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臨湘有了身孕,對阿意的管教就少了,阿意現在三歲了,也沒請先生,平日裡不是跟着許蘭陵打拳,就是到提督府去,鳳夫人和凌致寒都對阿意寵愛的不得了,要什麼給什麼,慣得她脾氣越來越大,阮臨湘幾次想管,都被許蘭陵攔住了,許蘭陵更寵孩子,道:“小孩子哪有不調皮的,孩子就該多跑跑跳跳,整日拘在家裡也不是什麼好事。”
阮臨湘道:“你這話說的不錯,可阿意是女孩子,她現在整天舞刀弄槍的,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以後下去還了得?長大了誰娶她?”許蘭陵不以爲意:“她是我的嫡長女,又是御封的敏安郡主,還愁嫁?”阮臨湘說不過他,只得罷了。
這一日,已過了年,正月裡,阮臨湘給府裡的人放了假,讓她們也鬆快鬆快,嘉瑞居只有兩個當值的婆子在茶水房,屋裡也只有木蓮木桃兩個伺候着,其餘的都去吃酒鬥牌,過正月去了。
鳳夫人接了阿意去,說要去街上逛,阮臨湘不放心,叫林媽媽也跟着去,說吃了午飯就回來,誰知還沒到中午,雨纖就慌慌忙忙回來了,阮臨湘一問,雨纖哭道:“小姐在提督府,和來拜年的小公子打了起來,她叫人把那小公子綁了,打個半死,人家正在鬧着要個說法,林媽媽叫我趕緊來報信。”
阮臨湘一驚,趕緊換衣服,又叫人去喊許蘭陵。
那個小公子是到姑姑家做客,隨着姑姑出來玩的,身邊只有一個小廝跟着,阿意正在後花園擺弄自己從街上買來的東西,周圍一圈丫鬟婆子跟着奉承湊趣。
阿意還特地給阮臨湘買了朵紅紗堆成的花兒,花心嵌了一顆珠子,阿意炫耀:“這個可只要一錢銀子哦。”周圍的丫鬟婆子都是懂行的人,知道阿意是被坑了,可哪個敢去招惹這個大小姐,都笑着說小姐好眼光,偏偏那小公子見了,心直口快,道:“這樣的花只要兩文錢就可以買了,你卻花了兩錢銀子,真是不值。”
阿意頓時惱了,回頭一看,是個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她哼了一聲,道:“你是誰?”那小公子說:“我姓楚,叫楚江城,跟着姑姑來拜年的。”阿意道:“你剛剛說我被騙了?”
楚江城道:“可不是,我家的丫鬟都買這花戴,只要兩文錢。”阿意登時惱了,這是她買了送給孃親的,他卻說自家的丫鬟都戴,她跟着許蘭陵學打拳,已經很像樣子了,一拳揮出去,楚江城倒在了地上,跟着楚江城的小廝喊起來:“少爺,少爺你怎麼樣了?”
又破口大罵:“你們是誰?敢動手打人?”旁邊的人趕緊去拉,偷偷道是許將軍的千金,那小廝愣了,楚江城捂着嘴角爬了起來,道:“原來是許姑娘。”
阿意哼了一聲,道:“算你識相,你給我磕三個頭,我就饒了你。”楚江城當然不肯,阿意就讓人綁了他,還叫人打,伺候的人這才慌了神,不敢違逆阿意的意思,一邊綁人,一邊偷偷去叫人。
楚江城的姑姑楚夫人知道了自家侄子被欺負,當然不依,鬧了起來,鳳夫人又是護短的,當下就吵了起來。阮臨湘趕到的時候,楚夫人正罵道:“我家侄兒也是大家出身的公子,偏你們嬌貴碰不得,我的侄子就可以打了嗎?虧你們還是大戶人家,這點規矩都沒有,任着孩子打人,仗勢欺人,無法無天起來。”
鳳夫人氣的剛想說什麼,被阮臨湘攔住了,阮臨湘瞥了一眼,楚夫人身邊站着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嘴角烏青,額頭也破了皮,身上一片狼藉,看得出來是在地上折騰的,只是那孩子被打了居然沒有半分委屈的神色,一隻手拽着姑姑的衣角,神色平靜的看着在場的各人,阮臨湘暗暗稱讚他沉穩,上前先是賠禮道歉。
楚夫人見正主的親孃來了,知道人家是一品夫人,女兒也是郡主,自家是惹不得的,可是見了最懂事最知禮的侄子被打,心裡就沒忍住,又見阮臨湘低聲下氣的賠不是,面上也有光,也不好意思吵鬧,就罷了,阮臨湘十分愧疚,親自安慰了楚江城一番,又親自把姑侄倆送回了家,回府後又叫聞管家備上厚禮送過去。
許蘭陵正在和幾個同僚喝酒,聽了信趕緊回家,進了嘉瑞居就看見阿意跪在嘉瑞居的地上,阮臨湘坐在廊上的椅子上瞪着她,許蘭陵上前將孩子抱起來道:“這是怎麼了?外面這麼冷,地又這麼硬,萬一凍着了傷着了怎麼辦?”
