切菜配菜的小徒弟兩天前已經住進府裡。專心研究菜單,廚房原先的個人都臨時衝當打雜的,廚房不大的院子裡滿滿當當的擠滿了,養着活魚的木盆,一口袋一口袋的各色乾果子和各色蔬菜,聞管家也帶了人一處處的裝點,該扎綢帶的扎綢帶,該貼紅紙的貼紅紙,尤其是阿爾的新房摘星閣。更是紅彤彤一片。
婚禮前一天,樑家來人送嫁妝,鋪牀,來的人是樑青嵐的嬸子,樑夫人的弟妹,是個口齒爽利的夫人。說話利落又透着喜氣,看着就叫人心裡高興。晚上,阮臨湘心裡盤算了各處還有什麼沒準備妥當的,忽然想到一事,女兒出嫁前她教導了新房事宜,難道兒子娶媳婦也要她說?
她推了推許蘭陵:“哎,你有沒有教過阿爾。”許蘭陵奇怪:“教什麼?”阮臨湘提醒:“他成親的事啊,新婚之夜……”許蘭陵恍然大悟,笑道:“這還用教,他都知道。”
阮臨湘卻不依:“萬一不知道呢,你也知道他那個性子,到時候萬一不知道怎麼辦?”許蘭陵道:“給他找本書,他自己看就是了。”
混不放在心上,阮臨湘說了兩句他也不聽,無奈,阮臨湘也不好意思去問兒子這件事,只好再去逼着許蘭陵,許蘭陵沒法子,只好去了一趟阿爾那,只一會便回來了,說阿爾已經會了,阮臨湘雖然心裡奇怪,可也沒問,只要知道就好。
第二日,阮臨湘起了個大早,去了阿爾那兒給他裝扮,阿爾今日一身紅色喜袍,看着精神許多,阿山和陸平楚在旁邊取笑他,他雖板着臉不說話,眼睛卻是笑着的。
到了吉時,阮臨湘便打發他去迎親。阿意是一早就來的,抱着曦兒,帶着阿思,前後的跑着瘋玩,跟沒出嫁時一樣,楚江城也來了,並且答應今天替阿爾擋酒。
阿爾迎親,阿山作爲親兄弟也跟着去了,迎親回來,阿山被劃了一臉的墨汁,哭喪着臉說樑家有兩位小祖宗,非要在未來姐夫臉上畫墨才肯叫把姐姐接過去,結果自然是阿山代勞了。阮臨湘趕忙叫人給他洗了,打發了他去外院跟許蘭陵一起招呼客人。
新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阮臨湘便招呼大家坐席,阿意和阿思被打發去新房看弟妹,嫂子去,阮臨湘招呼了一圈客人,也進了新房,阿意是個大膽的,打趣起樑青嵐來不遺餘力,阿爾和樑青嵐坐在一起都是紅着臉不說話,阿思和曦兒躲在一旁嘻嘻的笑着看笑話。
阮臨湘把阿意趕出去,又叫阿爾出去敬酒,阿爾鬆了口氣,忙出去了。阮臨湘細細的看了樑青嵐,越看越滿意,溫聲叫人準備了飯菜送進來。樑青嵐低聲羞澀的謝了。
第二日,因要兒媳敬茶,阮臨湘難得早起了,侯在寧安堂,辰時,阿爾和樑青嵐來了,阿爾換了一身青色衣袍,不過依舊是華服,倒也合適,樑青嵐一身的梅紅色喜服,紅着臉,低着頭跟在阿爾後面。
阮臨湘笑眯眯的看着兒子兒媳磕了頭,敬了茶,阮臨湘出手大方,見面禮是一套赤金鑲紅寶石的首飾,許蘭陵的見面禮則是一對鴛鴦如意玉佩,意頭好,玉佩也貴重。兩人的禮物俱是給足了樑青嵐臉面。
吃早飯時,樑青嵐便站在一旁侍奉,阮臨湘還有些不習慣,昨晚她還和許蘭陵說,要好好過一把當婆婆被人服侍的癮,沒想到真的被服侍了,只覺得彆扭。阮臨湘笑道:“咱們家沒這麼多虛禮,你坐下吃飯吧。”
樑青嵐不敢坐,阮臨湘再三的叫她坐下,許蘭陵也發了話,樑青嵐才答應了,剛想動,阿爾猛地咳了一聲,樑青嵐就不動了,再怎麼說只一句侍奉婆婆是她的本分。阮臨湘瞪了一眼阿爾,只得罷了。
這頓早飯吃的渾身不自在,吃了飯就打發小夫妻倆回去。阮臨湘呼了口氣,抱怨道:“阿爾這是怎麼了?我體貼他媳婦,他倒是捨得。”
許蘭陵笑道:“許是怕覺得你覺得有了媳婦忘了娘,不敢當着你的面對媳婦好吧,你瞧着,這一回去保準解釋去了。”阮臨湘忍不住磨牙:“好啊,敢跟我耍起心眼來了,叫我來做惡人,哼,到時候偏要叫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