阿意早就不高興了,見了許蘭陵回來,高興地撲了過去告狀:“爹爹,娘壞,罰我跪。”阮臨湘氣了,吼道:“給我跪好,誰叫你起來的?”
阿意撅嘴:“爹爹叫起來的。”阮臨湘氣的道:“許蘭陵,你一邊去,我管孩子你不准問,我今天非要好好管管她,叫她知道厲害,你到處打聽去,誰家的孩子這麼調皮,還敢打人,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許蘭陵見她真的動了氣,也不敢勸了,放下孩子,上前安慰道:“孩子要慢慢教,彆氣壞了身子。”
阮臨湘怒視着他:“都怪你,我要管你還不讓,你看看成什麼樣了?”許蘭陵趕緊賠笑:“是我的錯,是我的錯。”阿意見父親把自己放下去母親那裡,委屈的喊了聲:“爹爹。”
阮臨湘哼道:“喊爹也沒有用,你馬上去小佛堂,跪滿三個時辰,好好想想自己哪裡錯了。”阿意愣住了,小佛堂是府裡最偏僻的地方,又陰又冷,娘叫她去那,是不疼她了,心裡委屈,眼淚就落了下來,許蘭陵見女兒嗚嗚的哭了起來,小手一下一下的擦着眼睛,心裡早就心疼死了,又不敢惹阮臨湘生氣,只好道:“外面冷,你還是進去吧,阿意就交給我,我一定管教她,讓她認錯好不好?”
阮臨湘哼了一聲,進了屋子,院子裡只留下了父女倆,許蘭陵上前抱起了阿意,阿意捂着眼睛哭,連爹爹也不叫了,這一副小模樣簡直和阮臨湘生氣的時候一模一樣,許蘭陵忍不住笑笑,親了親阿意的臉:“心肝兒,別哭了好不好,爹爹不叫你去小佛堂好不好?”
阿意嗚嗚咽咽:“真的嗎?”許蘭陵道:“真的,只是你要把今天的事情給我講一遍,好不好?”阿意和許蘭陵最親,當下就講了一遍,還不忘告狀:“我剛開始沒想打他,只是想讓他給我道歉,可他不聽話,我就打了他。”
許蘭陵耐心道:“他之所以不肯道歉是因爲他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你要告訴他他錯在哪裡了他纔會改對不對?阿意,你要記住,做什麼事都要讓人心服口服,你打了他,他雖然聽你的話,可心裡還是不服氣的,爹爹有沒有教過你心悅誠服這個詞?你要讓他心悅誠服才行。”
阿意似懂非懂:“可是如果他怎麼都不心悅誠服怎麼辦?我可以打他嗎?”許蘭陵忍不住笑道:“爲什麼一定要他認爲你對呢?阿意喜歡吃橘子,可是爹爹喜歡吃蘋果,孃親喜歡吃梨子,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爲什麼要他聽你的話呢?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對不對?只要和阿意無關,我們就不要管他了。”
阿意撅了嘴:“以後都要這樣嗎?”許蘭陵道:“阿意還小,不明白,以後我們就會懂了,我們一會給孃親認錯去好不好?順便把那朵花送給孃親。”
阿意痛痛快快的答應了,許蘭陵摸着阿意的頭,眼裡一片寵溺,阿意性格爽利,不拘小節,果敢利落,且善於聽取別人的意見,還懂得舉一反三,如此年紀就這麼聰敏,他不禁感嘆,如果阿意是個男孩子就好了,運籌帷幄,一定會成爲叱吒戰場的第一人,令敵人聞風喪膽。